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齐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回来了,向明珏解释适才发生的事情。
“原是有两个食客,叫了几道菜,而后却说菜里头不干净,有活蝇,闹着要向留香阁讨说法。”卫齐说到这,想到顾矜颜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那两个食客把顾矜颜叫来后给她看,非闹着要留香阁赔偿。顾矜颜当时看了看饭桌上吃剩只剩三成的菜,又看了看那只蝇子,很不屑的只问了一个问题:他们是什么时候看见菜里的蝇子的。
“当然是现在看见的,把我们俩唬了一跳!你们留香阁也算是老店了,居然饭菜这般不干不净!”食客一愣了一愣,随即怒斥道。
顾矜颜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么说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发现的?那就奇怪了,这菜都熟透了,这蝇子藏在菜里头,竟然还能动弹?看来是有金刚不坏之身啊?”
那两人一顿,立刻改口,食客二连忙道:“不对不对,他方才一时糊涂说错了,我们一开始就看见了,它就在菜盘的上面!”
“什么?”顾矜颜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上面?这么说来你们一开始就看见了这只蝇子,但是先把它捋到了一边,等到饭菜都快吃完了,才来向我告诉的?两位客官的品味很是不同啊?”
“我.....我们......”两人哑然,说不出话来。
此时,原本店里被两个食客闹得惶惶的人都看出来了,他们都不是蠢笨的,这显然就是来故意闹事的!只是这两人点了餐不吃觉着可惜,却没想到成了破绽。
众人马上联想到前日的事,立刻个个都明白了,这是有人有人咽不下这口恶气,挟私报复呢!
那两个食客立刻被众人轰了出去,其余人照样管自己吃吃喝喝。
“还不到两日,留香阁就又出了这样的事,摆明了就是那个王治做的手脚,只是这把刀找的委实钝了些。”卫齐嘲讽道,有些愤愤不平。
明珏默默不语,手上抚着腰间的玉佩。
卫齐摸不清明珏的想法,想了想又道:“这个顾姑娘也确实是个敏慧的,好在这次那个王治的手段没有得逞。”
“就算这次事成,也不过是让留香阁名誉受损,对于王治来说这样的报复远远不够,初初试探,必有后招,不出这口气,他不会善罢甘休。”明珏垂眸淡淡道。
蓦然一声轻笑:“也罢,由这个小丫头去闹吧,她也不是会任人拿捏的主,真闹出点什么事倒也不错。”
卫齐被明珏话语中的用词和语气听得一怔,看着他眉间的柔和,低下头不再言语。
房内话题刚止,两人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便知道来者何人了。
当时所说的六日,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这三天明珏过得无比舒适,虽说房内的布置不及府中的华丽名贵,却也是清雅悦目,别有一番讲究,更不用说身体上以及待遇上简直比自己府上还让他住的舒爽,每顿的药膳也都让他很是享受,想想还真是舍不得离开这。
果然,下一刻顾矜颜就推门进来了,看见今日明珏靠在软榻上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从善如流的将凳子搬到软榻边,掏出针包和脉枕,示意明珏将手放上来。
连续三日皆是如此,明珏没有多问便将手放在脉枕上由着顾矜颜诊脉。
一旁的卫齐默默的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不出声。
自从前日明珏和他说了那些话后,以及回想顾矜颜对他的态度,卫齐完全能感受到顾矜颜对他的不顺眼,因此这两天每次顾矜颜来了后,他都很机智的站在角落不打扰她为明珏诊治。
看着顾矜颜水葱似的修长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凝神静听,小脸十分认真以及严肃,看得明珏有些出神。
当她抽回手指时才眨了眨眼,收回了神思,浅笑开口道:“适才是有人来闹事?”
顾矜颜打开针包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看向卫齐,角角的卫齐立刻低头。
顾矜颜懒懒收回目光,把明珏胸前的衣襟一把敞开,抽出一枚银针下在他的胸口,悠悠道:“你家住在海边吗?”
“嗯?”饶是明珏再怎么才思敏捷,也有些不解他们这两句话的关联,那样子在顾矜颜看来十分懵懂,以及......可爱......
“不住海边还管这么宽。”顾矜颜边说边下了第二针。
明珏不由得失笑,但还是说道:“接下来几日,还是留心一些,别大意了。”
顾矜颜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但是却不代表,明珏不会说。
见她没有再谈的意思,明珏温声道:“从前日和今日的行径来看,王治鲁莽,狠厉,且记仇。不把事情闹大,达到报复的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将人逼得狠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他本就不是能善了的人。”
听明珏这话说的有趣,顾矜颜挑眉笑道:“逼得狠?你是说他将我逼得狠了,还是我逼得他呀?”
