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天还未亮,一只公鸡已飞上了墙头,酝酿着身姿,开始打鸣,便有人陆续的起床,点起星点光亮。
母亲照例准备好早餐,太阳才缓慢上升,炊烟袅袅,古朴的鹅镇人们严格遵守着大自然的生物钟,认为早起是勤劳和健康的象征。
人们对这些说法深信不疑,就像画家昆彼得家里的那条黑狼狗,受到环境的影响,只适合在夜晚的院子内活动,静悄悄地与黑暗对峙,看家护院便是它的重要使命。
冯跟胜养的两只鹅,在茜茜婚礼结束之后,开始不停的下蛋,有一天,罗婵娟清晨刚起,还没有从睡意中完全清醒,就在鹅窝旁的一个干草堆里,发现了五枚鹅蛋,蛋壳上洁白无瑕。之后罗婵娟每日都会有两枚,或是三枚鹅蛋的稳定收获,这一新发现让她喜出望外,心怀憧憬:如果能这样一直保持到明年春天,这些鹅蛋就会孵化出一定数目的小鹅,小鹅茁壮成长,将会带来一笔可观的经济收益。
后来有明智者大胆猜测,认为这是鹅镇重振往日繁荣景象的一个显著特征,与昔日的盛况相比,人们的生活水平虽早已远超过去,可是鹅镇总体上商业的成就却大不如从前,如今显得落寞了几分。
吃过早饭,街上陆续站满了人,陈牧也准时的挤在人群中间。陈牧虽然不用参加这次考核,但是他想要了解有关军队的一切,如同自己未知的命运。
长跑路线是在鹅镇的乡道上进行的,途径几个村落,从鹅镇出发,绕一个圈,再回到鹅镇。吉勤少校亲自测量的三万米路程,限时为两个小时四十分钟之内合格。
当奥凯上校亲临现场,县长便立即向前迎候,库诺和吉勤跟随在上校的左右,瞬时这个由几张简易桌椅组成的临时考场由于英雄人物的到来也显得蓬荜生辉。
少男们开始摇头晃脑、扭腰伸腿的做热身活动,仿佛已然跃跃欲试,镇长则临阵指挥,将场面安排的井然有序,工作人员有条不紊。
时间流逝到八点整,吉勤少校请示上校,是否可以开始考核。
“开始考核。”奥凯上校下达了命令。
吉勤便马上跑步到镇长身边,以军人特有的雷厉风行气质,面相镇长,然后面相参加考核的全部少年,对考核规则再次做了简要重申,最后宣布口令:
“预备……”
“开始。”
少年们便即速跃身冲进跑道,像急需迁徙的角马群,咆哮与人群的欢呼声混杂一起,沸腾,蔓延到周围无边无际的田野。
尽管昨日库诺已限制了报名的规定时间,可仍有高达四千七百六十二人参加这场考核,声势浩大,如同向前奔涌的海潮。
在小伙子们的胸前别上一块正方形的红色纱布,纱布上面的白色数字则是每个人的编号。这条乡村的跑道上,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名站岗士兵,一路延伸至终点,这样做既可以确保参加考核的人员安全,同时又起到了监督的作用,防止有人作弊。
中间有一位少年格外引人注目,他的身高高出其他人一头多高,大概有两米左右,身材比例却十分协调标准。陈牧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印象,他应该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如果是附近的人,陈牧至少应该听说,或是见到过。
他奔跑时步子迈的很大,但却并不缓慢,甚至由于身材高大而显得健硕,他成功吸引到人们的注意力,以优质的步伐,超越身边的战友,刚跑出不到一百米,就处于了遥遥领先的地位。
陈牧的目光扫过跑步人群,熟悉的面孔和陌生的面孔,联想到自己,突然一个松动的鞋带使陈牧分神,这个鞋带会随着跑步的持续越发变得松散,肯定也会影响到这个跑步者的发挥,然后他就不得不停下来把鞋带系好,再重新出发,不过还好,这个小事不至于耽误太多的时间。
当时陈牧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孔,他就匆匆跑过陈牧,隐藏在无数的考核者中,人头攒动,望着这些跑步者远去的背影,陈牧想起了昱,如果是昱参加考核,他一定能占得领先,轻松的完成,昱确实是一个体育天才。陈牧突然为朋友感慨。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关注这个松动的鞋带?这个毫无意义的观察,让陈牧感到奇怪,——或许善于观察细节便是神枪手的一个特质吧,陈牧如此安慰的自己。
少年们已跑得不见踪影,现场的紧张气氛才稍微得到缓和,便有人陆续的离开,等到两个小时后,有少年开始冲刺终点,人群又再次聚合,恢复围观的场面。
