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少室山山势颇陡,山道却是一长列宽大的石级,规模宏伟,令人望之而生敬仰之心。
昔日唐朝高宗遥思往事,记起少林寺相助大唐建立之情,为临幸少室山,特意下旨开凿,共成八里山道,传至当今。
张惟新曾多次从此山道进入少林寺,此次骑了青驴,虽是故地重游,但旧友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生,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出生,亦或者出生之后,是否还会如当初一般,成为这少林寺的和尚。
张惟新想了一番,自己心中也觉得好笑,便优哉游哉的,委折而上,一路赏玩美景。
山道之末,张惟新放眼望去,只见一旁的峰峦上,五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再俯视群山,已如蚁蛭。
他顺着山道转过一个弯,遥见黄墙碧瓦,好大的一座寺院。
他望着连绵的屋宇出了一会神,心想:“少林寺向来号称天下武学之源,但两次华山论剑,五绝之中却并无少林寺高僧?日后第三次华山论剑时,虽然出了一位觉远大师,但他修行的是九阳真经,此经虽记载于楞枷经原本之中,但却是道士所著,与大和尚们无关。”
张惟新暗自思量,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何少林寺的功夫到这一时代便断了层:“到底是少林寺中突遭过大变,还是说有那如扫地僧一般的强者,虽然修为精湛,但名利之心尽去,武功虽高,却不去和旁人争强赌胜?”
张惟新见已到寺前,为示尊重,便下了青驴,缓步走向寺前,只见树木森森,浓荫下有一片碑林。
年深日久,石碑已经被毁破了不少,字迹也模糊,不知道写着些甚么。
张惟新心道:“经历得时光越多,留在心里的事情却越少,但那些幽幽缕缕的感情,就像这破碑残字一般,过得越久,就越是能引起心底的共鸣和伤感。”
张惟新到了少林寺山门,向知客僧道:“大师,我家长辈素来信佛,如今年逾九十,让我来贵寺捐一千两银子的香火。另外,我自捐一百两,望能在贵寺借宿几日,为老人家抄写几卷经书。还望代为禀报。”
知客僧虽见张惟新小小孩童,独自一人,但锦衣玉服,气度不凡,又听他话语中所述之事极大,不敢怠慢,急令人去报,又亲自引他邀入寺内歇息,才走到一座待客偏殿时,都寺已经亲自出来接见。
张惟新把话又讲了一遍,从怀里面取出银票,那都寺见他年龄太小,如此大的一笔财富,竟然说给就给,不知道他话中的真假,心中犹疑不定。
张惟新笑道:“都寺不必迟疑,这些银子虽然不少,但我家里却并不缺”。说着,从怀里面掏了一把出来。
众和尚见了,连呼“阿弥陀佛”。
张惟新笑了笑,把银票捐了,便问何时能开始礼佛、抄经。
都寺等一众和尚见他小小年纪,又身怀巨资,竟然毫无骄人之色,反倒对礼佛、抄经一事极为心急,都道他是个真正虔诚的人,对他十分敬重。
身为大香客,又是小小少年,张惟新的待遇自然不一样,都寺亲自安排了一个聪慧、能干的弟子,负责管待张惟新的一切接待事务。
都寺早已经跟藏经阁的人打过招呼,说是有位豪气的香客要来抄佛经,藏经阁见是都寺亲自交代,不敢怠慢,也责令专人亲自接待。
张惟新装模作样的道:“大师,听说达摩祖师东来时,曾随身携带了几册佛经,我想着既然要抄佛经,敬献给我家长辈,那自然是抄达魔祖师的原本,方才最有灵气了。”
那负责接待他的僧人一笑,心道:“只要心诚,是否原本又有什么关系,原本就哪里更有灵气些了。”
但转眼见他一团孩子气,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又得上面告知,他是寺里的大香客,需得好生招待,若是他耍小孩子脾气,当加以容忍,便道:“那原本全是梵文,抄起来未免太过困难。”
张惟新笑道:“佛经中的内容,其实我半点也不懂,不过是一片诚心罢了,既然原本更难抄,我自然是抄原本了,这才显得我的心意呢。”
那和尚听了,止不住的点头赞叹,道:“既然如此,那你随我前来,原本的经书贵重,咱们一起前去,你看中了哪册,咱们便先取哪册,待抄了,咱们归还一册,便再借一册。”
张惟新本想一次就把四卷《楞枷经》全部借来,此时只好打消了主意。
原本的经书都存放在一个角落里,张惟新走去看时,只觉得两眼发黑,“这文字不认识啊”。
张惟新问接待僧人,原来他也不认识梵文,不知道各册经书都分别是什么。
张惟新为难道:“虽然抄的时候都一样,但总不能长辈问起,我说自己抄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吧。”
