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母接到丈夫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公司开会,赶到医院,熊曼文还在手术室里,亮着红灯的门口只有熊海昌一个人,老两口等了许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熊母心急如焚,拉着为首的医生问,“医生,我女儿怎么样啊。”
熊海昌拉住妻子的手,安抚道,“别急,听医生说。”继而又抬头看向对面的医生,“远柏,怎么样啊。”
那人口罩都没摘下,“人没事,小腿骨折,轻微脑震荡,伴有部分擦伤,别的没什么大碍。”
“谢谢医生了。”熊母道,“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一旁的护士说,“等下推到病房就可以去看她了。”
“好好好....”
“远柏,辛苦了。”熊海昌拍了拍带着口罩的叶远柏。
“我的职责,院长客气了。”男人说完礼貌颔首,朝走廊尽头走去。
一旁的护士这才反应过来,“里面那位小姐是熊院长的千金。”
一名年长一些的护士道,“是啊,不然你以为院长为什么等在手术室外。”
叶远柏正在洗手,听到他们嘀嘀咕咕说的话,一脸淡漠擦了擦手走出去。
熊曼文一直到下午才清醒过来,睁开眼见到叶远柏的时候,她以为是彦毅回来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敢想起那个人了,曾几何时她跟所有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都渴望着一生能被人妥善收藏,细心安放,免惊免扰免颠沛流离免无支可依,可是事与愿违,她醒悟太晚。
和她办完离婚手续彦毅就离开了平城,在医院里看见叶远柏那浑身的气质,竟有几分和他的身影重叠的错觉。
叶远柏穿着白袍,戴着口罩,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士进来例行检查,他走到她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她,语气淡淡,完全是把她当一个普通病人那样。
他问,“头晕吗?”
熊曼文盯着他的眼睛良久不说话。
一旁的母亲推了推她,这才回了神,“有点。”
“想吐吗?”
“没有。”
“还能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盯着他的眼睛,“车祸。”
熊海昌在这时走进来,叶远柏礼貌地叫了一声,“院长。”而后拿着病历本就出去了。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熊母问。
熊曼文收回视线,想给他们二老一个宽慰的笑容,奈何一扯嘴角,脸生疼。
“妈,我脸疼。”
熊母横了她一眼,“活该啊你。”
“爸,有句话我一早就想问问你了,那位女士真的是我亲生母亲没错吗。”
熊父好脾气,“乱说,是亲生的。”
父女俩一唱一和,熊母气结,揭她短,“不好好工作到处乱跑,这下可好了,就你那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又被辞退了吧。”
熊曼文一噎,“请您稍微尊重一下我的工作,我画画不是您从小培养的吗?”
熊母被她弄得一点办法也没有,“让你学画画是想培养你成为一名艺术家,不是儿童美术老师。”
听到母亲这句话,熊曼文的眼睛一亮,下意识反驳,“我喜欢。”
熊海昌扶额,这种情况下在病床上都能吵起来,“好了好了,让她好好休息,工作的事情回家再说。”
两个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
邵北柠下了班才赶过来,走进病房看到熊曼文正惬意的躺在病床上玩游戏,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啊你。”邵北柠走过来检查她的伤口,“都伤到了哪里。”
熊曼文抿着唇,手指了指了脸,略带委屈的说,“差点毁容了。”
“这是被划伤的。”
“对啊,玻璃。”
邵北柠这下震惊了,“你撞到哪了?”
“还好有护栏,不然你就见不到我了。”
邵北柠轻轻皱着眉,在她脑门上敲了下,“胡说,以后你可长点心吧。”
“别打我头,脑震荡呢。”
“让你以后长点记性。”
熊曼文哼了一声,“我最担心的就是脸上的伤了,柠柠,你说会不会留疤。”
“饮食上注意,再上点药应该不会吧。”
“毁容了我就彻底完了。”说到脸熊曼文焉了,“这张脸可是我的门面啊。”
腿都折了,还想着脸会不会毁容,邵北柠无奈,“放心吧,好好养伤。”
陪她吃了晚饭后,邵北柠回了老宅,奶奶在门口等她。
“怎么又在着等。”邵北柠小步上前将围巾取下来裹在奶奶脖子上。
“不冷。”奶奶问,“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有点堵车。”邵北柠拉着她往屋里走。
奶奶已经做好了饭,邵爷爷坐在沙发里抽烟。
“又抽上了,小心奶奶不让你吃晚饭。”
“你不说她不知道。”
“不知道?屋里烟味这么大。”
说话间邵爷爷咳嗽了几声,邵北柠走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烟头。
“好好好...不抽了。”
饭桌上爷爷再次提及了给她买车的想法,邵北柠闻言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口。
“爷爷,买车的钱拿去给邵昕治病吧。”
屋子里一阵沉寂,爷爷奶奶都注视着她。
邵北柠说的不疾不徐,“车我用不着,邵昕的病最重要不是吗,她还那么小。”
“柠柠啊。”奶奶轻声道,“你和昕昕一样都是我和你爷爷的宝儿。”
邵北柠放下筷子,回头看着奶奶,“奶奶,邵昕是邵昕他们是他们。”
邵爷爷身子一僵,很意外她会这样说。
“邵昕也是您的孙女。”良久之后,邵北柠才缓声说,“奶奶,我和他们不一样。”
她邵父邵母不一样,没有他们那般心狠,就算经历他们那样的不待见,也不会成为他们那样自私的人,而自己曾经所经历的一切,也不能成为隔断邵昕和爷爷奶奶亲情的理由。邵北柠一直以为,爷爷奶奶是懂她的。又或许是他们太爱她了,才会这般小心翼翼,不论是哪缘由,都在情理之中。
其实爷爷奶奶这般爱她,已经是极好。
晚上傅东宇打来电话。
邵北柠问,“刚下班?”
