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之后的寂静,喧嚣之后的安静,让人一时难以忍受。
峰在驾考元年的年底就悲观地想着:快过年了,过去的一年真是坎坷,不能说没有好事,但是好事带来的好心情、好光景也都被驾考的失利和学车的折磨所冲淡了。
一切都是好的,除了你和你带来的烂事!
峰很想和程校长说、和李教练说、和高校长说,和驾校里的所有坏蛋们说。
“我去扔两颗炸弹,都TM炸死了,都不会有冤枉的!都太坏了,都TM太坏了啊!简直就是个坏蛋集中营。”峰跟小昭这样说着。
“你别这么愤世嫉俗,不都是这么考过来的吗?又不是你一个。”
“都是你这种想法,所以才任人宰割!”听了小昭的话,峰就来气。心想,国人当年就是这般懦弱被欺负的,如今家乡的人我看也这样。
“也不是你认为的这样,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吧,自己考过去了就好了,谁会管别人,谁会在意公不公平啊。”
“哎,可是为啥总是轮到我头上呢?”峰的语气缓和了些,略带沮丧。
“你别总这样想,咱下次过去就是了。”
“那如果过不去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不能这么悲观……”
“好了。”峰一提这结束语,小昭马上不说了,她知道此时再说只会招致反感,而且无意义。
“你什么时候再考啊?”
峰最怕的就是这句了,无论到单位还是遇到熟人都会问一下。峰觉得很丢脸,而且毫无办法。家乡的冬天是寒冷的,今年尤其冷,峰只记得自己像是蜷缩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一蹶不振。没想到小小的驾考竟然有这样的威力。
峰也听闻有当年就拿下驾照的,就是在TY驾校,但似乎也是多花钱了的缘故,vip嘛——宣传的时候说是“本地练车,本地考试”,让人自然而然地就想到是在考场练车,或者至少是“近水楼台”,熟悉环境也就很好通过,哪成想只有vip才有这种待遇,而vip的学员是有着“随到随学”和“免费补考”的特别关照的,这也是宣传里的一条,但是没有宣传的是:vip是要多缴3000块钱的。60%不到的通过率让人也无法再迷信这“本地教学,本地练车”,甚至考试考得学员怀疑人生。
这种典型的商业模式如今也已充斥了满街,真的需要我等消费者们擦亮双眼,消费之前一定要弄清,到底里面是否有套中套,到底有没有vip。
能当年拿下驾照的人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都准备猫冬了,明年继续科三、科四。因为大家都知道和驾校死磕没什么意义,弄得一身伤也于事无补。峰在这个事情上是急了,至于为什么急,后来他自己也不清楚,可能他的初衷就是尽快“拿票”,尽快开车吧,也有夜长梦多的考虑,毕竟驾校屡屡出事,校长经常被请去“局子”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们这帮人是没有什么道义的,连‘理’都讲不出去,我就不明白为啥这钱不是咱本地人来赚?让这些外地人来欺负咱,还不敢吭声?”
“小地方的人好欺负呗,会做生意的,有点头脑的都去大城市了,哈哈。你啊就别看什么都不平了,和外地人欺不欺负也关系不大,你那个教练,其他教练不也都是咱本地人嘛。”
“吃里爬外呗,哈哈哈。”
峰的这股劲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的,我无法深劝,只能等着他拿票之后,慢慢就会好的,但此时前途未卜,长路漫漫呢,科目二还没过呢……
春暖花开,北方的冬天很是漫长,猫冬让人们的精神似乎都麻痹了,峰几乎忘记了还有考驾照这回事。一晃就四月份了,天气转暖,看着驾校群里又活跃了起来,根据小昭的情报,驾校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计划起考试了。
峰紧张了起来,他想考,又羞于和恼于见那些驾校的人,尤其是李。当峰开始打开哈哈约车的时候,看到了新变化,教练少了,好多教练转过年来就辞职了,或许是年前就不干了。这种情况也是峰之前所担心的:他认识的一个大哥,跟他同一批的学员,已经换了三个教练了,教练更换太频繁并不是好事。
“这个教练咋样啊?”峰和大哥聊着,问道。
“哎,一个教练一个教法,我右倒库的时候之前那个教练说是左打舵一圈半,这个教练看我这么练,直接就让我打死舵。”
“那哪个实用就按哪个练呗。”
“啥实用不实用啊,就是手法不同,都一样,习惯问题,这都不知道听谁的好了。”
“哈哈,那咋整。哥,你给教练甩钱了吗?”峰也好奇,想弄清楚是不是只有他自己倒霉,贪上那么个“主儿”。
“能不给点吗,不给就天天敲打你,‘哎呀,你看你练得,感觉能过吗’,后来我给他200块钱好了,问他也愿意指导你了。刚上手,没两个月,跑了。”大哥满腹不平。
峰听到了熟悉的话语,不禁哑然,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第三次科目二考试冲锋还没开始,峰却悲哀地发现“练车”又成了问题。教练少了,学员又新报了一批,哈哈约车根本约不上,去年这个李教的学员少,几乎每次都能约上,有时候不好的时间段到了下午还空着。今年不同了,凌晨六点刚一开通瞬间就满员了,而每次早起又约不上车的滋味,可是真的不好受,更何况峰能回家练车的时间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天。他很沮丧,沮丧不是一天练成的,也的确是连续遭受打击的结果。
增添了新情况,峰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给李发了微信。
“李哥,最近练车的人咋这么多啊,约车都约不上。”
“是,又来了好多新学员,慢慢约呗,能约上。”
Nnd,问你也是白问!
