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会第二日。
姜溯一早就跟苏远来到易宝坊,苏远领着姜溯又逛了几家颇有名气的铺子,其中人气最旺的,当属聚散楼。
聚散楼是一家专门售卖修炼功法的铺子,分上下两层。
一楼所卖的修炼功法,大多是一境功法,也有少许二境功法,这些修炼功法对于姜溯和苏远而言,自是没什么吸引力,可对于很多散修来说,却十分渴求。
毕竟散修之中还有不少人所修炼的功法是残本残卷,往往修炼到某一层境界后,便没了后续的修炼法门,能有一部完整的修炼功法,就已经是不少散修极其渴望的事情了。
聚散楼中的每部功法,也像玉竹斋和小炼房那般附有一纸说明,除了标明不菲的价格外,还注有功法品级、五行属性、功法出处等。
每一部陈列出来的功法,都仅有炼气第一层的修炼之法,并非全本,这也是聚散楼为了防止某些具有过目不忘本事的人,将店里的修炼功法都偷背了去,而给出炼气第一层的修炼法门,则是为了给顾客过目,查验功法的真伪优劣。
至于聚散楼的上层,苏远就没带姜溯上去看了,只说二层所卖的都是些偏上乘的二境功法,以及少量的三境功法,并且价格高的吓人。
临近晌午,两人今日没有返回尚玉楼吃饭,而是去了小炼房,在小炼房掌柜王师兄那蹭了顿吃喝,接着便去了较法台。
今日苏远在较法台只比了三场,三场皆胜,只是苏远从丙字擂台下来后,却一个劲的唉声叹气,说昨日失策了,不该连比五场的,今日这三场下来,一个愿意跟他赌彩头的也没有。
在往易宝坊回去的路上,姜溯又见到了昨日弈阵的老人,且摊位前,还有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在与老人弈阵。
姜溯来到摊位旁,观察了一下阵盘上的局势。
时下阵盘上两方看似平分秋色,可姜溯一眼就看出了老人其实已经占了不小的优势,却迟迟没有将手中的优势转为胜势,只是不温不火的在与对手周旋,这才有表面上看起来的不分伯仲。
由于老人隐忍不发,局势看上去一度被青年取得主动,只是最终的结局,还是如姜溯所料,被老人“转败为胜”。
青年落败后,似乎不怎么觉得沮丧,对老人抱拳道:“前辈阵道高明,晚辈甘拜下风。”
老人笑道:“呵呵,老朽也胜得不易啊,险些便要输了。”
青年问道:“请问前辈明日还会在这吗?”
“在的。”老人点头,“未必还会在这里,不过在这璞玉台总归是能找到老朽的。”
“那晚辈明日再来请教。”青年起身行礼。
“好说好说,请慢走。”老人说着话,一边默默的将搁在黑布一角的四枚聚气钱收入怀中。
老人今日的心情很不错,算上刚才这位出自宽州落集城某个修真家族的贵公子哥,今日已有三位顾客光临,且还都是些阵道平平又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年轻后辈,这也让他今日足足收获了四枚聚气钱。
要知道,放在往年,一整个玉竹园会下来,老人能挣个七八枚聚气钱就算是收获不错了,更何况刚才这位出手大方的年轻人,应该明日还要来的。
“今年要是运气好些,说不好能挣到十多枚聚气钱啊,老夫晚些时候是不是该去趟聚散楼看看?”
正当老人暗自思量间,却见到一个少年来到面前,顿时摆出笑脸,“是小仙师啊。”
姜溯拱手道:“前辈,我又来了。”
老人笑道:“今日也是来找老朽弈阵?”
“是的。”姜溯点头,“前辈,你刚弈阵一局,是不是要恢复一下?那我坐着等你?”
“呵,不必啦,老朽方才损耗不大,再者说,老朽在修为上原就占了小仙师不小的便宜。”
姜溯见老人这么说,也不坚持,将苏远一早就拿给他的一枚聚气钱拿了出来。
老人接过聚气钱,将自己拿出的一枚聚气钱一起搁在黑布一角,随后双手轻按在黑布之上,散去了先前那场弈阵所残留下的阵基法力,又重新摆出一副阵盘。
老人道:“那我们便开始了?”
“好。”姜溯应下一声,凝聚心神,专注于弈阵。
半炷香后,弈阵已有结果。
老人轻轻摇头,感慨道:“小仙师不愧是受教于复玄真人门下,这般年纪就已有如此阵道造诣,老朽自叹不如啊。”
老人说罢,将两枚聚气钱递给姜溯。
姜溯皱着眉头,只拿回了属于他的那枚聚气钱,摇头道:“前辈明显未尽全力,是有意让我了,这枚聚气钱我不要。”
老人见状一怔,苦笑道:“小仙师怎么会这么想,老朽支下这个摊子与人弈阵,又添了彩头,怎会不全力以赴?”
