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眼中容易满足的顾矜颜在参观了自己的居所后简直是满意的不得了,一众物品一应俱全不说,房内的风格也是雅致中透露着高级。
顾矜颜不禁怀疑,这古代也有室内设计师这种说法吗?审美简直不要太好!回头看着刚被小厮搬来的自己那三大箱,顿时觉得被比下去了。
早早得信知道这位顾姑娘是定王府决不能怠慢的贵客,廖管家时刻注意着顾矜颜的一举一动甚至细微的表情,感觉到顾矜颜满意的情绪,廖管家心中算是松了口气,但态度丝毫没有松懈。
将院里的丫鬟小厮给顾矜颜一一作了介绍,又引着顾矜颜去熟悉王府各处,让王府的各个管事仆从都见过顾矜颜后,最后带她去了药庐。
顾矜颜是个聪敏的,掌管王府的大管家陪着在自己府里头熟悉地方,可不是因为闲。
还没见到药庐时,顾矜颜以为这的药房无非是和外头的医馆药房大致相同,等真的看到时不由叹一句她果然还是把资本主义想的过于平凡了。
这一处小院就叫药庐,环境也比别处更清幽些,院里主屋那几间全被打通成一个大套间,药柜层层排列,分类放置,甚至还有一面是排巨大的博古架,竟是用的琉璃瓶,装着各种名贵新鲜的药材,整间药房壮观又不逼仄。
顾矜颜只一眼就陷进去了,痴迷的看着一排排药柜,时不时拉开几个格子看看闻闻,完全把廖管家忘记了。
一旁的廖管家欲言又止,最后默默跟在顾矜颜后面,偶尔对药材的来历做一个补充说明。
直到燕珩派去的小厮回报,他这才知道顾矜颜竟是在里头待了半日,眼下还不舍得出来,让她来用膳,还被打发了回来。
燕珩不由觉得好笑,随即对小厮道:“你和廖管家说,顾姑娘若是出不来,便收她钥匙。”
这话果然有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顾矜颜便出现了,身后跟着一脸笑意的廖管家。
“我说王爷,你这可不厚道啊。”顾矜颜开口便是这一句,惊得廖管家下意识的看向燕珩,见他并未在意,又收回了目光。
燕珩示意顾矜颜坐下,笑着问:“此言何意?”
顾矜颜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钥匙,见厅内丫鬟小厮都在,也没太放肆,只说:“我这不是在细想接下来要怎么用药吗?王爷怎么反而用药庐的钥匙来引我出来。”
燕珩挑眉:“如何用药你心中不是早已有数?还需细想?”
“这行医最忌讳过于自负,还是谨慎些好。”顾矜颜不自然的蹭了蹭鼻子,果然,和燕珩说话总会不经意被堵到心虚。
看出她的不自在,燕珩出声:“如今在定王府,顾姑娘大可自在些,不必拘谨,也绝不会有人出言冒犯。”
顾矜颜下意识看向燕珩,在涪州她一向得体示人,自然是因为留香阁做生意缘故,这燕珩是让她现在大可放心,不必再端着?
都是聪明人,不再多言,燕珩让管家着人上膳,便带着顾矜颜去了饭厅落座。
“王爷用钥匙威胁我,就是为了叫我来用膳?”顾矜颜一出口,燕珩便笑看了她一眼。
“威胁?顾姑娘怕是方才就想这么说了吧?”燕珩示意自己一旁的位子,顾矜颜想了想还是隔开了两个位子。
燕珩也不在意,继续道:“若本王不威胁你,难不成你要等入夜直接在药庐就寝吗?”
说话间,几名丫鬟有序的上菜,燕珩先执筷:“与留香阁不同滋味,尝尝?”
顾矜颜夹了块鱼肉尝尝,在燕珩的目光下竖起了大拇指,开口:“先前不是也都分开吃吗?怎么今日突然让我过来?权贵难道不是最忌讳与人同桌而食吗?”
“倒也没有忌讳这一说,今日你刚来,作为主人本王自然要招待,若你觉得不自在,以后你可另外吩咐丫鬟准备。”说罢看向了廖管家。
廖管家马上应下,倒一时间让顾矜颜不知该说什么了。
安静的吃完这顿饭,顾矜颜小肚撑撑,燕珩十分贴心的陪同她消食。
顾矜颜这才发现他身后的卫齐已经换了人,此时不远不近跟着的是个新面孔。
“那个卫齐呢?轮班休息去了?”顾矜颜回头打量着,看着没有卫齐那么高高壮壮,没什么表情,倒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燕珩倒没回头,陪在她身边慢慢走着:“这是卫林,涪州时卫齐出了些错,让他再多学学。”
这个学学是什么概念顾矜颜不清楚,反正一定不简单,不过她注意到的是别的。
“怎么都姓卫啊?”
“他们是明卫,卫为姓,姓为名。”燕珩简单解释道。
顾矜颜‘噢’了一声:“卫林姓林,卫齐姓齐,”随即疑惑,“如果明卫中有两人同姓该如何?叫卫林林吗?”
