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车身出边线……本次考试不合格，请开回到起始位置准备补考。”
峰几乎已经忘记了驾考时电脑语音里的具体内容，但是那声音原样烙印在耳骨上，如同录音机把声音单纯地当作振动和传播介质的混合体，他恨极了机器里的那个人，尽管他也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个人。
峰感觉自己总是那么轻易就浪费了机会，很是懊恼。只是那么一瞬脑海中想到自己练车时的努力场景，闪过候考室里刚才等待时的寒冷和焦虑，想到众学员，想到驾校里的衣冠楚楚的程校长，想到此时正在教练场的李教练……
只是那么一瞬，峰感到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一定要过这一关，为着自己的辛苦。
倒库、侧方位停车、直角弯、S弯，胜利就在前方了！
但似乎侧方位停车的时候，那该死电脑语音说了些什么，一定扣分了，教练们都说电脑语音啥也不说最好，说点什么指定是扣分了。哎，它NND！管它呢，没说不合格就往前冲吧。
“合格了吗？”
“不知道啊。”峰完成了所有项目之后，来了个教练提车，他如此回答。
他的确是没听清那机器的话，过没过直接说不就好了，干嘛那么多废话！过没过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你知道多少人想砸烂你吗？
峰想着，沮丧地回到候考室。
“没过，超边线了。”
“坡起啊？”
“对！”
峰颤巍巍地拿出钱包来，抽出200块钱，那是补考费，“不交补考费，不让练车”。
峰不敢面对屋子里其他学员的目光，这次剩下没考的人比上次多，因为他这次的考试排的靠前了些。在没轮到自己的时候，他也看着进进出出的学员，考过的满怀欣喜笑意渗出了眼角和嘴角，而没考过的沮丧大都是一样的，只是有些会被问的说些挂在哪里之类的话，有些则低头不语迅速离开。
小小的驾考，你究竟孕育了怎样巨大的能量，让人欢喜让人优。
“操他妈的，赶上考大学了。”有学员这样说过。
刚刚失利的峰，想法更是悲观，他的心情再一次跌落谷底，他想“有可能永远也过不了”。是的，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他想的也有可能，但就算那种情况真的存在，没有驾照，考不出驾照就能证明些什么吗，活着就没有意义了吗？
“这是对我的否定！我不能容忍！”圣哀之下的峰。
“考不……考过了考不过来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这是第二次科二考试之前李对峰说的，此时峰想起来嗡嗡在耳，却刺耳极了，很明显，李的口误是心里有所预料，峰仿佛被放弃了一样，当然难受。人，被否定的滋味是苦涩的。
“咋样啊，过了吗？还得我给你打电话问。”
在峰再次颓丧地回到家后，李的电话如“追风拳”一般杀到，峰有些恐惧那来点铃声。
“刚考完就给你打了，你玩游戏呢吧？”峰语气中也显示了态度，他是给李打了电话的，没打通，想着平时看到学员练车，李在一旁打王者荣耀的情形，历历在目。
“没有，你过了吗？”峰故意让他又问了一遍。
“没有，坡起超过宽了。”
“咋整的啊，你说你这次回来就练这么两天，那能考过吗？我还寻思你能练一周呢。”
“我也想练时间长点啊，没有假啊。”
“行，没事，你也别上火了，下次再考呗，下个月还有考试。”
“冬天我不想考了，气温太低了，这……车不好开。”
“嗯，那也行，下次再打滑又没考过，很麻烦，明年开春暖和的考呗。”
李顺水推舟的本事看来也是极强的。峰自然不会埋怨他半句，峰只想尽快结束这痛苦旅程，只可惜今年不考，明年过年到开春，又三、四个月过去了。
人生能有几个三、四个月啊，峰这样想着，烦躁着。
还好有一般朋友在峰身边，如果说借酒浇愁那是伪命题，但朋友在一起聚一聚，畅叙忧伤，转移一下注意力都是可以缓解的。
峰，没有上一次那么久，就走出了失利的阴霾，这期间小昭一直在身边。
失败的时候，总是有无数种假设，假设如果成功会发生什么，然而一回到现实就会打脸。
看到学员群里每每有学员通过考试了，各种恭喜，各种红包。刚开始的时候，峰还会饶有兴趣地抢，去发，去恭喜。后来，似乎就觉得很没劲——变了性质。每每有学员过了考试，就是教练的功劳，也都会发个“大包”给教练来表达谢意。看起来是人之常情，可细想这不就是明目张胆地收钱吗？驾校的规定在正门、墙上处处可见。什么“拒绝吃拿卡要”，什么“一旦发现教练向学员索要，免费学车”……
现象每天都发生着，规定也都在那摆着，可是也没听说有免费学车的。倒是期间，校长、教练和学员火并，双双进了拘留所是真的。举报的也是有的，教练也有因此被开除的，甚至是“摸女学员大腿”的事情也发生了。
峰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报了个怎样的驾校，身在何方，为何每次选择都是错的……
而且，定要让自己吃尽苦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