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敛本还想问红指挥这趟是为了追踪什么,话到嘴边立时察觉这个问题过于僭越了。
他这边不再问,红指挥则问了起来,“我与先生也算认识了,不知先生方不方便告诉我姓名?”
祁敛下意识皱了皱眉,他看着红指挥,红指挥双目澄澈的任他打量。
这样澄澈的眼睛实在无法与阴谋联系在一起,最终祁敛败下阵来。
“祁敛。”
“原来先生是祁家人,大荒五姓我听说过的。”红指挥随后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叫瀼瀼。”
“瀼……”祁敛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念起来颇有种缠绵的味道,总像是带着亲昵,让人轻易能喊出来却又不能轻易喊出口,是以第二个“瀼”字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遮掩似的问道,“你姓红?”
“不是,”瀼瀼摇头,“我没有姓氏。因为我爹是个孤儿,从小便跟了道士做小道童,只得了名。”
“我听他们喊你‘红指挥’。”
“因为我喜欢穿红色吧。他们总不能喊我瀼指挥吧?”她说着自顾笑起来,似乎之前因这个闹过什么笑话。
祁敛不由低头看,两个人都穿着红衣,空间狭窄,两人的衣角重叠在一起,不分你我。
他将摊开的腿收起来,两人衣服终于泾渭分明,他心里才觉得舒服起来。
一歇话毕,瀼瀼站起身来,“我去弄点吃的。”
去了有两刻钟她便回来了,有些泄气。
“我忘了带银钱了,这后花园也没好吃的。只有这点心看着还不错,咱们先凑合着吃一顿。”
她将手帕打开,里面有四块点心。
点心每个有小孩手掌心那么大,外壳焦酥,里面的馅应该是花瓣,闻上去有股甜腻的香味。
祁敛皱了皱鼻子,没有丝毫兴趣。
瀼瀼却是眼睛亮晶晶的,掂起一块咬了一口,立时享受的眯起眼睛,“好甜啊,好吃!”
她一个吃完了见祁敛还不动手,便又向他那边挪了挪,“哎,祁敛,你也吃啊。”
祁敛摇头,“我不喜欢吃甜的。而且我白天一般睡觉,没有吃东西的习惯。”
瀼瀼立时一脸遗憾,觉得这样好吃的东西被人拒绝是件痛事,便一口气吃了三个。
这鲜花酥饼好吃是好吃,但吃多了也会腻。她看着最后一个,看了半天把目光望向祁敛,意思非常明确。
祁敛立即摆手。
瀼瀼却坚持,“就剩这一个了,放也没地方放,扔地上会招蚂蚁来的,我可不想被咬。”
祁敛只能皱着眉头拿起来,然后一口吞下去,两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胡乱地嚼了几下就给咽下去了。
瀼瀼看得直想笑,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杯茶来,祁敛接过一口气喝下去,才觉得堵在嗓子眼的甜腻味压了下去。
他用手背擦着嘴,突然转头看向瀼瀼,见她脸上正憋着笑,不由恼道,“你故意的吧?”
瀼瀼哈哈笑起来,摆着手道,“不是,我只是觉得……”
觉得怎样她没说,只不过右颊那枚酒窝时不时地就露出来。
这时,外面突然有了动静,听脚步声至少有二十人。而且值得注意的是,这二十多人只能听到脚步声,除此外可算得上悄无声息。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低沉威严,掷地有声,“每一个角落都给我搜查一遍,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从我宋家院子里插翅膀飞了!”
“是!”众人应下,分开向四面散去。
祁敛和瀼瀼面面相觑,最后听到脚步声离这边不远了,瀼瀼一咬牙便直接迎了出去。
两个家丁打扮的壮年汉子正一个假山洞一个假山洞的搜,突然看见眼前冒出一个人来,都吓了一跳,手中的铁棍齐刷刷指向瀼瀼,口里喝道,“什么人!”
瀼瀼没有理他们,直接拨开他们的铁棍向外走,远远地就冲刚才发话那个中年人抱了抱拳,“宋员外,打扰了。”
这个宋员外五十来岁,与寻常印象里肥头大耳的员外不同,他鬓间虽已有了白发,身材却依旧高大挺拔。
人往那一站,就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适才瀼瀼辨认一番,便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她来之前特地打探过隶州、庆州的人物,其中庆州城郊的宋员外就被人提及过。
宋员外自幼生在富贵之家,却喜好舞枪弄棒,广结良朋。官府曾请他担任职务,被他一口拒绝。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人称赞的是,他曾带着手下培养的家丁进野林子剿过土匪,割了三位寨主的头颅。
如此作为,的确算得上一号人物。
宋员外眯眼一看,脸上浮现怒意,“这位姑娘,何故出现在我这院子里?四处有墙你没看见?还是不知道墙是什么意思?”
见此情况,瀼瀼身后那两个家丁丝毫不敢懈怠,拿着铁棍就把住了她的后路。
瀼瀼微笑着再次抱了抱拳,“我乃顾总督旗下,担任指挥。此次奉上命前来查办要案,路过宋员外家,不请自入还请见谅。”
她说着亮出一面令牌来。
宋员外的脸色一时颇为复杂,原地望了瀼瀼一会,才快步走过来,屈膝就要行礼。
瀼瀼伸手在他肘下托了一下,“宋员外不必如此。”
宋员外就着瀼瀼这一托也就站了起来,“指挥大人亲临我宋家宅邸,使我宋家宅邸蓬荜生辉,哪还要说什么不请自入?大人真是折煞小人了。”
他这话话里加棒、棒中带刺,瀼瀼只当做听不出来,“员外有事自去忙,不必管我。”
“小人这边正好有件要事,”宋员外面上故意露出迟疑之色,“昨晚有个小厮丢了,到处找也找不到。不知道指挥大人可看见了?”
这话可以直接理解成怀疑,瀼瀼仍是像没听出来一样,“不巧,我天亮时才到。若是员外需要人手,我可以调几个来。”
“不必!不必!”宋员外连声应着,再不甘愿头也低了几分,“小人告退,大人自便。”
“员外请!”
瀼瀼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见宋员外快步走开,她回头看向拿着铁棍盯着她的两人。
那两人脸上青一下白一下,很快收了铁棍,经过瀼瀼身边时,迅速后退着离开了。
她刚要往回走,突然荷塘对岸传来一声疾呼,“老爷,人找到了!”
立时所有人都围了过去,而见到打捞上来的人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胃口浅的,已经弯腰吐了起来,有一个年级较小的禁不住刺激,尖着嗓子就喊了起来,“他的皮没了!他、他被剥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