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况有点不对啊!”
殿梁暗处,屏住气息,胜似鬼魅一般,张惟新把头枕着反上来的双手,翘起二郎脚,听着几人的谈话,心中微疑着。
天龙寺就在大理城外,背负苍山,面临洱水,占及形胜之地。
段氏乃中原汉人,不与大理国人同族,因此历代祖先做皇帝的,往往在此避位为僧,深研武学,以天龙寺之威名,镇压大理国,历代修缮之下,天龙寺极为庞大。
此寺共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规模宏大,构筑精丽,即是中原如五台、开元、九华、峨眉诸处佛门胜地的名山大寺,亦少有其比,只因僻处南疆,其名不彰。
张惟新几经探索,方才得其门而入。
这日,他已探明路径,待得晚间,就由左首瑞鹤门而入,经晃天门、清都瑶台、旡旡境、斗母宫、三元宫、兜率大士院、雨花院、般若台,来到一条长廊之侧。
待守护的僧人不备,闪个身,又沿长廊更向西行,来到几间大屋前。
他一路行来,尽是金碧辉煌的殿堂,但这几间大屋却全以松木搭成,板门木柱,木料均不去皮,天然质朴,大与其他不同。
进了屋,他听得远远的几个脚步声响,径朝此处而来,便跃到梁上暗处。
他凝气静听,“呀”的一声响,六个人,十二只脚,前前后后的进了来。
那六人坐下,却不言语。
他怕露出形迹,不敢大意,运起九阴真经的闭气法门,顿时,直如死物一般,半点声息都不发出来。
过得十余个呼吸,忽听一个极苍老的声音道:“正明,你说吧。”
听得“砰”的一个跪地声,一个宏亮、谦和的声音道:“禀报枯荣大师,本观、本相、本因、本参四位大师,如今我大理段氏已到了危亡之际,还请五位大师出手相救。”
那个极苍老的声音道:“正明,你且起来。”
张惟新心想:“听这几人呼吸,都已算得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尤其是那个声音极苍老的,内力忽隐忽露,显然是枯荣功已修成了一半,真气磅礴,藏都藏不住了,想来必是枯荣大师了。他六人聚在一起,天下也没几件办不到的事了。”
“高智升当真已经如此猖狂了么?”
“禀告本因方丈,自杨义贞被灭之后,高智升掌持大权,正明虽名为皇帝,不过是他的手中皮影,任随摆弄而已,于国家大事,已是半点插不上手。如今高氏更有狼子野心,欲逼我让位于他,段氏已危在旦夕矣。”
“正明,高氏于国内党徒甚多,只怕……”
“本观大师请放心,高智升之子高升泰,素来与我兄弟二人交好,只要能诛除此人,高氏必不为祸也。”
“人心险恶,难知项背。你一是大理之帝,二乃段氏之长,段家众人的身家性命,全系你一人之身,不可不详察于人。”
“是。枯荣大师,高升泰素来极有野心,但其功力低微,别说是其父高智升,但是我兄弟二人,也胜过他,若是高氏由他做主,就算是有心为祸,也起不大的风浪。”
“不错,正是如此,只要能诛得高智升,我段氏,可得无忧矣。”
“高氏强手众多,高智升的功夫,又十分高强,咱们想要诛他,却也不易。”
张惟新听到这里,心中起疑:“这情况,有点乱啊。”
枯荣大师道:“我此时枯荣禅功未成,未必便胜得高智升,高氏强手众多,咱们要想对付他,恐怕不易。”
枯荣大师参悟枯禅,已面壁数十年,武功极高,若不是当真到了存亡之机,众人绝不敢打扰于他,此时见他也这般说,尽皆沉默。
“师叔。”
有人急声叫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张惟新耳听得空中微响,显然是有人举手示意,打住了话头。
夜久时移,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那个宏亮、谦逊的声音道:“枯荣大师,四位大师,多有打扰,正明告辞了。”
“你去吧。”
等段正明去后,先前那人又道:“师叔,咱们若是把镇寺之宝学上一学,未必就不能制服那高智升。”
“此事先容我考虑一番。”
枯荣话语之间极有威严,那四僧听了,只答了一声“是”,便去了。
那枯荣不愧面壁数十年,定力极高,自四僧去后,竟尔打坐入定起来,半点不闻其声,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他方才站起身来,朝外而行。
张惟新听他脚步无声,知道他内功深厚,不同寻常,直等到声音几不可闻,方才翻身而下,运起柔劲挤入门缝,开了门,飞身追了上去。
幸喜得此时天色尚未大明,两处巡守的僧人,都被他轻易躲过。
原来枯荣所居之处,乃是一座矮小的房舍,又位于寺中之角,张惟新悄悄跟上,见他进去之后,阖上门来,里面半点无光,十分昏暗,以自己的眼力,也竟然看不清屋内陈设,只好躲至一旁。
一连三日,那枯荣竟然不吃不喝,张惟新等得心焦难耐,已有出手之意。
第三日,待得夜深,张惟新气苦,就要出手,先对付了他,再慢慢寻经,那枯荣却突然站起身来。
张惟新听得屋内有动静,就又伏身藏起。
枯荣出了陋室,折过几处墙,到得一个僻静之所。张惟新见那门前有两个僧人守候,只得停步,却飞身到屋顶之上,侧耳倾听。
过不多时,只听得有细碎之声,似是卷轴拉开,张惟新趁着声音响动,暗运巧劲,轻轻的拉开瓦片,偷眼看时,只见枯荣身前,一个卷轴舒开,悬于壁上。
张惟新细眼相看,只见那卷轴的帛面焦黄,显是年深日久,已经变色之故,帛上绘着个裸体男子的图形,身上注明穴位,红线黑线相贯,是些纵横交叉的直线、圆圈和弧形,正是经脉的运走径道。
张惟新见了,心喜不已,忍之不住,悄悄的先退,来到门边,轻轻的点倒二人,使柔劲推开房门,脚踏凌波微步,招发片片剑气,扑天盖地的,就攻了过去。
他这一招既出,整个屋内,凡身前之物,纷纷既碎,却不发出半点响声,乃是刚柔劲力,阴阳相济、回转自如,已脱世人所不能思量的地步。
枯荣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想要呼喊时,只觉得胸口气闷,哪里能叫得出声,急运功想要抵挡,却觉得体内内力沸腾,竟是不听使唤,难以运转自如。
枯荣习功数十年,内力从来如臂使指,从未有过这般运使不灵的状况,想要飞退之时,已被张惟新一掌攻到身前。
原来,易筋经颇具奇效,当年方证以此邀斗任我行,即令任我行内力运转不灵,难以自如。
张惟新此时何等的修为,这易筋经一使出,真气所到之处,几成领域,其他人于此之中,往往如待宰之猪羊。
张惟新一掌击中枯荣,却也并不发出骨裂之声,原来,又是他使柔劲,一掌之下,已把枯荣拍得假死。
武林之中,武学高手,以神功闭气,装作假死,虽是上乘之法,世所少见,但亦不见。
但似如他这般,活生生的,把他人打得假死,实乃从所未见。
扫地僧精于此道,打得萧远山、慕容博两大高手假死,张惟新此时一试这妙招,枯荣哪里抵挡得住。
张惟新见制服枯荣,立马拿起卷轴,细细看来,果然便是六脉神剑经,四下里寻了一番,已把六幅卷轴都找到了。
他把枯荣的僧衣撕下一块,包了六个卷轴,走到门口,忽尔止步,却把那守门的两僧拔下一人僧衣,施剑气割破其指,书写了一番,方才尽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