峰心想。
“你给想想办法呗,李哥。”
“再等等吧,也没啥好办法啊。”
峰曾眼见着没有约上车的学员找他,小昭说是给了钱的。峰说,我不可能再给他钱了。
“这次如果过了我请你吃饭,要是没过你请我,行不,这公平吧?”峰想起来第一次考科目二之前,李说的,心里恨恨的。
生疏了,再次摸车的时候,峰还是觉得生疏了,再次摸车已经是四月下旬了,而且不是李的车,是其他教练的。驾校出了个新规定,可以不约自己的教练,哈哈约车上所有的科目二教练都可以约。这无疑是个利好,遥想当年还有学员因为和教练闹僵了而换教练也要费一番周折,早这样多好。
相比李而言,高教练就好多了,约上的这个高教练是大哥推荐给峰的,他是个新教练,但好口碑不多久就传开了:人脾气好、有耐心,技术好,等等。跟他练的两次车,峰简直是如沐春风,想着自己为啥当初不摊上这样的好教练,那样可能现在已经拿了驾照了。
人生就是不能假设,好事也许只是暂时的而且短暂的。两堂课之后,峰再也没能约上高的课,而后来教练又频繁调动,高去了科目三。科目二的教练又少了。高没调去教科三之前,大哥曾建议峰去求高,让他给自己加课。峰也尝试了,因为口碑好,找高的人多,而且人家宁愿不收礼也要先顾着自己的学员。
这样多好,本来通过一个学员,教练就是有提成拿的,根本不用总是敲竹杠来赚那些不义之财。
峰很愤愤,但也是一筹莫展。
峰结识了另外一个女学员叫潘的,和大多数同病相怜不同,她似乎很顺。
“教练我认识,我每天早上去练,正常点也练。”
“那你应该很熟练了啊,真好。那让教练加班也给他钱了吧?”
“没有啊,我们认识,他是我一个哥们儿的朋友。”
“哦,这样啊。”峰其实是很嫉妒的,原本以为考个驾照用不着托人挖窗户,搭人情的,却没想到大家都各显神通,无所不用其极,其间冷暖令人咂舌。
今年的五月格外地热,太阳也格外的大,天旱,似乎是专门给这练车的季节增添些苦涩的。
峰已经连续顶着烈日两天了,为了过两天的考试。
“李哥,我报上这次考试了,抽空给练练车呗。”峰其实真的没对这个李报什么希望,他练得不错了,经过前一天小昭分给他的时间,他练得自我感觉不错了,但他还是觉得李应该负起他的责任。
“哎呀,现在要考试的太多了,我这也排不开,等有空位置我告诉你吧。”
事实证明,李那里并没有几个考试的学员,至少这次报的并不多。峰还看到,有初学者在跟他练“踩圈”呢。峰不想戳穿他,这种脸皮的人也一定不在乎这个。不能为自己的话做主的人,没招。
小昭也是猫了一冬天,憋着一股劲要考过科二呢,当然了她才是第二次考。小昭找了人才得以练车,也是约不上车。峰不明白为什么潘总能约上车,一问她就说练车呢。
后来潘告诉峰约车的秘密,原来教练是可以预先锁定时间段的,他想让你约上,你就能约上,不想让你约上系统一开,那个时间段的就是已经有人在的,所以潘能够。
谁不恨走后门的呢,尤其是这个后门影响了自己进正门的途径的情形。
还是小昭好,她找了人,那个人给她找了一个教练名迪。峰当然认识这个人,他是和李一样少有的几个没走的教练之一,年纪还小峰几岁。这次峰并没有见到他,小昭自己在车里练,迪只是把车留给她,可能是对她的技术有信心觉得不需要教了,也可能不是自己的学员没有必要尽心吧。昭也懒得问他,给她车练就好,她练累了就叫峰也趁机熟悉熟悉。峰和小昭在车里,没有教练,自己琢磨着练,互相指导,也很见效率。峰几乎开始不明白这些教练的意义何在,教程自己看看视频也能学得差不多,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安全吧,教练也扮演着安全员的角色,然而科目二有什么不安全呢,连油门都不用的。
考试的前一日,峰还是没能约上车。
“你还去驾校吗?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但是今天不能保证能练上车,那天*迪感冒了没在车上,今天他在车上就不好给你练了。”小昭对峰道。
“没事,我跟你去看看,也能好些。”
他们吃过了午饭就出发了,天气,万里无云。
今天练习场多了许多车,看起来乡镇的学员又云集来了。这次多了好多年轻人,听聊天,他们是部队的小战士,集体报的名。
怎么报了这么个驾校,峰想。
难道部队已经沦落至此吗?后来又听到好像部队的都能在考场练一个小时,免费的,看来驾校还是给了一些优待的。但后来,峰又听说部队也有不少没考过的。
“考不过,我就不来了!妈的,路费都是问女朋友凑的!”峰听一个小战士这样说的。
峰跟他们聊了几句,趴在围栏上看了看考场里面,里面也有很多人练。其中一个小战士买了雪糕,还非要给峰一支,大热的天,峰很感激。
