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顶端,顶端是一处巨大的空地,平视过去,让人瞧不出什么端倪,但走近看时,发现空地中央是一处不规则的岩浆坑,这里面岩浆散发出的温度明显比其他岩浆坑高很多,岩浆坑边并未立有石碑,这让阿夜相信,如果一个人仰着头走路会掉进里面去。
因为没有石碑立在坑边,这让阿夜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在顶部的岩浆坑会立着石碑,而石碑之上记载着关于久哀公的一切。然后以此解开久哀公的秘密。
笠泽伫立在岩浆坑边,低着头双目无神思考着什么,以至于没有发现额头上因为高温而渗出的汗珠,汗水沾湿几缕头发,毫无规律的附着在眉间。
她的内心在挣扎,在与自己作对。他救了我,救了我,而我为他做过什么?她这样质问着自己的内心,我可以装作从未遇见过他吗?或者是我从没见过久哀公这把刀?不!我不能,还有人在等我,我…她的内心像是山洪突然涌入平静的湖水,变得浑浊,变得混乱。
最终笠泽咬了咬牙,叹了口气缓缓的说:“到这边来…”
阿夜没有注意到笠泽的不对之处,应声来到笠泽身边,笠泽试图让自己不去看阿夜的脸,只是伸出手指指了指岩浆坑边缘的一块石砖,在此过程中,她努力的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手颤抖。阿夜顺着笠泽指着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几行文字,几行小的看不清的文字,但他确信那是文字,阿夜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擦去掩盖在其上薄薄的一层灰尘。
只是看到的文字让他有些失望,“你能看懂这些文字吗?”阿夜扭过头看笠泽。
笠泽嘴唇微张,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久哀公一阵颤动,这一次阿夜似乎明白了久哀公在说些什么。
拔出久哀公,久哀公的刀身被岩浆映成了红色,将刀尖对准那块刻有文字的石砖,向下刺去。不知道是久哀公过于锋利,还是石砖不够结实,就像捅一层纸般直直的插了进去,紧接着石砖的裂痕处传出一股红光。这股红光直直冲入阿夜脑海。
脑海中浮现出陌生的画面,看画面中的景象,是这片建筑群,不过这时的建筑群还很繁华,周围一片巨树,与密林无异。建筑群中人来人往,也有许多铸造师在岩浆坑前锻造兵器,他们脸上的表情有的失落,有的欣喜,宛如一座普通的小城。柴米油盐,自在其中。
紧接着画面变换,两只军队如同压天的黑云在对峙着,一个面容严肃的年轻人位于建筑群最顶端的岩浆坑边,旁边一群穿甲胄的护卫,还有一群衣着朴素的人,他们衣服背后印着“左”字,其中一人对年轻人说了些什么,但年轻人只是冷漠的摇了摇头,然后护卫就如同得到命令般,转身径直向穿着“左”字衣服的人走去,在这个人惊恐的叫声中,将这个人退下了岩浆坑,一阵青烟,就没了声音。只留下其余的面带愤恨却不敢表达的人。
年轻人就是第十四代国君,而他所做的事就是得到神兵一举攻克敌营。画面的最后是桉木镇的人民饱受战争之苦,强交物资,人民饥寒,作为后方的桉木镇损失的人口,一点也不比前线少。这一切都被一个衣着华贵的孩子看在眼中。
阿夜渐渐变得痛苦,极力抱住脑袋,试图将这些画面驱赶出去,因为这些画面完全是感同身受,仿佛死掉的那些人都是自己,那被扔下岩浆的人,那饿死战死的人,全都是自己…
一旁的笠泽看到痛苦的阿夜,眼睛中流露出不忍,但紧接着被坚定所代替,她缓缓开口:“当年你们口中的西部异族进献财物,以结友好。第十三代君王不爱长子爱幼子,幼子之母为西部异族人,幼子聪慧,得君所爱。大有成为下一代君王之势。后群臣反对,只得任命长子为第十四代国君。
起初十三代君王听政,十四代君王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直到十三代君王死。十四代君王杀幼子之母,幼子反抗刺其一剑,借此理由,布告天下西部异族有不臣之心,杀朝贡部队,对王国内异族人百般杀戮,朝野内虽有反抗者但尽数殒命。世仇就此结下。
这就是你们守护的国家,这就是你们眼中的救国之君,他所做的,仅仅是拿臣民的命,去满足自己的杀伐之欲。”
红光不断从裂缝处涌上来,顺着刀身涌入阿夜的身体,笠泽的话阿夜听的清清楚楚,阿夜也变得越来越痛苦,他想松开握刀的手,却发现仿佛被缝合在了一起,无论怎样也无法松开。
“久哀公,是左炼族长以身所炼,其中所蕴含的是眼睁睁看着族人死去的悲伤和对王朝的愤恨,拿到这把刀的人,就要去继承这份悲伤,去继承这份恨意,所有的一切都将感同身受,无法避免。听听刀的声音吧……”
无数种情绪从刀身传来,欢笑也好,欣喜也好,愤怒也好,怨恨也罢,所有所有的一切,在吞噬着阿夜的身体,这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完全就在眼前,而自己正是这一切的亲历者。阿夜处在上帝视角般,只能看着过去发生的一幕幕往事,却无法参与其中,寻求改变。
“你…我……”在无尽的情绪中,一个声音传来。阿夜试图让脑袋清醒去倾听这个声音,但最终无法再次捕捉。
他想起来好多年前叛军打进了封地,老爷和管家战死沙场,阿烟和自己流离失所相依为生。他想起了他在山洞中杀死了的第一个人,想起来当时那个人的眼神。他想起来地下街的小混混,想起了带走阿烟的那两个人,想起来兵想起来大哥离开的那天,想起来在地牢门口打趣的女子,想起了面包店里的老大,想起来北山墓穴中的那句话和拿个拿着玉玺的男子,想起了自己离开那天君留无助的眼神。想起来裁缝店中的老人,密林中的流杀…所有人,所有见过的人…
他们有的在对阿夜笑,有的在对阿夜哭,也有的在咒骂…这一切重演了一遍,重新发生在阿夜身上…
“你!”声音再次传来,像一束光,冲进阿夜混乱的脑袋中,驱散了混沌。这次阿夜能够听得清了,“你可以使用这把刀了!”