只是有许多考核者的家属,表现得忧心忡忡,甚至有人坐立不安,开始不停的抽烟,或在一段固定的范围内不停的走来走去。
昆彼得则在镇政府对面的三层楼房顶,一个视野开阔处,支起画架,凭借他的艺术眼光,与强烈的记忆本领,耐心地绘画,将今日的,一去不复返的盛典,跃然纸上,永恒的留在了他的画作。
昆彼得的艺术生涯并非一帆风顺,他曾不断的丰富自己的专业知识,追随大师的足迹,他所取得的成果有目共睹,并认为自己在艺术领域已走向成熟,却又不得不为了维持生计,在镇上的中学受任一名美术教师。
长跑长途跋涉,沿路的风景不断变换,和煦的阳光下,微风轻拂人们的衣襟,晴空万里。
每当考核者将要跑过一个村落,便有村民们蜂拥而至,守候在这条必经之路。翘首以盼,像是正待经历一个重大时刻;或者有人高谈阔论,为独到的见解而争论不休;或者有人沉默不语,仿佛想起了某件心事。
跑在第一名的是一位面容帅气酷俊的少年,脸色雪白如纸,没有任何表情,当他经过人群时,仿佛人群并不存在,他无视这条跑道之外的一切,步伐不疾不徐。
时间大约过了一分钟,第二名才缓缓跑过,第三名和第四名紧随其后,之后便是接连不断的少年们,断断续续,像一条流动的青春荷尔蒙,热血澎湃。当最后一名少年经过时,人们不免为他而稍感担忧,随即又忘却在了脑后。
长跑进行三分之一,考核者间的距离逐渐拉开,第一名仍然保持着他原有的速度,那位一开始遥遥领先的高个少年,现在则退后到大约前三十名的位置,而大部分考核者已经有些气喘吁吁,汗水将胸前和后背浸湿了一片。
长跑进行到三分之二时,跑在最后的几百个人,突然停止了跑步,运动超出了他们的体能,他们有些筋疲力竭,便改为走路,或者时跑时走,做变换的短暂休息。但没有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所有人都沿路向着终点迈进。
“方正勇,加油!”一个声音亢奋的喊道,随即引来一阵热潮的加油助威,方正勇一边跑步一边向路两旁的胜利村人们挥手,脸上露出费劲而开心的微笑。方正勇是胜利村的孩子,同样的也得到了胜利村人民的爱戴。
类似的场景反复上演,相比与陌生人之间,我们的情感更倾注于我们所熟悉的人。而我们所熟悉的,组成了我们自己的一部分。
当跑过胜利村,这欢呼声仿佛赐给了方正勇力量,让他提升速度,连续超越六人,追赶上最初让人印象深刻的那位高个少年,而后他们在路上相互鼓舞,建立起单纯的朋友情谊。
长跑是一项需要耐力和毅力的运动,但同时也要量力而行,防止因为身体承受的负荷过大而受到损伤。三万米的距离,对普通人来说已是一个身体极限,再加上苛刻的时间要求,能够完成的人便廖若晨星。
少年们前赴后继,长跑在乡村野外的秋天里,路旁站哨的士兵,也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如同看到从前的自己。树叶渐红,降落在空中打一个旋。竭尽全力的少年们向前跨出脚步,一路的朝气蓬勃。
终于。
终点在望,鹅镇中心又还原了热闹的场景。第一名的少年,突然孤独地跑入人们的视线,以一小时五十一分二十秒的成绩,创造了纪录。人们不禁惊呼!这位编号十七的少年,引得满场喝彩。
而他自己孑然一身,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脸上仍然是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只是稍微喘着粗气,向一边的空地走去。剧烈运动后,身体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
奥凯上校观察良久,而后让库诺找来十七号少年的身份资料,‘麦克’这个名字,便在上校心中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陈牧则暗暗敬佩,陈牧对考核的时间上没有概念,因为他自己从没有完成过这样的长跑。他敬佩这个少年的镇定自若,而且明显他的跑步远超过其他的考核者。
过了十五分钟。
第二名考核者发起最后冲刺,胜利近在眼前,可是他显然已没有了冲刺的力气,他的潜能发挥到了极限,此时已失去感知,只是惯性的向前跑着。两小时零六分十九秒,成绩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