从风族出来,上良匀快马加鞭直奔家族议事厅。
随从提前捎带了口信,族内临时决定召开紧急会议。
上良是朔方原最古老的家族,至今已有四百年历史,族内是派系林立,单是分支就几十个,即使是隽莫邪也受到元老会的制约。
照例在每个月的尾祭之后,方才在家族宗庙地下的议事厅召开例会。虽偶有波动,可这个月方过一半,此时召开会议确实让人难以琢磨。
庙堂之上,檀木香焚烧的烟雾蒸腾,上良匀进去对着祖宗的灵位三跪九叩之后,方打开通往议事厅的暗格。
隔着一条长廊,便听闻议事厅里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疾步入了厅,发现多数人如同自己一样,还处于一脸茫然的状态,不知此次的会议所谓何事。
除了元老会的十几个人,负责打点事务的主要有四人,除了隽子诩外均已到齐。此外还有两个从未见过的老者,呼吸时有时无,形如枯木。
上良匀和上良亥负责北宫城内的事物,突发会议能召集这二人并不奇怪,长年奔波在北宫六镇,经营着家族的生意的上良荀竟然也出席了,还有那两位老者,忽然又关心起族内的事情。
隽莫邪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连上良匀都不清楚。
二十年前的,北宫城动荡不安的那段时间,隽莫邪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不到两年的时间便成为了这个庞然大族的领袖。自此之后,短短数年上良的实力已经远远甩开了上官与言族,事如今,上良一族从上至下,是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
停战建城是几大家族的共同努力的结果,陇烟阁支持的北宫成了第一代城主。由此引来了上良的不满,北方战场的上良突袭龙琰镇,酿成一桩惨案。为了北宫口中的和平,龙琰凉和龙琰珲放下个人恩怨,自此归隐,龙琰家族由此退出政治舞台。
上良迫于各方压力,不得不承认北宫的领袖地位。
直至事情过去了几十年,北宫城蒸蒸日上,停战之初的种种隐秘渐渐被人遗忘,上良的欲望之火又重新燃起……
任谁也没想到,隽莫邪苦心经营二十余载,龙琰凉的传承重现世间!
见儿子方到,隽莫邪等上良匀入座,随即抬起右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鼎沸之声迅速沉寂下去,隽莫邪这才站了起来,脑子里出现想好了无数次,而又无数次更改的措辞,一脸阴沉地说:“诸位,苦等百余年,属于上良的时代终于要到了。”
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张狂,下面的人或是阴郁、或是不屑一顾……霎时间质疑声阵阵不绝于耳,“嗡嗡声”吵的人心烦意乱。
“安静,诸位且听我把话说完。”隽莫邪冷冷地扫视议事厅,见无人再言声议论,继续说:“想必各位多少知晓天阁、东皇、牧天、神荒四股势力渗透到朔方原,眼下正是我族的天赐良机。”
隽莫邪说完,议事厅不似方才那番吵闹,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元老会众人面面相觑。
稍稍片刻,为首的老者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何为天赐良机?”
这两人经历过北宫的时代,早已厌倦了权力相争,出言责问的正是其中一人。隽莫邪闻言脸色阴沉,这是他祖父那一代人,他也不好发难。
“天阁已经对我族伸出了橄榄枝,支持我族取代北宫成为朔方原新的主宰者。”
老者深邃的眼神盯着隽莫邪,似是看透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缓缓说道:“只怕,这是你自己的野心吧,隽莫邪!”
“我是有野心。”隽莫邪如是说。
紧接着又说:“我的野心便是,朔方原唯上良一族执牛马耳!”
“老朽且问你,天阁为什么支持上良,而不是上官或者言族?”
“我族乃天命所归。”
“既然是天命所归,何须私下里勾结暗影。几年前为了个北宫羽,上良搭进去了多少青年才俊,揣摸着花花心思,自作聪明地认为旁人被蒙在鼓里,做着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春秋大梦。”
隽莫邪被戳中痛处,阴郁地盯着老者。他的目光是冰冷的,以至于旁人不敢奢望攀附,这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眼神,本该属于恶鬼,或者野兽。只剩下最本能的兽欲,毫无人性可言。
随后,隽莫邪阴沉地笑了笑,“依我看,今日的例会到这先停下来。诸位回去考虑考虑,上良该不该成为朔方原的主人!三日之后,再讨论出个结果!”
“就按家主的意思办。”上良荀第一个出言附和,这一声恰恰惊醒了众人。
——这是一场已经预谋好的阴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议事厅便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隽莫邪,还有一人是怎么出现、何时出现在在议事厅的,隽莫邪也不清楚。
“茶是好茶,凉了就不是这个味道了!你说呢?”
隽莫邪此时才注意到这个人是谁。
【雅阁】
女武神细细品了一口,回味无穷。
“确实是好茶!不如加入我宁州府……”
牧野绅伸手打断了女武神,“今日只喝茶,不谈别的。”
女武神旋即一笑,“只喝茶,不谈别的!”
牧野绅右手端起茶具,左手轻轻掀起袖角给女武神添茶,“其实这饮茶,最应注意两个细节。”
女武神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叩了两下,“劳烦司炉点解一番。”
“首先呢,是温度。太烫了,怕是要几日难下饭;稍凉了些,又没了滋味!其次呢!是浓度,头一遭的茶过于浓郁,会略显苦涩,一般用开水涮之弃之;又过了两三炉茶味淡了,饮之无味,弃之可惜!”
“司炉平时就是这么撩小姑娘的吗?”女武神稍稍露出一丝疑惑神色。
“女武神说笑了!”牧野偷偷瞥了一眼女武神,见女武神在调侃自己,便言道:“俗话说得好,吃酒要有酒资,饮茶也应有茶资才是,女武神觉得牧野说的是否有道理!”
“确有几分道理!”
女武神眉头一皱,扬起下巴,反倒问起牧野绅。
“不过,好像是某人邀请我来的。”
“女武神此言谬矣,不久前在下可帮您解决了个麻烦,为此更是不惜得罪了天阁。”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女武神闭上眼,轻轻摇了下眉头,“还是没想起来。”
“要说茶资,也不妨透露些,比方说——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