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峰在外面思虑了很久，在路灯下，送了昭回家之后，峰在回家的那座桥上来回走着。
九月的天略有些凉了。峰不知来回踱了多久，只知道身体感觉到冷了，就回去了。
晚上十点，峰战战兢兢地给李打了个电话。
“喂，李哥，我想参加这个月的考试，你看帮我加个班练练车吧。”
“行，你这样说不就完了吗？咱俩是兄弟，有啥就说。你要是决定好了吧，咱明天就开始，好不好？就这么简单的事。”
“我知道，也不能白让你加班，得给你加班费。你看多少合适？”
“你给个数吧，我听听，你能给多少？”
“能给多少，这个……咱明天当面说吧，当面说好点吧。”
“行，那明天早上咱们就开始，你家住哪，明天六点四十我开车去接你。”
“那行，李哥，明天见。”
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替人家着想，打电话不单没录音，谈价钱还要明天当面谈。他是想到这一点的，倘若对方收了钱不办事，又不承认怎么办？只是不想那么去做，他想的是既然那么多学员都“吃小灶”而且有耳闻，那就没什么问题，何况李教看起来还是比较讲义气的——艺名也为“义”嘛。
善良有时是会让人陷入绝境的。
峰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大雾的早晨，李如约到峰家小区附近的街道边接他。上了车，李便开门见山。
“考虑得怎么样啊？谈谈吧？”
“啊……是，昨晚想了一下，你看吧李哥，你给加加班，我想这次考试，您要多少？”这样的事情显然令峰有些紧张。
“我说，你看你能给多少吧，哈哈，咱们是朋友，你就说你能给多少。”李还是昨晚发信息的那句，而此刻峰听到“咱们是朋友”却莫名地有些恶心。
“我不知道你们这个都收多少，你说就行，李哥。”
“像你这样，我们一个都收1000。”
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驾校单科的VIP（随时学车，包过）也才1500，没想到李真的是狮子大开口。
“那太高了，你这个我……接受不了。”
“你看，你让我说，你又说这个，那你想多少啊？”
看来是有活动余地，李也是有备而来。
“一半吧，行吗？”
“500啊。你看哈，你能练多长时间车啊，几天？”
“这周都能在家，下周得回单位一趟，周末也不能练，然后再回来，九天呗。”
“啊，就能练九天。但500你说我们还真没做过这个价，你看我得早上加班给你练车，考试时候，你是给我500，我也得送礼啊，也得往上送啊。你这样500块钱，两条玉溪。”
峰听得心里直骂娘，500加两条玉溪，八百多，跟1000也没让多少啊，他听说的加班就给200啊，咋这么大差距呢？
“就500，要不给你两条烟，不给钱了，行不?”
“那不行，我又不抽烟，都是给别人送礼的。那你就给500吧，带没带？下午别忘带来哈。你要有烟给整两条也行。”
峰心里想的肯定是“得寸进尺”这几个字。
虽说是勉强谈成了，峰的心里还是不是滋味，他还在想着小昭的话，也许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明智的，但如果能顺利考过也行啊，练车这个东西说到底还是得集中练才有效果。
“我看你这个人办事不把握，要不你练完这一圈回去吧，啊？不行，不能跟你一起干事，你这回头再告我一下，我图啥啊！”练车的时候，李看出来峰的犹豫和不安，便在副驾驶上喋喋不休。
十分钟的时间，李跟峰认真说了一遍“倒库”的方法，峰又认真练了两把，神奇地掌握了要领，峰一头雾水，不知道是钱的作用还是什么。当然，钱肯定是对于李的态度起了作用的。
马上，峰认为这500元给的不值，有一种被骗的感觉。不给钱，就不该这样认真教吗？
“噢，不是说好了500嘛，下午带给你。”
“你别以为我占了多大便宜，我这也得往上疏通啊，好好练吧，一把过去咱们皆大欢喜。”
得了便宜还卖乖，典型的，峰想。但他说的后半句还真是实话，过关了都好，不过呢？
峰没有想过，他练的还是不错。
峰当天下午去练车战战兢兢地把装在烟盒里的500块钱递到了李的手里，充分地替人家考虑了一把，苹果手机录不了音，也没录像，完全地信任对方。
做这样的事情吗，最重要的应该就是相互信任，峰**道。
烟盒里还有两支烟，峰也留给教练了，尽管他不抽。
自此，峰觉得李教的态度也好了，学车似乎也顺了，他把这些分享给了昭，昭不置可否，既然已经把钱给出去了，就随缘喽，希望他是个守信的人。
昭指的是李，峰说：“人家也没说能保过啊？”
“那他收你那么多干嘛？就多练一周的车吗？”
“他说那意思好像考试的时候也能帮得上忙。”
“那考试车呢，练考试车还用花钱吗？”
“啊？练考试车还要花钱啊？不是自己驾校的车吗？”
“对啊，一圈一百，这钱人家干嘛不挣？”
“我晕，这么恶心。”
“我能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给人‘贿赂’吗？而且是人民币？！”峰说这句的时候低着头，仿佛这是他人生的污点，仿佛他受了奇耻大辱。
峰说，他临近考试的那几天，几乎每天早上都是大雾弥漫，朦朦胧胧地不清晰，天象有时候预示着什么？
“你下午去练练考试车吧，直接去前台开票就行。”考试前的第三天，李吩咐峰道。
“嗯，好。”峰在专心练车的时候，李仿佛总是这样聒噪，很多决定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做出了。
