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山收刀,就见那些彩色的光点迅速向人群散去,纷纷钻进村人的嘴巴里。很快,那些人僵硬的身子便一下子软了,纷纷晕倒在地上。
他不再理会,跟着玉蛹继续向后山去。
后山的道观此时已经不成样子了,前殿的天尊塑像彻底从正中裂成了两半,只靠底座支撑着没有摔倒在地上。
踩着破碎的砖瓦来到后院,更是被破坏的厉害,所有的砖木都像是从高空中摔下来的西瓜般,向四周炸开。
一眼便看到了通下下方的洞口。
地下室倒还算完整,除了四头神兽雕像外一览无余。玉蛹就停在了最中间的井盖上,双翅扇动着来回转着圈。
祁远山本还冷静的脸,在猜测到井下的情况时,立时黑沉了下来。
片刻不敢耽搁,他一刀便撞在井盖上。
红背刀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几乎在撞上井盖的同时,四头神情肃杀的神兽立时就化作了飞灰,而井盖在承受三次撞击后,也整个碎掉了。
当他落到井底时,就看到了昏死过去的祁敛。
听祁远山讲到这,祁敛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颇为费力地笑了笑,“二哥,这次多亏你了。不然,我可能就交代在这了。”
祁远山静静看了他好一会,“你这些年沉寂得很,我以为你的脾气已经多少改了。今天这事一出来,才发现你不但没改,还变本加厉了。”
见祁敛不吭声,他不由摇了摇头,“祁远道故意让你奔着这来的,我不信你没发现。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说着便有些止不住,“这次幸好是我及时赶来,那下一回呢?下下一回呢?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在外面走这么多年,还没个分寸吗?别人一激,就脑袋一热、不管不顾?”
祁敛始终安静地听他说着,末了见他停了,才耸了耸肩膀,“我就是这样啊,如果能忍住,就不是我了。”
祁远山气得脸都青了,好一会才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齿几乎是恨铁不成钢了,“你知道祁远道为什么这样算计你吗?他背后不止祁仲春,还有陆家!”
祁敛忽然笑了,“我说二哥,你可是直接叫了长辈名字。”
祁远山一噎,“我在和你说正事。”
祁敛仍然笑,“我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顺其自然吧。”
祁远山再次一噎,双眼狠狠瞪着祁敛,好一会才缓过气来,“你知道陆家盯上你是为什么,其他事可以任性,这件事你不能有半点差错!你知道这关系到什么!”
“原来你也知道了。自然,老翁爷不会瞒你。”
祁敛脸色终于起了变化,脸上的笑慢慢冷下来,他将头转向别处,去看群山在月色中的重重暗影,“这次他特意让我和你一起出来,说是找什么阿骨,都是借口吧。往常想找魂梭子,哪次不得出动数十人,这次只我们两个,还一个跟着使袢子的祁远道,肯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祁敛冷淡甚至带着嘲讽的语气,大大出乎祁远山的意料,他想了想,尽力使自己语气平和。
“你说为了什么?如今五大家族,内部闹得最凶的就是我们祁家。现在也不过是只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可随着老翁爷年岁越来越大,这表面的客套又会维持多久?”
“所以?”祁敛看向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祁家人,怎么可能跟你没关系?”
“祁家人?祁家人有几个当我是祁家人的?”祁敛冷哼一声,“你这次特地赶来救我,是怕我死了,少了一个你们对抗陆家的棋子,还是说,想拉拢我?”
他笑起来,“还以为我和小时候一样,别人给点小恩惠,就要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祁敛,你怎么能这样想?”
“你敢说不是?”祁敛忽然站起来,走到祁远山面前,蹲下身直对着他的眼睛,丝毫不顾全身的伤口还在涌血,“你对着我的眼睛说,我说的不对?”
祁远山哑口无言,半天叹了口气,“祁敛,我知道你幼年受人欺凌,老翁爷没有为你做主。可是,他的用心不坏。你情况本就特殊,他再对你特殊,会招人眼的。”
祁敛像是失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对这‘好’说拒绝的权利总还有吧?我屁点大的时候,你们让我顺其自然,现在我都这么大了,为什么不可以呢?还真以为我是你们养的猪啊,长大了有点肉了,就得给你宰?”
儿时的种种遭遇,这些年下来,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忘了。
现在才发现,这个结一直在那里,拉成了死扣,解不开了。
心忽然一下就冷了。
他挣扎着起身,自己向来路走。可才走了两步,身子就被祁远山的话定住了。
“不为了老翁爷,你为你爹想一想?”
祁远山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板板正正的,让人听了总忍不住想打瞌睡。可这短短一句话,祁敛却觉得像是最尖锐的刀,直接扎进他的心窝里。
他猛地转过身,双眼都透着可怕的血红色。
“你们他娘的还提我爹?他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你们瞒着不说,还拿他来吊我?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不告诉你,自然有不告诉你的道理。”
祁远山走过来,在祁敛再一次发作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因为你爹,他还不想你知道。”
祁敛整个人一颤,声音都发着抖。
“你的意思是,他还活着?”
祁远山不敢看他的眼睛,“如果能告诉你,谁也不愿意瞒你。可事情牵扯太大了,还不是时候。我知道你不理解,可是,我还是想让你记住,老翁爷对你始终没有恶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见祁敛脸色阴晴不定,直挺挺站在那里。
祁远山叹了口气,“你伤重,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祁敛深吸了口气,尽量平缓心绪,“老翁爷说这一趟能有关于我爹的线索。你不告诉我真相,我自己来查总还是可以的吧?”
祁远山没有回答,只搀扶着他往前走。
好一会才道,“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祁敛扯了扯嘴角,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