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祁远山的担心从一开始就有了,当时祁敛明明想去南边,祁远道偏偏别着他的马头往南去,以至于祁敛最终只得选择东边。
他不认为祁远道是无心之举。
当夜他便将祁敛的那颗玉蛹抛至半空,悬了半天没有反应。第二晚再试,依旧没有反应。这下,他是彻底坐不住了。
将玉蛹往罗盘上一放,幻马长嘶一声,调转方向就一路往东去。
当天半夜就找到了祁敛的马车,见祁敛果然没有在里面,又听两个浆人说他昨晚没回来,心里的弦更是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没做耽搁,祁远山将玉蛹往马车外一抛,便见那玉蛹滴溜溜在空中快速打着旋,突然最外面那层白白的绒就破了开,钻出一只两对翅膀的蝴蝶样的虫子来。
虫子原地转了会,突然朝着一个飞向快速飞去。
一路到了迷托岭外,就看到一队兵马驻扎在入口处,足有五六十人之多。
才靠近就听到一连串的抱怨声:
“娘的好差事轮不到我们头上,吃苦受累的尽想着我们。在这鬼地方转了一天一夜了,也没转出个头绪,真他娘的憋气!”
“早就听说这地方闹鬼,里面那个村子就是个鬼村子,外人有进无回。我们现在肯定是遇到鬼打墙了。我看我们还是尽快撤,不然给绕进去了,这条小命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
“撤?你说的轻巧,你没见大人那火烧眉毛的样子,跟洋人扯上关系了,能跟以前一样做样子?他娘的说来说去,都怨那些黄毛怪!”
“但我这心里总忍不住打突,刚才里面还大雾弥漫的,怎么现在都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了呗,那雾看得人心里发毛,没了才好呢。”
“屁,迷托岭为啥叫迷托岭?就是因为这里的雾,平白白没了,可不是怪了?”那人说着往前方指,“你看,那个村子是不是格外的黑,跟一块黑布蒙着似的。”
旁边几人都不由伸脖子去看。
祁远山也向那里望过去,一看之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那黑气绝对不寻常。
又想到今日是开阳节,心又提高了一截。
三月三开阳节,是阴气逐渐消减、阳气日益强盛的关键点,民间常常举行各种仪式来欢庆。
但这个节点也常常被阴物利用,比如魂梭子。
魂梭子选择这个时候来杀生开祭,利用天地间阴阳之气不平稳的时机,将阳气对阴气的冲撞化为己用,来冲破封印、开辟养阴地。
所以,荒医外出常常避开这天,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避开那些人,祁远山正要向黑雾处去,却发现了不对劲,方向感一下子消失了,连明明就在前方的黑雾也不见了。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入了阵。
这阵他十分熟悉,一看就出自祁家,应该是祁敛布下的。
三两下破了阵,祁远山跟着玉蛹进到了村子。
村子四周被黑气包裹着,房屋几乎全部坍塌了,死鸡死狗不远就一个,死状可怖,都大睁着眼、大张着嘴,保持着垂死前拼命挣扎的姿态。
但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尖锐的笑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顺着声音寻过去,就看到了乌压压的人群,都木头桩子似的站的笔直,黄头巾黄马甲的打扮十分怪异。
正前,站着一人,瘦高瘦高的,眼睛圆瞪,颧骨突出,双眼血红,一身宽大的白袍晃荡荡的套在身上。
祁远山紧紧盯住那人额间竖着的一条红痕,手向后握住了刀柄。
是魂煞。
这魂煞面目狰狞地纠结在一起,不时冷笑一声,焦躁地来回踱步。忽然脚步停下,目光直挺挺地盯住人群前的一男一女。
那两人与其他人不同,都还有自己的意识,男的挡在女的身前,勉强挺着胸脯,双腿却直打哆嗦,脸色一丝血气也没有,似乎随时都会摊倒。
正是赵游杰和二喜兄妹。
魂煞伸手指住二喜,“哼哼,拿刀的坏我大事,我万不可饶过他!现在就杀了你,废了他的刀!”
赵游杰张手将人挡了个严实,上前了一步,有些磕巴却坚定地道,“不要杀我妹妹!”
这一举动显然激怒了魂煞,它面色又是一阵扭曲,唰唰两道白光出去,就见站在两头最边上的人就断成了两截!
赵游杰腿立时就软了,抱着二喜跪倒在地上,竟是连讨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眼睁睁地看着两道白光向他们扫过来!
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红光几乎是贴着他们的面颊扫过,将那两道白光给半空截了回去!
这生死间的一个过场,赵游杰再坚持不住,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只二喜呆愣愣地望向红光扫来处,就看到一身青衣的祁远山。
魂煞也看向祁远山,双眼立时射出怨毒的目光,冷笑道,“来得正好,本尊的气正没处撒呢!”话才尽,手中勾刀已前后夹击着扫了过来。
祁远山手中的刀通身泛红,丝毫不躲闪的直接挡了过去。
如此一红背刀一魂煞,身影盘旋着厮杀了起来。
黑暗的夜色里,只能看到白光红光交错,一时难分胜负。
变化来得很快,远处又袭来两道白光将焦灼的战局暂时打破。
祁远山望过去,见又是一个白影,皮包白骨,神色凄厉,是个魂灵。心中不由一紧,就算对方只是个魂灵,在暗中给自己背后来一刀也够自己应付的。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那魂灵的勾刀却是冲着魂煞去的。
“黑颜!你算计我不说,如今竟还要杀我的儿女!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魂煞血红的双眼一眯,口气不屑,“就凭你?”
它手臂一挥,一只勾刀便迅速拉长,直向着魂灵砍去。魂灵不敢懈怠,两只勾刀迎了上来,然而实力相差太大,几乎是碰撞的一瞬间,魂灵手里的勾刀便双双断裂。但即使如此,魂煞挥出的白光仍然没有止住,直接就从魂灵腰间砍了过去。
霎时间,魂灵便向后飘飞着断作两片梭子衣。
魂煞嘴角勾了一下,适才他挥出去一只勾刀,另一只一直警惕着祁远山,见一击即中,便想着收回全力对付祁远山。
它脖子都已经转向了祁远山,意料中轻松收回的刀竟然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它吃了一惊,再次分神去看,就见那两片轻飘飘的梭子衣竟然裹在了勾刀上,向后死命地拽着!
魂煞眉头一紧,手上一挥,那白皮便碎成了沫。
而就在这时,背脊突然一阵发凉,那是对危险的自然反应!
果然才回过头,一道红光已经就在眼前了!
所有的阻拦都为时已晚,它不甘心地瞪大双眼,黑色的血从眼眶中汩汩涌出,很快定格,又很快撕裂,从中散出无数的彩色光电,最后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