“李哥啊，这边排队的人太多了，前台说下午排不上了。”峰给李电话这样说着，可是他也明明看见有一个光头戴帽子的眼镜男直接找到校长，然后从考场的后门进去练考试车了，他当时也是想跟着一块借个光的，可惜……高校看看他，似乎没“打过招呼”就把他撵了出去。
“你别进去，去前面开票！”
“那他咋进去了？”这句话并未出口，峰并不想让对方恼羞成怒，本来嘛，明摆着的——走后门。
峰之后便在驾校的报名大厅里等着，人来得不少，随口一问，也都是这次来考科二的，乡镇的学员。他还看到大厅的一侧摆了四五台机器，看着像游戏机，仔细一瞧是模拟训练机，真像电子游戏的赛车那种机器。峰看着几个人在机器上熟练地操作，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这又是驾校的什么伎俩，用这个能代替教练？
看了一会，有人玩累了，离开机器座位，峰上前试了几下，模拟的离合很松，油门也很松，戴上耳机，鼓捣了几下，也没弄明白，但是觉得画面不咋地，也没有实际操作的效果，跟儿戏一样。看见教练李带着一个学员去找校长，几次经过，也没理会他。
又过了一会，看样子是排不到自己了，给李拨通了电话。
“李哥，我在这边等一个多小时了，也练不上考试车啊！”
“啊，你几点来的？”
“你不告诉我两点吗？”
“你等会，我问问。”
李挂了电话，过了几分钟，李走了进来，峰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李示意峰过去，他去高校那里说到：“高校，还能练考试车吗？我这还有一个学员。”
“啊，就是他啊。”高校下巴一指峰。
“对呗，这都是你给介绍来的精英！”李一拍峰的后背道。
峰极为反感，但又不得不挤出一丝微笑，笑出来就只能是苦笑了。
“下午排不上了，这多少人呢！明天来吧。”高校似乎也没给李面子。
“高校，那你看明天啥时候来呢？赶早呗？”
“行，早上几点都行，你能几点起来就几点来。”
“那行，哈哈，那高校直接练就行，不用开票了吧？”
“那你看着整呗，是吧。”
“行，那我明白了，明天早上我带他来哈。”
哈哈，又是套路。
练考试车的早晨，又是烟雾弥漫，六点半的样子，峰就起床了，因为和李约好要五十出发，七点争取练上考试车。
“你带钱了吗？”早上刚坐上李的车，李就道。
“带了，不是要开票吗？”
“你直接给我就行了，我给你开去。”
“啊，行。一圈一百啊，能便宜点吗？”
“便宜不了，这个不是我们定的，都是驾校定的。”
Nnd，当初给你500呢？练个考试车还要花钱！
峰心里嘀咕，还是没说出来。只要顺利考完就好，只要顺利过关就好，过关之后，再和你算总账。
终于坐在考试车里了，却突然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
“开吧，自己开。”李把考试车要过来之后，就让峰上车独自驾驶，自己则出外看着。
“嗳，嗨！眼睛瞅哪呢？！”刚开始，峰就犯了错误，倒库的第一步是先看左边倒车镜，峰盯在了右边。
场地很紧凑，基本上每一个项目之后的缓冲空间也就一个车身，而峰看错了倒车镜的几秒钟，车就已经不在“预定”轨道了。
该死，刚起步就犯错误！
峰在自责，全部的流程，他也是在大脑里回忆了好几遍的。可能还是紧张。模拟练习都紧张，这要是考试可咋整？还是太急功近利了吧，峰想。这远远背离了自己的初衷，会开车和能考试，真的不同，在机械方面，自己恐怕也是真的不在行。
“那咋整啊？”峰对站在车头前的李道。
“没人注意你就赶紧退回去，重新来一遍呗。”
练的过程，据后来回忆，峰说很迷糊。李也不知道是信任他还是怎么，一直没有上车听听语音，只是问了问。峰碍于面子，侧方位停车似乎是语音提示不合格的，但是也说还可以。李看了半圈之后，便说，你自己练吧，我去趟后面。
峰知道，他又去管其他给他塞钱的人了。另一个给李塞钱的人，很有趣，峰第二次“加班”早上练车的时候，就跟他一块。原本以为，早上就峰一个人，没成想，李又加了一个，就只好和他平分。看到李如此不讲究，峰也没当即发作，因为看到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子还不怎么熟练，倒库都手忙脚乱的，心里便有些同情。也就没在乎，一个小时的时间，李还给这个人多些。
每当两个人练车的时候，李不在，峰就和他说几句，或者指点他一下。至于名字，峰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这次考试，这哥们要科二、科三一起考，因为他是外地驾校的，转过来的，已经快到三年有效期了。看出来，他练车很急，离合控制的很生硬，速度很快，这对于科二很不利。峰问他，你也给李教练钱了吧；他说，哦，没有，找的认识人。峰显然不信，李的为人，峰太清楚不过了+——见钱办事。你一个外乡人，和他能搭上什么关系，而且从李的语气中也看不出，这孩子是他什么亲戚。峰，不愿追究这些，总之自己是已经花了700大洋，花到vip学员的一半了（vip单科1500，随到随学）。实际上，vip学员的待遇才是，当初驾校所宣传的学员应有的待遇，在这里很显然，驾校玩了个伎俩。划分，区别对待。宣传，那是另一码事了。
宣传还是真不靠谱，尤其是生意上的事情，真的要眼见为实，甚至要亲自体验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