那边傅东宇刚从公司回来,洗完澡,头发还潮湿着,听到她的声音,疲惫一扫而光。
“嗯,年底了事情比较多。”
“吃晚饭了吗?”她轻声问,关切不言而喻。
“嗯。”傅东宇嘴角扬起笑意,“在公寓?”
她如实答,“没,今天回了老宅。”
“嗯。”他问,“明天有时间吗?”
熊曼文嚷着一个人在医院太无聊,临走的时候答应明天过去陪她的。
邵北柠答他,“明天晚上一起吃晚饭吧。”
闻言,傅东宇眉峰一扬,“上午有约?”
“曼儿在医院住院呢,明天我要过去陪她。”
“怎么了?”
“车祸.......不过她人没事。”
傅东宇深吸了一口气,“行吧。”
翌日一早邵北柠就收到熊曼文的信息,她说医院里的饭菜太难吃,点了名让她去买。
邵北柠拎着外卖走进病房的时候,一名带着口罩的医生正在查看她小腿上的伤,旁边还站着几个医生,应该是在查房。
“柠柠。”熊曼文拔高了音量喊她。
一屋子人的视线瞬间落到邵北柠身上,她不动声色的将她亲自点名的饭放在桌子上,对她做了个手势,让她小点声。
熊曼文对着她眨了眨眼,挣扎着要起身去看。
叶远柏眉头一皱,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别乱动。”
熊曼文身子一僵,乖乖躺好。
检查完,看他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熊曼文也不吱声,眼神示意邵北柠给她拿吃食。
叶远柏眉心浅浅一皱,视线落在她脸上,“你脸上有伤,最好不要吃些,容易留疤。”
熊曼文瞬间石化。
邵北柠拿着一支烤串的手也僵了一下,等那些人都出了病房,才轻声问熊曼文,“还吃吗?”
熊曼文抿了抿唇,“先不吃.....了吧。”
邵北柠,“.......”
果然还是医生的话比较管用。
“柠柠,你不觉得刚才那医生,很像一个人吗。”
邵北柠愣了愣,有点意味不明,“哪个医生?”刚才屋里有三四个呢。
“就给我检查腿的那个。”
邵北柠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没注意.......”
“.......”
“像谁?”
熊曼文垂下眸子,沉默许久才低低的说,“背影有点像他.....”
邵北柠疑惑一瞬,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彦毅。
邵北柠一时无言。
旧爱就像月亮,上弦就像暧昧期的心动,满月是热恋期,你侬我侬,下弦就不那么美好了,感情变得平庸。
或许彦毅对她来说就是月亮,两人有过心动,有过情浓,坚定。最后他先疲惫了,爱情本就是两人各自把握的天平,她把他看得太重,在他心里她却比羽毛还轻,难免就平庸不等了。
他走了,而她变成了黑色的月亮。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熊曼文咬着苹果“嘎吱嘎吱”的声音。
“喝点粥行吗?”邵北柠问,“我出去帮你买。”
熊曼文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关键时候还得靠朋友,我都怀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邵北柠笑了一下,“你不是最想我在这儿陪你吗。”
“他们在这也是各种唠叨,听得我要烦死了。”
邵北柠,“你好好待着别乱动,等我回来啊。”
熊曼文对她摆摆手,“放心吧。”
一刻也闲不下来的熊曼文已经连续躺在床上两天了,特别怀念那些逛街、爬山、极限运动的时光。
病房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难熬,想出去溜溜。
熊曼文掀开被子慢慢将打着石膏的右腿抬下床,扶着柜子,移动到椅子旁边,推着椅子当拐杖,出了病房。
想找个病友说说话解解闷,结果走廊里忙忙碌碌的都是医护人员,站久了腿疼,她轻轻靠在墙边,有个小朋友探头探脑的看她,熊曼文来了兴趣逗她。
“小朋友,你几岁啊。”
小女孩害羞,缩回了脑袋。没一会儿又伸头看她。
“姐姐屋里有好吃的,想不想吃啊。”
小女孩怯怯的走过来,一双明眸亮亮的。
“你几岁啊。”
“五岁。”
你帮姐姐把凳子转过来好不好,熊曼文用手撑在护栏上,尽量不让右脚用力。
有个家属打着电话走过来,她们又刚好站在拐角处,一不小心撞了过来,熊曼文下意识去拉小女孩,打电话那人手里的东西也散落一地。
熊曼文重心不稳,瘫倒在地,扯到腿上的伤,生疼。
一双大手在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熊曼文道谢,抬眸看清身边的人,瞬间怔愣,是叶远柏,他没有戴口罩。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提拔的鼻子,下巴像是被精修过一般的线条,一双黑眸闪着光。
他不是彦毅。两人一点也不像。
“抱歉。”同她相撞的那人跟她道歉。
“没...没事。说完又看向身边的男人,熊曼文朝他微微点头,“谢谢。”
叶远柏没说话,转身朝走廊尽头走了过去。
熊曼文暗暗咋舌,以前怎么不知道二院有颜值这么高的医生,长的是不错,可是他身上那种清冷、生人勿近的气息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人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