姜溯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老人。
老人被姜溯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讪讪道:“那个,老朽今日是有些失误之处,那因为先前老朽已跟三位道友弈阵切磋过,略有些损耗,确实不像是小仙师想的那般有意相让的。”
姜溯道:“那我能等前辈恢复后再弈阵一次吗?我也在旁边恢复一下。”
老人见姜溯如此坚持,只得答应下来。
姜溯站起身,走到不远处一个相对空旷无人的地方,就地盘膝坐下,恢复方才弈阵所损耗的法力。
老人看了一眼已在调息恢复的姜溯,暗自苦笑一声,他原本是想借着此次机会结交一下复玄山,不敢说能跟复玄山交好,至少给复玄山的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也是不错的,却没想到这个阵道造诣不俗的孩子,性情却如此较真?
经过昨日一次弈阵,真要说起来,老人心里也没有过多的把握能胜过姜溯,更何况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姜溯的身份,便是能胜也不想胜,或者说不敢胜了。
这以后要是传了出去,说他雨月山一介籍籍无名的小散修胜过了复玄山弟子,且还是复玄真人的亲传徒弟,万一复玄山那边较起真来,对他来说可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了,到时候他到哪说理去?
老人没有心思调息恢复,其实方才两场弈阵对他的损耗并不大,前一场是根本无需尽全力,而跟姜溯这一场又是并未尽全力,相比于调息恢复,他眼下更头疼的是如何应对下一场。
是不是该让的再不露痕迹一些?老人想了想,觉得这么做也不妥当,经过昨日那场弈阵,老人其实已经很清楚一点,若是跟那复玄山少年以灵弈切磋,他几乎是没有胜算的,换言之,其实那复玄山少年仅阵道造诣而言,是比他高的,且只怕还要高出不少。
对于这一点,老人很坦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毕竟他只是一介散修,修炼的条件极其有限,无论是阵法典籍、修行环境、演练阵法的财力物力都远远不能跟复玄山之人相比。
也正因为这样,他若是下一场弈阵再行相让,难保不会被阵道造诣实则更高一筹的姜溯所看出来,到时候岂不是更加弄巧成拙?
老人叹了口气,今日明明该是个好日子来着,怎么突然就让他这么发愁了?
“老先生。”
老人闻声,见到开口之人乃是复玄山的另一位,他看不出修为深浅的那个人,忙回礼道:“请问师兄有何事?”
苏远说道:“我就有话直说了,我对阵道是一窍不通的,所以我也看不出刚才那一局弈阵究竟是什么情况,不过既然我家师弟说了你刚才是有意相让,那老先生应该就是未尽全力了。”
老人苦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苏远抬手阻止。
“我大概能猜到老先生是在顾虑些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老先生,我家师弟呢,确实只是一心想与老先生切磋阵道而已,所以你无需多虑,更不必自寻烦恼,全力以赴便是。”
总算有个明白人啊!老人心中感慨,苏远这番话给算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师兄哪里话,老朽既然摆下这个摊子与人弈阵,本就是抱着切磋阵道的初衷而来,请师兄放心。”
苏远笑道:“那就好。”
既然苏远表了态,老人也没了先前那些烦忧,同时在心里又默默打定了主意。
若是稍后弈阵输了,就刚好顺应了他的初衷,并无不可,倘若又赢下对方一枚聚气钱,大不了事后去趟闲趣阁,给那复玄山的少年买件逗趣的小玩意,再以弈阵会友的名义送给他便是,同样能达到他的目的。
不多时,两人各自恢复好,开始了第三次弈阵。
大抵一炷香烧完的功夫,弈阵结束,姜溯胜。
“小仙师阵道高明,是老朽输了。”
老人惊叹一声,这回他是真的心悦诚服,而不是恭维的场面话,因为这一场弈阵,眼前的少年不仅再次布出了两个他闻所未闻的新阵法,且还正面破去了他最为得意的奇霜阵!
赢下对局的姜溯没有伸手去接老人递来的两枚聚气钱,就在刚才弈阵期间,他又有所悟,想到了另一种更轻易的破阵之法,眼下他只是紧盯着阵盘,正细细思量方才明悟所得,根本就没注意到老人的举动。
苏远见姜溯一言不发,又不伸手接钱,不禁看向老人,皱眉道:“老先生不会又有保留吧?”
老人忙说道:“没有啊师兄,老朽对天发誓,方才这场,老朽已是用尽全力了,只是阵道修为实在比不过小仙师啊。”
老人欲哭无泪,他这些年来与人弈阵不下千百回,哪有像今日这么憋屈的?用尽全力输了也就算了,还得被人反过来质疑没有尽力,这算怎么一回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