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钰背朝外面朝里躺了三个多月了,每天王妈给她送来饭菜搁在床边凳子上,等人都出去了,她才匆匆扒两口饭继续躺着,不说话不见人,金家请遍了温城的所有郎中,阿钰的病依然不见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温城五马街都传遍了,金家三妹子中了邪得了失心疯了,指定招了脏东西,怀的孩子也莫名其妙摔了一跤给摔没了,不吉利啊。传言传得邪乎,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天陈吕氏匆匆走进陈来娒是铺子,看见铺子里门可罗雀生意萧条,她把陈来娒拉到一边说道:你听到没有,街上都在传阿钰被脏东西附身得了失心疯,你打算怎么办?
陈来娒:别听他们瞎说。
陈吕氏:你别不信,听说那东西吸阳气,晦气,你没看见金家又是郎中又是道士的,这也不见好,我看吶这是好不了了。
陈来娒:没那么邪乎。
陈吕氏:我还听说,那东西专找仇家报仇,你是不是最近生意不好啊?
陈来娒看着陈吕氏,眼底渐渐升起恐惧,自从阿钰生病以后,他的生意确实一落千丈,做什么事情都不顺,打麻将都会一炮点三家输的只剩短裤,现在更是连进货的钱都没有了,只能维持卖点老货,没有新货,自然失去很多商客。想到这,陈来娒不禁后背发凉冷汗淋漓。
陈来娒:阿妈,您说怎么办?
陈吕氏想了想:如果有办法休了她就最好了。
陈来娒急了:您这是出得什么馊主意,休了她,那铺子和偏院就要收回去,那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陈吕氏:急什么,她现在疯疯癫癫的,又不是我们的错。
陈来娒冷静下来,他琢磨着怎样摆脱这个疯女人,还要保住财产。
陈来娒:您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晚上陈来娒没回偏院,就在铺子里值更,他躺在铺子里搭的临时小床上,月光透过店门的窗户缝隙投下婆娑的影子,他想着心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黑暗中他听到“沙沙”的动静,朦朦胧胧中看见一个肉乎乎的小人飘了过来,他擦了擦眼睛定睛一看,吓得他躺在手脚无力不能动弹,飘过来的小人血里胡擦咧嘴笑着,那个笑容里有一丝阴险有一丝狡诈,他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越飘越近的小人,他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眼睛里只有血红一片,血人直接撞进了他的眼睛。陈来娒“啊”的一声惊坐起来,他满头冷汗口干舌燥。
陈来娒:妈的,这梦真邪性。
第二天陈来娒没有开铺子做生意,直接关门回家。经过这一夜折腾,他想明白一件事,赶紧休了这个疯女人,拿钱走人,反正生意也没法做,那个铺子也不干净了,还是多要一些钱实惠。
陈来娒没有回偏院,他现在对所有和阿钰有关的东西都发怵,这是心中有鬼才会怕遇见鬼啊,他去了金宅找金老太爷。
账房里,金老太爷坐在桌子后面,陈来娒隔着桌子站着,金老太爷平静地看着他,陈来娒心虚地搓着手,他不敢和金老太爷对视,他的那点小心思金老太爷早已看透。
金老太爷:说吧,什么事?
陈来娒:阿爷,外面的人说得很难听——
金老太爷打断他: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管不着,你怎么想?
陈来娒被金老太爷这一打断,原本想说的那一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一咬牙,反正死活都要说,那就说个痛快,不给钱就赖在这儿了,你不让我好过,你们大家都别想过好,他收起眼里一闪而过的戾气,瞬间又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
陈来娒:阿爷,阿钰得了失心疯,您不觉得奇怪吗?这是被脏东西附身了,现在弄得我的铺子里和偏院都闹鬼,弄得我生意也不能做,觉也睡不好,整个人的精血都快被吸光了。
金老太爷看着眼前这个人演戏,他在心里后悔,后悔当初猪油蒙了心把好端端的孙女儿嫁给这个白眼狼。金老太爷是什么人,能支撑起一大家子都不是一般人,他能看不出陈来娒的花花肠子。他心里恨不得扒了这个白眼狼的皮,嘴上却很平淡地说道:说重点,你想怎么样?
陈来娒咽了一下口水:我想把铺子还给您,从您这里拿些钱去外面闯闯。
金老太爷:好啊,你想要多少钱?
陈来娒犹豫地伸出一只手:5000块钱。
金老太爷没有含糊:好!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陈来娒见金老太爷这么爽快,心中暗喜,赶紧说道:您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金老太爷:我们金家也算是温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我要你写一份声明登报,昭告天下你陈来娒被金翠钰休了,从此你和我们金家再无瓜葛。
陈来娒惊呆了,没想到金老太爷来这一手直接断了他的后路,不是他陈来娒休妻,而是金翠钰休夫,这老头也太狠了,但是为了这马上到手的钱,他还是忍了吧,等到有朝一日他翻身了,看他怎么收拾金家。他拿定主意,痛快地点了头。
金老太爷拟了一份声明,陈来娒在上面签了字,顺理成章地得到了那5000块钱,那时候的5000法币可以买两个宅子了。
陈来娒拿了钱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连自认为关系最好的养母陈吕氏他都不屑看一眼,直接离开了金宅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的浙瓯日报上刊登了一则启示:金氏之女金翠钰休夫,与陈家养子陈来娒已于本年一月脱离关系,嗣后陈来娒之生活行动完全与金女士不涉,诸亲友处恕不一一函告。谨此启事。
这则启示一登出,在五马街鼓楼下掀起了不小的波动,成了街坊茶余饭后的保留话题。紧接着一个更加爆炸性新闻在鼓楼下传开,三妹子失心疯不治而愈,这件事情越传越神,最后街坊们认定陈来娒才是那个不吉利的人,不然的话怎么他被休了以后三妹子就痊愈了。
这件事情并非街坊们猜测的那样,阿钰并没有得失心疯,她只是一时悲伤造成脉象紊乱,当她冷静以后,她想明白一件事,她一定要离开这个男人。后来她串通了阿妈金李氏给所有人演了一场戏,这场戏很成功,戏码结束,当然她的病也就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