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提着礼物,从阮予伶的屋子里气冲冲地回来了。
“你说阮予伶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攥在湘南手中了。”陈三槐感觉很无力。
“这怎么说?你如何知道?”一位才女问。
“湘南说讨好阮予伶,就有留下的希望。可阮予伶根本不喜欢别人讨好她。”陈三槐唉声叹气。
“所以呢?”
“不吃软定是吃硬,阮予伶那倔脾气,能为见了两面的湘南求情?定是湘南捏住了阮予伶的把柄!要不就是阮予伶和皇后串通好了,沆瀣一气。阮予伶给湘南开了后门!”
“我看你是想进宫想疯了吧!整个一个幻想师啊,你怎么不去写话本呢?让我猜猜,看来你拿着礼物上门,定是吃了阮予伶的闭门羹了。”才女呵呵笑道。
“我说的你爱信不信,我告诉你,这次青中山之行,其中定有黑幕!”
才女见陈三槐过于极端,径自走开,躲避是非之地。
才女心想,这湘南仅凭一只笛子,就能压过众多才女,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物,陈三槐定是嫉妒成魔了,还是远离为妙。
其他人也是如此想。
陈三槐见旁人不理,昔日因庶女身份而遭人冷落却无人理会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忽然想起偷听父亲陈宰相在书房说过的话——
……
陈三槐添油加醋,连猜带蒙,紧扭几步,凑到才女耳边轻轻道:“你还不知道湘南,才几日便大出风头,若不是提前准备,谅是我姐姐景鸿也做不到!”
才女有些烦,不想听。
“可这里头定有太子的原因!”
才女却又停住脚步。
京中才女倾慕太子,便是一丝风动也是要围过来的。
山中无事,听听也罢,况且湘南此次风头尽出,确实是不正常。
陈三槐继续絮叨:“东宫侍女阮予伶曾跟了太子却无名无分,如今暗地里在为皇后娘娘的妹妹湘南做事,这叫一脚踏两船!”
那倾慕太子的才女推了陈三槐,小声怒道:“乱嚼什么舌根子,太子怎么能看上她……无父无母的孤女,怎能让太子殿下怜惜……”
陈三槐见旁人也不信,咬了咬唇,狠下心来,说出了这辈子偷听过的最大秘密:
“我曾偷听父亲在书房说,阮予伶给太子生过一个孩子……太子下令淹死了……这阮予伶怎能咽下这口气?必然报复太子,太子的最大敌人是谁,当然就是太子养母阮贵妃的眼中钉——皇后娘娘。”
“所以阮予伶弃了东宫,去保皇后?天啊!”
“我说阮予伶怎么能……没事来什么青中山啊,若是真得太子宠幸,在东宫做侍妾多自在啊。何必来这吃着苦头!”
“八九不离十,肯定是让太子厌弃了,要不然东宫待的好好的,怎么来青中山?”
……
才女连忙用帕子捂住口,突然想起了什么,骇道:“陈宰相大人亲口所说?”
陈三槐点点头。
“你是说阮予伶为了报复阮贵妃和太子一脉,转投皇后门下?”才女有些不信。
陈三槐怕众人不信,便添油加醋道:“你知道阮予伶为什么负责采选传题?”
“自然是太后和余尚宫之命。”
“笑话,余尚宫素来住在青中山,太后也在青中山住了多年,孤身惯了,她东宫女官阮予伶何德何能,隔了那么远,让太后和余尚宫入了眼,选了来做考官!书洛本就能做考官的。”
才女有些好奇,便问:“那是因为什么……”
陈三槐笑道:“阮予伶来的那日,便是皇后娘娘七年未见的生母陈菰上山修道之时!你们说巧不巧,阮予伶是随着皇后生母上的山!”
“你的意思是——阮予伶入青中山竟是皇后之命?那湘南进宫,是必然的了……”才女若有所思……
……
才过了几个时辰,两个备选才女就吵了一架:
“我是东宫推举上来的,成绩再差,也进得宫!”白衣女子嘲笑道。
绿衣女子有些懊恼:“你成绩不如我……”
“湘南成绩可如你?不是也眼见儿就要顺利进宫了么?”白衣女子白了一眼道。
“湘南?湘南本就出色,你我本来就比不上,你好意思和湘南比?”
“哼,怎么比不得,湘南那都是作弊得来的……”白衣女子更加狂妄。
“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凭阮予伶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湘南是皇后娘娘的妹子,你说阮予伶帮谁?你说阮予伶肯不肯泄题给湘南!”
绿衣女子听闻哈哈大笑道:“你也太孤陋寡闻了,阮予伶不过是借皇后的力量报复太子罢了。哪里就成皇后的心腹了!”
白衣女子疑惑道:“报复太子?阮予伶为何要报复太子?”
“你还不知道?阮予伶曾为太子生有一子,被太子亲手杀了……”
白衣女子笑道:“你疯了么,怎么可能?我们东宫服侍的这些……太子从未碰过!”
“你看着吧,你们东宫的人早晚遭殃,太子杀人,与庶民同罪,东宫倒了,你也好不了!”绿衣女子一脸胜利之态。
……
陈三槐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世界掌握在自己手里!