这回燕珩不由得停下脚步,失笑看向她:“你怎么净想这么奇奇怪怪的事?”
虽这么说,燕珩还是看向卫林,卫林便出声解释:“先来后到,后来者卫姓,可用自己名,无碍。”言简意赅,不过顾矜颜听懂了。
“既然有明卫,也就有暗卫了?难道用暗做姓?”顾矜颜默默道,不意外的收到燕珩肯定的眼神。
三人无言又绕了一会儿,顾矜颜也不撑了,这才聊了几句正经。
“明日呢就准备开始第一步的治疗,我今日看过,药庐里头有空房,桌椅床榻一应俱全,与药房也近,方便,卫林在旁候着以备不时之需,在加两个懂药理的小厮,其余人手就不必太多了。明日午时开始,所以早些用膳。”
说着,顾矜颜拿出了几张纸递给燕珩:“这是药膳的方子,哪日做什么我会和厨房管事接洽好,同样的方子我会再给他们,你只要记住,每次吃七八分饱就可。”
看着纸上娟秀却有力的字迹,燕珩浅笑:“那,便有劳顾姑娘了。”
直到顾矜颜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卫林才上前道:“主子,这方子.......”
燕珩将纸收在掌中:“不必。”
虽看不透燕珩想什么,但卫林已然明白一点,主子待这顾姑娘确实不同。
燕珩是温柔的,是刻在骨子里的,但他也是冷漠的,同时这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正因如此,才让人讶异。卫林突然就明白为何卫齐总是频频出错,大概卫齐也从未深想过燕珩的这份特殊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翌日,燕珩来到药庐时,顾矜颜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见燕珩来了,便递过去一个碗。看着里面深褐的药汁,还冒着热气,燕珩接过,不二话便饮下。
卫林动了动,不过最后什么都没说。
这时两名小厮交替提着木桶往房中大浴桶中浇灌热水,等水位加到一定量时,顾矜颜才让人停下。
一进来就注意到浴桶的燕珩这才出声:“这是......”
顾矜颜拿起一旁放着各种碾压好药材的小簸箕往浴桶里头加药材,一边道:“你先在旁休息会儿,稍后施针在这热水里进行,让药力更有助于吸收。”
燕珩在一旁坐下,看着顾矜颜手上的动作,直到将所有药材都撒好,顾矜颜继续叫小厮来将热水往里加。
这回显然更烫一些,很快房内便微微氤氲着雾气。
顾矜颜示意燕珩伸手替他把脉后,便点了点头:“可以了,脱吧。”
燕珩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下:“要都....”
“当然了,”顾矜颜打断他,“你平日沐浴还穿着衣服的吗?”
说罢看向卫林:“你是留在里头呢,还是?”
卫林还未来得及出声,燕珩已经开口:“你到门外候着吧。”
“是!”卫林看了眼顾矜颜便出去了。
“可真听话。”说话间顾矜颜转过头,见燕珩已经脱去了外衣挂在屏风上,正欲除去里衣,顾矜颜默默重新把头转回来,蹭了蹭鼻子。
余光注意到这一点的燕珩不由得勾唇笑了笑,总算是有点姑娘家的样子了。
直到听见入水的声音后,顾矜颜这才转过身来,把自己的针袋打开,准备施针。
美男入浴的画面没有冲击感吗?自然是有的,顾矜颜很给面子的深深倒吸了一口气,便对上了燕珩那带着笑意的眼。
顾矜颜当做没看见的样子,放平心态下针。这次的下针与以往不同,第一针时便能够让燕珩有明显的痛感,从下针的位置慢慢向外散开。
“会有些痛,但你要放松,调节好自己气息,不要太过抵触这种痛感。”她的声音在耳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燕珩闭上眼,听她话稳住自己气息。
这种痛感其实是有些难忍的,虽说并不是让人撕心裂肺,但随着顾矜颜下落的每一针,似乎就会加强一些,与之前每一针的痛处联结成一张网,是一种细细密密的疼。
燕珩的肤色偏白,此时在热水中已经微微发红,裸露在外的胳膊,肩膀,甚至头上都扎着针,额间渗出些汗,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
但顾矜颜是佩服他的,虽说让他放松,但常人扎针,尤其还要扛着排毒的疼痛,身上的肌肉都是会不自觉紧绷着的。
燕珩虽蹙着眉,脸色不算好看,但顾矜颜这般近观察他自然是知道,他的身体真的是放松着在全力接纳她的治疗。
一炷香后,顾矜颜拔针,继续开始第二轮的施针。
“今日会有三次施针,现在是第二次,疼痛也会次次加剧。”
燕珩微微颔首,顾矜颜更加全神贯注集中在下针上。
果然如她所说,第一回的痛感增了一倍,这回施针的时间也更久了一些。
当准备进行第三次时,顾矜颜问道:“感觉如何,若是支撑不住,第三次可以先不做。”
让顾矜颜没想到,这时燕珩看着她竟还能笑得出来,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温和:“无妨,我能忍住,我从觉得自己离活着这般近过。”
虽说他在笑,可顾矜颜听着却笑不出来,燕珩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多年支撑着自然不易,不意外有此感叹。