难得见顾矜颜朝他露出明媚的笑容,明珏也是一声轻笑,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温情:“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击,可曾让他得手过?你一个小丫头,落了他的面子不说,还顺带反打一耙。你说说看,谁逼谁了?”
小丫头?顾矜颜皱起眉,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反驳道:“没有阴谋就没有伤害!他抱着报复的决心,总不能让我放弃抵抗吧?还有种说法,叫得寸进尺!今日我若能容忍他在菜盘里放蝇子,明日他就敢在我头上拉......”屎。
见明珏浅笑看她的模样,顾矜颜不自在的噤了声,遮掩似的低头取针。
虽说顾矜颜平日里说话也是没轻没重的,那也仅限于在相熟的人面前这般而已。在外头,要知道这可是古代,民风再如何开放也不能由女子口中说出粗俗的话来。
如今在明珏这个外人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是以她才会这样不好意思。
顾矜颜借着下针,装作不经意的看了明珏一眼,见他还是一副温和浅笑的样子,应该是没听清吧?
不多时,顾矜颜拔了针,收拾着针包:“行了,你好好歇着吧,有什么需要还是让大块头去找严小二。”
“好,多谢了,小丫头。”明珏话音刚落,就见顾矜颜立刻不满的探视来:“谁准你叫我小丫头了?我哪里小了,说的你有多大似的。”前后一折算,她心理年龄都有30岁了,被人叫小丫头,听听还真是别扭。
“哦?”明珏微微歪头审视的看着她,佯做思考的模样想了想,“若你十六的年岁,我约莫比你大上十岁的样子?”
“........”
顾矜颜失语,她真没看出来这个男人会比她大这么多,不过想想,她现在才十六岁,那他也只有二十六?哦,也还是年轻的很。
见顾矜颜吃瘪的默默不语,明珏被逗着了:“你喊他大块头,就不许我叫你小丫头了?”
“嘁,我给你医治,你现在倒精神的来挤兑我。”顾矜颜懊恼的噘着嘴,一把裹了针包便出去了。
明珏忍不住低笑起来,真是.......每次见这个小丫头都有一个好心情.......
这般想着,明珏的笑声停了下来,微微眯起眸子。虽收敛了笑,嘴角笑意不减。稍稍转动的眼珠似是在琢磨着什么,半晌后抬眼,看向一直偷瞄他的卫齐。
这些年来明珏从未急躁或者大发脾气过,发怒时也只是眼神冷冷的,平平静静的,应当说是好脾气了。
但饶是卫齐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都只是见过他浅笑的模样,何时明珏这般开怀过?
自从住进留香阁中,他就发现明珏的心情一天赛一天的好,想着或许身体舒畅的原因,还有要将顾矜颜揽在麾下的缘故。但真的细看下来,似乎不尽然.......
本来看见明珏很是愉悦的模样,卫齐也不敢多言,所以只是一旁偷偷观察着,却没想被明珏抓了个正着!
卫齐下意识的低下头,却听明珏问道:“在瞧什么呢?”
卫齐不敢隐瞒,却也不敢如实说出,只道:“只是看主子似乎很悦心。”
“是么?”明珏浅笑着低语了一声,他竟然外露的这般明显了?知晓卫齐话未说尽,却也不再深究。
“主子,我瞧这顾姑娘,这几日虽说也是和颜悦色的,但对于您的情况却是一直都未曾松口,也不知到底是何心思。”说到底,卫齐最担心最上心的还是明珏身体上的这些事。
顾矜颜现如今给明珏将病症压下去,缓解了,却到底也不是长久之策,她拖得起,明珏的身体拖不起啊!
“主子,不如......”卫齐眼睛一亮。
“不如什么?”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将顾姑娘绑...不,带回去!”卫齐觉着自己这个方法可行。
“哦?”明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任她给我治病时大大方方的由她将我医死?”
“这......”还真别说,卫齐想了想,以顾矜颜的暴脾气,也不是没可能。
虽说自己的属下是担忧不已,但明珏却是冷静非常。
明珏拉了拉身上的薄毯,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对于医治我一事她咬死不松口,若硬逼她,反而得不偿失。现如今他们与王家生出了些瓜葛,必然会牵扯出一些事端,届时鹬蚌相争,自然是渔翁得利,那时我自会想出法子,说到底我也是惜命的,既然有此良机,怎会不博一把。”
卫齐品味着明珏话中的意思,试探问:“主子您是想把事情做大吗?”
明珏看了卫齐一眼:“不要做些自以为是的猜测,我怕你说多错多。”
看出明珏眼神中的嫌弃,卫齐不好意思的低低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