内心窃喜——原来讨人喜欢不如捏人把柄来得痛快。
“阮予伶,你帮湘南不帮我,我定要你好看!”陈三槐咬牙切齿道。
然而,幼稚的三槐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和东宫,和国本会联系在一起。
……
阮予伶再见到湘南,一把将她拉入无人之地,趁着无人,告诉湘南接下来应该做的一切。
“你且听着,危急关头,你必须把自己摘出去,我也要把自己从东宫摘出去,怎么做,你要记牢!”
……
第二日。
众人再见到湘南时,眼里便不是欣羡,而是嫉妒里透着鄙夷了。
湘南笑道:“春沂,你看她们的眼神像什么?”
春沂怒道:“像老虎,要把二小姐吃掉。”
无非是嫉妒!
人之常情,休要管它。
……
与湘南要好的几个才女却将湘南拉到一边道:“你可知阮予伶泄题助你过关的事暴露了,如今都传遍了。”
湘南苦笑道:“泄题?”
“你如今小心些,如若太后知道,你定被逐出去了。皇后也保不了你了。阮予伶也定然会被乱棍打死。”
湘南有些失笑,便道:“没有的事儿,好端端地哪里来的谣言竟……”
话说至此,阮予伶怒气冲冲走过来,将一盆冷水,硬生生倒在湘南头上。
冬日虽日头高照,风却凉,水冲得湘南憋不过气来。
湘南转眼间就成了众才女眼中的笑柄:“看看,哎,怎么窝里斗起来了?”
湘南皱了眉。
春沂瞪了阮予伶一眼,急匆匆带着湘南回了灵芝宫。
……
一床大被,正是时候,摆在灵芝宫床上。
湘南瑟瑟发抖道:“快把预备的被子拿来!”
春沂也是一愣,却是顾不得那么多,卷起被子,先披在湘南身上,再去脱那衣衫和里衣,捡了一套干的换上。
阮予伶进了门,门外一群看热闹的备选才女门叽叽喳喳。
阮予伶进屋就砸:“钱湘南,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你姐姐皇后娘娘的心腹!我究竟泄了什么题给你!我又有什么本事生了太子的孩子!”
说罢将桌、椅推了个干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何事大吵大闹?”余尚宫皱着眉头。
众才人为余尚宫让了一条路。
阮予伶竟跪在余尚宫面前,磕头道:“湘南仗着皇后的势,到处传我予伶坏话!如今人人传言,奴婢予伶先为太子心腹,后为皇后心腹,如今就要成了太后心腹了?奴婢竟不知何时有了通天的本事,能左右太子与皇后……”
阮予伶复述一番,竟是泣不成声:“求余尚宫做主,为奴婢洗清冤屈。”
“混账,在何处当差,都是我朝宫女,何来谁的心腹一说?是谁肆意挑拨太子皇后关系?”
此事到了余尚宫口中,变成了离间与祸乱朝政!
阮予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阮予伶又哭道:“传言还说……还说……太子杀死了一个孩子……”
“简直胡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要至太子于死地吗?”余尚宫的猫因她震怒而抖动的肩膀而跳上房檐,回头俯视着众人。
阮予伶跪地走向余尚宫,大哭道:“这些话都是从灵芝宫传出来的,就是湘南说的!湘南说,太子杀死了一个孩子!请余尚宫为奴婢做主!”
众人大骇!
……
春沂怒道:“你胡说,这不可能!”
春沂望着跪在地上的阮予伶,从未想过今日的二小姐会成为众矢之的!
湘南一番耳语:“速去云从宫,叫那暂住云从宫的太子过来,但不要直接找太子,先以我湘南的名义,去找云从真人陈菰,也就是我娘,免得引人怀疑。记住,一定要亲眼看到太子,想办法把太子引过来!不要惹太监宫女们怀疑!”
春沂听罢点点头,趁人不注意,就悄悄退了下去。
……
从灵芝宫到仙草宫,只需一刻钟。
从灵芝宫到云从宫,却需要半个时辰。
云从宫里那位叫陈菰的女道士,湘南的所谓的生母,皇上亲自封的云从真人,从未想过会有个小姑娘闯到这儿的禁地!
“云从真人,求求您,救救湘南吧。”闯进来的小姑娘慌张说道。
这小姑娘正是春沂。
“湘南?”云从真人陈菰仿佛从未听过一般。
云从真人的手里摆弄着一个玉佩,玉佩上的络子倒和湘南玉佩上的络子编法无二。
春沂着急道:“湘南,您的女儿啊,她……”
云从真人身旁的一个少年脸上现出笑意:“定是发生有趣的事了,闯进来的是哪家的侍女,看你那紧张的样子。”
春沂一脸茫然,并不对着那少年说话,反而看着云从真人连连磕头:“云从真人,快去救救湘南吧,她污蔑宫女阮予伶,说什么动摇国本,妖言惑众,诬陷太子杀子,就要被逐出青中山了。”
少年一听,脱口道:“予伶?本太子去看看!”
那少年脸色一沉,急匆匆奔到仙草宫。
春沂见云从真人竟不说话,又看那少年自认是太子,一咬牙跟着少年跑了出去。
少年大跨步冲进仙草宫的门槛,只见余尚宫见了少年就慌忙站起来:“急什么,别摔着!”
几个才女互相看了看,摸不着头脑,却见那少年大声道出:“谁敢污蔑予伶?本太子定不轻饶!”
沙漏中的沙子簌簌掉落。
少年一回头,湘南和阮予伶正跪在身后。
少年转过身,抬起手——
——轻轻地为阮予伶拭去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