两人正在为难之际,一个负责整理经册、打扫的中年僧人,一只手捧着一册经书,另一只手拿着扫帚,慢慢的踱步而过,似乎对于两人的存在毫无知觉。
张惟新道:“咱们问问这个大和尚。”
接待僧人道:“他只是个负责打扫的僧人,恐怕未必知道。”
张惟新故意蹿到大和尚的前头,接待僧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扫地的大和尚撞到了张惟新身上。
张惟新故意气恼道:“大和尚,你怎么走路都不看一看的吗,哎哟,可撞死我了。”
接待僧人见张惟新被撞倒,连忙过来把他扶起,问道:“你没事罢。”又大声喝斥那个扫地和尚。
张惟新道:“我没事,大师,不必喝斥这位师父。”
张惟新见那扫地和尚被接待僧人喝斥一声,既不发怒,也不露怯,不知道他是否觉远和尚,便朝他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扫地和尚道:“小僧法号觉远。”
张惟新道:“原来是觉远大师。”
江湖中人往往在他人报了名号之后,嘴上必说“原来”二字,以显得自己从前听过他的名号,以示尊重,二僧可不知道,他这句话中的“原来”却绝不是客气之词,而是“老子终于找到了你”。
张惟新朝觉远道:“大师,你看的是什么经书,怎么看上去旧旧的?”
觉远道:“此乃楞枷经。”
张惟新道:“我听说达摩祖师东来时,曾从西方带来四卷楞枷经,这便是么?”
觉远道:“正是。”
张惟新一喜,转头朝接待僧人道:“大师,我就先从这楞枷经抄起吧。”
接待僧人自无不允,便让觉远把楞枷经的首卷取来。
楞枷经中文字以梵文写成,歪歪扭扭的,张惟新抄了十天有余,方才把四卷楞枷经抄完了。
当然,此行的目的九阳真经也被他抄了。
张惟新细究自己的功夫,此刻已习得九阴真经、九阳真经、易筋经、神照经、降龙十八掌、一阳指、弹指神通、独孤九剑,且除了九阳真经、一阳指、弹指神通三门功力较弱外,其他各门功夫,都可堪称精熟。
放之当世,张惟新自信,以他的功力、招数,就算是五绝齐上,也决计奈何不得他。
张惟新抄完楞枷经,便不再继续抄下去。
他一向少林寺僧人告辞,那都寺等僧人见他当真抄完四卷梵文楞枷经,都不由得称赞他耐心好,见他不再抄其他经书,丝毫不加起疑。
都寺带了两个知客僧,后面跟着两个武僧罗汉,亲自礼送他出山门。
都寺道:“张施主,敢问你是否带有家人前来?”
张惟新道:“倒不曾带得家人。”
都寺道:“如今中原地区战乱不休,蒙古国征战金国,眼见得金国是要亡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又遭劫难了。”
张惟新道:“大师慈悲。只是天下分分合合,千古之常理,金国强的时候,便欺负宋国、蒙古,如今蒙古正强,自然也要来占领这中原的花花世界了。”
都寺道:“只怕蒙古人贪心不足,灭了金国,占了中原,犹自不满足,到时候,恐怕江南之地,也将战火四起了。”
张惟新道:“《春秋》曰:‘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昔日之东夷、闽越、南蛮、五胡,今皆已为中国人也。”
众和尚都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都寺道:“施主高义,贫僧所不及也。”
张惟新道:“天下雄主争锋,亦或是明主当道,天下黎民,又怎么逃得过税、赋、兵、劳这四个字。如此而言,王朝兴衰,于万民而言,又何关系。”
都寺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虽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但终究有些不妥,但何处不妥,却又说不出来。
张惟新见他面现犹疑,知道他心中不认同,又道:“不过,王朝兴衰,又有两种不同,一日‘亡国’,二是‘亡天下’。亡国者,士大夫与有责焉;亡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
都寺听了,不由得出声喝彩,道:“张施主大才,当为世人之表率。”
张惟新摇了摇手,道:“不敢,不敢,此言非我所出。”
都寺惊道:“哦,不知道此言是当世哪位大家所说,如此人物,恨不能与之一见,还望张施主代为引见。”
张惟新刚想用话推脱,忽听得少林寺门处,拳脚、呼喝之声大作。
张惟新心道:“小爷我自诩神功盖世,当世无敌,尚且只敢以计入寺,取得九阳真经。不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竟然堵了山门来挑衅,这是要挑了少林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