“你来练一会儿啊,上来不?”这时候潘开着迪的车过来了。
峰上了车,潘也练了迪的车。峰本想着吃完雪糕就接过她的手练车。没想到她的另一个朋友上来了,一个女朋友。
“你还练会吗?”潘又对这个女朋友说。
“嗯,再练会吧。”
峰又想着等这个女的练完了再接她的手,但是还没等想完,迪就来了。
“我能练会车吗,教练。”峰问迪,当着李的面。
“有人了。”
“啊?”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迪果断地拒绝了他。
“一会有人来练。”
“啊。”
还有李教在,峰感觉很没有面子,但又感觉很口渴,多说也无意,心里于是憋着一口气。
原来,潘能练迪的车也是小昭给她的,这个人真是,自私。峰想着,但也难怪,人家并不知道他和小昭熟啊。
“你下午没啥事吧?你要不走,五点给你练会车。”这是李下午看到峰后说的,时间大概是两点,像是施舍。
“你说我等吗?”峰犹豫着问小昭。
“那就等等吧,咋说也能练会车呢。”
“你觉得我还需要练吗,需要他的施舍吗?”
尽管这样说着,峰还是等了,顶着大日头,晒得头昏脑涨。小昭去考场练车了,又是通过关系。她说这个都是人情,日后得还。
“为了那么多关心我的人,为了这些天的努力,加油!”小昭在考试当天这样发着朋友圈,那是在峰考完后的第二天,她过了。
熬到了五点,上车练了二十来分钟就被撵下了车,练习的效果也不好,因为晒了一下午,因为看到李的嘴脸紧张、恶心。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不懂得放弃,反而受苦。
五月二十日,本来很吉利的日子,很浪漫的日子,却突然阴天了。有时候不管你付出了多少艰辛和努力,结果都不会给你任何怜悯,败!这一次峰败得一样地惨,更惨!
失利的地方是最后一个项目——坡起,这个恐怕除了考试不可能用得上的项目。超边线50公分,峰再一次倒在了新制度的规则上。
小昭说峰考试的时候,候考室里的学员都看着他,并议论着:这个学员很厉害,都是靠自己练,教练也不管他,练得可好了,就是每次考试都差一点。
何止是差一点啊,峰简直是尿到家了。当天考试分组又是3号车2号线——据说不找人疏通的都是这个车,唯有第二次因为3号车坏了,峰才分到了2号车的1号线,而要想1号车1号线的好车好位置,简直势必登天。
考前,峰还找到了他一个朋友的父亲,原来做教练,现在接送vip学员的,给了这人一盒烟,只希望考坡起的时候能找个教练帮着喊一喊。
“行,我给你找个教练,没事儿。”
“嗯,我就是坡起那儿没把握,麻烦了哈,叔。”
不一会,峰听到好像这次很严,果然一会功夫叔来了“这次一个教练都不让进考场啊,我给你问了,说了。”
“别紧张,好好考。”李煞有介事地对峰说。
能NM不紧张吗,都已经失利两次了。
一共不两次机会吗?是啊,可是第二次机会有用吗?在那种紧张的状况下?
第二次,峰挂在了直角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个简单的直角弯成了阻碍他前进的障碍,怎么也拐不过去了,压线了,他从侧方位出来之后就觉得不对劲,车子是歪的,他等了一下,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把车掰正,想对准直角弯入口,无济于事,车是歪着进去的,拐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语音提示,坡起,想着坡起一定不能再超线,却连坡起的边都没到。
“你可咋整,总是不听,一打电话就是李哥我报名了。就练那两天你能过吗?”看起来李是在怪峰先斩后奏了。
峰盯着他,嘴角动了动,想骂,嗫嚅了一下,没说出口。
“你就给费费心。”朋友的父亲替峰说着话,峰很感激。
“那不是费心的事,啥都会,练得也行,就这考试,你说咋教啊?”李不依不饶。
“你那个做工程的朋友呢,快找他去吧,他能给你找人。”李再一次极尽挖苦之能事。
峰像个刚从一场激烈的战斗下负伤下来阵地的战士,已无力反驳,如果能,他更想用武力解决了眼前的这个人。
朋友的父亲为他说着话,缓和着气氛,并劝着峰,“下次再考,没事,早考完早浪费钱。”
老人家说得不无道理,买车就是费钱啊。
峰很沮丧,他坐上摩托,趴在小昭背上,想哭,又哭不出。小昭一路上安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