第三轮施针是最久的,足足用了一刻钟,而燕珩所经历的疼痛自然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那是一种似乎要冲开皮肤的痛苦,甚至连血液淌过经脉的流动都能感知到,而随着这种流动感疼痛不断加剧,每一瞬所忍受的疼痛都叫人下一刻就想放弃。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浴桶中的水一直保持的热度没有凉下来,甚至燕珩感觉似乎越来越热,这种热伴随着时间将全身的疼痛放大到极致。
他的额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明明面色因药力和水气变得微红,却又因忍耐着疼痛显得脆弱。
施针已经结束,但还需等待一炷香的时间。顾矜颜拿着一旁的帕子替他拭去额间的汗,时不时替他把脉,最后时机差不多时在桶内撒了一些药粉。
不一会儿,燕珩便闻到一丝草木的清香,混杂在浓郁的药味中并不明显,却似乎能舒缓一些痛感,多一些清明。
燕珩睁开眼,便见顾矜颜又撒了些药粉,清香的草木味更真切了些。
见他反应,顾矜颜便开始一一替他取针,取完后却突然发现,燕珩整个人一颤,突然紧绷了起来,肉眼可见的皮肤开始发红。
顾矜颜一愣,马上给燕珩诊脉,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而此时燕珩竟破天荒的失态了,额角和脖颈处的紧绷着的青筋诉说着他如今的不平静,紧紧蹙着眉的他粗喘着气,却隐忍着抓着浴桶边缘。
“这.....燕珩,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这不会啊!”顾矜颜也懵了,有点慌,不知道怎么燕珩突然不对劲了起来。
听见她声音,燕珩猛地闭上了眼睛,喘着气调节呼吸,胸口因呼吸而不断起伏着。
就在顾矜颜手足无措时,燕珩终于睁开眼开口:“我...现在,有点不对.....”光这憋出的几个字就能看出他此时的不平静。
“哪?哪不对?”顾矜颜赶紧凑近,燕珩却猛地撇过头去:“你!不要这么近......”
顾矜颜又着急又莫名,只能往后退了退:“都这个时候还在意这个?你哪里不舒服?!”
这个傻丫头!为她好还不领情!同时燕珩也在想该如何和顾矜颜说明这个情况,现在的处境明显不正常。
“燕珩?燕珩!你到底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顾矜颜简直急死,刚才疼的那么厉害,燕珩都能忍得住,如今怎么反而如此异常?下针有偏差?药有副作用?不良反应滞后了?体内的毒没压住?
一时间思绪乱飞,顾矜颜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
终于,燕珩微微喘息着开口:“这些药....是不是,有.....合欢的作用......”
这话一出,顾矜颜的脑子彻底空白了,愣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立马小脸爆红:“你你你你!你是说你你你!等等,燕珩,你冷静啊!他没别的意思的!”
猛地一把捂住脸转过头,明明燕珩在水里待着什么都看不见,却不知道她在捂什么。
虽说此时顾矜颜尴尬的要死,但还是思考着眼下的问题,捂着自己眼睛道:“不会呀!按理说不会有这种情况!给你把脉也都是正常的!”
突然猛地一顿,顾矜颜顾不上捂脸了,转过身惊讶的看着他:“难道你....你......”
燕珩身体的反应还在,对上顾矜颜这惊讶的视线,一时说不上是狼狈多一些还是尴尬多一些。
顾矜颜想着措辞,小眼神时不时瞄一瞄燕珩,吞吐道:“真,真的,我的药不会有这样的...情况,除...除非,除非......”
燕珩皱眉:“除非什么?”
“除...除非你,你没有那,那啥过......”顾矜颜声音越说越轻。
燕珩稳着气息,想尽量控制自己身体反应,听见这话,差点又要失态,好一会儿才说:“我体弱,命不久矣,自然也不会耽误别的姑娘家。”
“不,不是,我是说.....”顾矜颜欲言又止,“算了,我先出去,你自己解决一下,再把衣服穿好就行。”
说罢就要出去,燕珩立刻叫住她。
“你去哪?我要怎么解决,你不能施针压下去吗?”燕珩皱着眉,没领会其中意思。
这是顾矜颜没想到的,这...这这这,这还要她教吗?!
背对着他,顾矜颜的耳朵红的发亮,虽说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但明面上还是太让人尴尬了,顾矜颜毕竟还是个实打实的小姑娘。
“你就,你就随心,你,你自己舒服就成,今天我压下去了,下回还会有这种情况的!”说完顾矜颜马上跑出去不管他了。
刚一关上房门,就对上卫林的眼神,顾矜颜马上撇开视线:“给你主子点时间,出了些意外的事情。”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房内的事情其实卫林都听见了,事关燕珩私密,他如今也不知该说什么,也颇为不自在的站在一旁继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