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鸾娘身影一闪，逼近祁敛。
祁敛却转了话头，“村子里除了你的儿女一共多少人？”
鸾娘虽不解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七十二。”
“从村外掳来多少人？”
“五人。”
“这些人加上胡显堂、你的儿女和我，一共多少？”
“你扯这个干什么？”鸾娘没了耐心。
祁敛替她回道，“总共八十一人。”
说到这里，他展身从虚茫的半空跃到地面，衣袖一挥，白雾渐渐消退，鸾娘家的那个小院再次显露出来。
空旷旷的没有一个人，入目的只有血灿灿的满院的虞美人花。
鸾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跟着跳下来。
祁敛拨出刀，旋身一扫，就见片片虞美人被削了开去，地皮掀起，露出一具具发黑的骷髅架子来。
不多不少，正好九具。
“弄一个养阴地出来，除了天时地利，还需要人为的祭祀。日子选在开阳节，分小祭和大祭。”
祁敛看着鸾娘，“这些人是你三年前在开阳节杀的吧？小祭已成，大祭就在眼前了。被选中的这八十一个人，谁也逃不了。而你，一直是被用作幌子却不自知。”
鸾娘眉头紧锁，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刚要开口，就见对面祁敛脸色突然一变，再睁眼，两人已从梦境中出了来。
而不知何时，本缭绕房间中的白雾已经化作了黑气，到处翻滚缠绕着。
祁敛神色凝重，手握在刀上，另一只手将那面铜镜扯过来推到鸾娘面前，“你自己看。”
鸾娘才看了一眼，就惊呼了一声，只见二喜的眉间在这短短时间里，竟然和外面的村人一样，出现了一道血色的印记！
她大惊失色，连忙跑到床边，一把扯开床帐，就看到昏睡中的赵游杰脸上也出现了血色印记。
一下子失了所有章法，现在报不报仇已无关紧要，什么也比不上自己儿女的命重要。
她冲向祁敛求救，“我立马从喜儿身上出来，求你带着他们赶快离开！我来拦它！”
祁敛却摇了头，将那个装眼泪的鼻烟壶拿了出来，“没有用的，这眼泪不是由你起，你解不了。”
“怎么可能？不会的！”鸾娘磕巴着压低声音，极力隐忍自己的恐惧，“你是说，这泪是由它而起？”
“对。”祁敛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床榻，“它来了。”
鸾娘回身去看，就见赵游杰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皮上下翻着，突然一定，睁了开来。
但那目光，很明显，不来自他。
“你、你……”鸾娘浑身哆嗦了一下，这股气息她不陌生，就是在这股气息的指引下，她吞了那九个人的三魂，极快地速度从魂飘进阶到魂灵。
所以她惊惧，骨子里带出来的那种，难以克服，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赵游杰”并不看她，而是定定地看着祁敛，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声音不阴不阳，像是铁钩刺啦刺啦地划在石块上。
“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能耐。很好，一碾就死的没意思。”
说着一把拨开鸾娘，就像是随手拂走一片树叶那样容易，而后者像是被粘在床柱上一样，再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的手就向祁敛拂来，掌风所过之处，黑气迅速凝结成剑，铺天盖地不容拒绝。
阿大阿二见此要上前阻拦，被祁敛大声喝止，“到我袖里来！”
他一掌将两人拨开，刀在空中一个横扫挡住攻击。霎时间房舍屋宇纷纷倒塌，砖瓦横梁被刀风撕扯着向远处抛去。四周一下变得空旷起来，鸾娘也不知道被卷到了哪里。
他的命令阿大阿二不敢不听，凑着这个间隙就化作原型钻进了祁敛的袖子里。
一攻不得，“赵游杰”挑了下眉，双手一伸，两把勾刀就握在了手里，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同时向祁敛扫了过去。
那速度太快、力道太足，祁敛拼尽全力只挡住了其中一道，另一道结结实实地勾在了他的左肩上，直接掀了一片皮肉去，血流如注。
祁敛连忙后退，争取喘息的机会。
然而无处不在的黑气迅速往他伤口里渗透，不多时，他的左臂连抬起都已经很吃力了。
他心里一咯噔，上赵游杰身的这东西只怕已经成煞了。而且靠着这笼罩着的绵绵密密的黑气，几乎让他无还手之力。
咬了咬牙，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托大了。
在看到那个“喜”字时，他就应该意识到蹊跷。
可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一边吃力地抵抗一边后退，庆幸的是赵游杰的身子毕竟是肉体凡胎，限制了那魂煞的速度，给了祁敛应对机会。
但他的速度也很快慢了下来，左肩伤口血流地太快了，黑气渗入体内的冰凉使他身体变得僵硬。
就在这时，隔着衣衫，怀中有东西泛出红光来。
祁敛心头一亮，他怎么忘了红血石？
打斗间，两人已经退到了村子边，刚进来时去送饭的那些小脚妇人正好赶回来，看到眼前这地狱修罗一样的场景，都呆在了原地，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一开始祁敛顾忌会波及到她们，往一边闪躲，却将自己置在了再无退路的绝地之中。
一刀收势，他眼眸一暗，突然就冲着人群去了。
而“赵游杰”的双勾刀见此顿了一顿，改从上空侧劈而下。只是勾刀再灵活也比不上祁敛脚下的腾挪，一时竟然僵持了下来。
没办法，八十一个人必须同时死，它不能误伤那些妇人。
不过它的耐心有限，对于祁敛近乎戏耍的花招，它再忍不得，张口一声惊天的咆哮，双手向两边摊开，缓缓向上抬升。
就见无处不在的黑气，仿佛突然间被搅动开了，渐渐的凝聚起来。那颜色黑的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洞。
只见他手上一挥，那些黑团迅速地向那些妇人飞去，附在她们身后，又极快地延展开来，像是张开了一双双翅膀。
随着“赵游杰”的又一声咆哮，便见那些妇人的眼睛霎时间血红一片，张嘴露出森森的白牙，竟然全向着正中的祁敛扑了过去。
祁敛立刻就陷入了包围，同“赵游杰”一样，他也不能真正对这些妇人动手，一时间缩手缩脚起来。
伴随着“轰隆”一声响，他和那些妇人被埋在了倒塌的乱石中。
再没了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