裂缝中红光大盛,映射到了天上,桉木镇的居民看着西方火红的天空,议论纷纷,不过大都认为这是暴雨过后的霞光,只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霞光。三三两两的孩童坐在湿漉漉的屋檐下,看向西方极美的霞光,笑容洋溢脸上。工作回来的男人,拥着怀中的女人,霞光映红了两人的脸。
岭域喃看到西部烧红了的天空,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双手,用颤抖的声音嘶吼道:,“全军向遗迹出发!”喊完过后,军队甲胄碰撞的声音接连传来,军队开始移动。这一刻,他的手无法再克制,开始颤抖,布满血丝的双眼重新焕发光彩,这一次!一切都要做个了断了。
异族领地的边境之城叫做“夜卜关”,夜卜关是守护异族领地的重城,异族的军队大约有六成聚集在此,夜卜关也是距离遗迹最近的地方,而镇守此处的正是岭域喃一生的死对头——镇祀酩。他被誉为战神,因为他,战争变得异常艰难。这样的人就算成为军队中的“暴君”也不为过,但偏偏是个死板的遵守几率的统帅。
“那是?”健硕的镇祀酩站在城楼上,看着东方遗迹处的天空惊讶道。
“现在立刻调集军队,能够调来多少?”镇祀酩匆忙的问向身边的将领。
“大概能调来四成。”
“四成?”听到这个回复,镇祀酩有些不太满意,但他也知道,刚刚经历过暴雨,军队各个方面都多少出了问题,“也好,传令全部集结向左炼家族遗迹处出发!”
“啊?!这样城防可能会有困难!”
“废什么话,立刻传令!”
“是!”
镇祀酩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有备而来的西部护国军,他的老对手岭域喃等这天,已经等了太久。
阿夜的脑袋快要炸开了,至少他是这么想的。“喂…嗯?”声音变得清晰,声音似乎察觉到了阿夜的问题,“我是左炼宗族族长,我产生于你的意识中,现在好好听着我说的话。”头疼还是止不住,但奇怪的是阿夜能够清晰的听到这个声音。
“当年我跳下锻造炉,并不是想炼出名器保护这个国家,而是保护我的族人。第十四代君王亲自来前线督战并不是他要守护这个国家,而仅仅只是满足自己的战争欲望。你现在因为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而感到苦恼,而我要告诉你的,没有对错,只要有你想要守护的人或者事,那就站在她的身边的!你要好好使用这把刀的力量,只是也会有想应的代价,而代价是怎样的,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好好去把握吧……”声音越来越少,最终消失在脑海,一起消失的还有头疼。
“你怎么样了?”笠泽脸上透露出一丝担心。
“没事,感觉有些东西进入了身体…”听到这句话后,笠泽攥紧了拳头。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变得怪怪的…”
“好。”阿夜欲要起身,却发现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空,他支撑起变得虚弱的身体,试图移动脚步,最终还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笠泽将阿夜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起阿夜,“慢一些。”
两人慢慢向下面走去,阿夜从未感觉过自己这般虚弱,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笠泽支撑着阿夜扶着石墙慢慢的走着,笠泽毕竟是一个女子,要完全扶起阿夜还是存在问题的,即使阿夜还只是个孩子,她很小心了,只是还是不留神踩到了一块碎石,“啊?”笠泽向前倒去,倒去的过程中试图用手扶住墙壁。
最终,两人倒在了地上,笠泽在大雨中留下的伤口崩开了,血液顺着白皙的手臂流了下来。起初笠泽认为并无大碍,直到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口,眼睛睁大,她想起了糟糕的事情……
几天的大雨,使得原本涂抹在身上的气味早已消失。几天的大雨,使得原本应该觅食的动物忍饥挨饿。几天的大雨,使得空气异常清新,血腥味渐渐飘散出去……
而阿夜,连走路都还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