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话说刚刚那只大虾真是气死我了,没捉到还被它扎了一下,我大拇指都流血了!还有捉鱼也是,被鱼鳍扎到也好痛啊!”她一边走,一边唧唧歪歪地自言自语。
看到前面的下坡路慢慢出现一个晚归的模糊的身影,她立马收了声,等到对方走近,她才认出来是谁。
“二娘,这么晚呀!”尘埃见到人后主动打起了招呼。
“哎,尘埃呀。我刚做完工,是这么晚的啦。看你这身泥,脏的哟,去捉鱼去了吧!”此二娘非亲二娘,只是他们这边的一种叫法,此人嫁的儿子在家排老二,所以喊二娘,如果亲二娘在场,就一般用女方丈夫名字的最后一个加上婶或者姨来称呼。
就好比他们村,从村头到村尾,没有一个不是舅啊,婆啊,婶的,不过,虽然没有很亲近的血缘关系,但其实他们这种比较封闭的地方,几乎同一个姓就是一个族谱的,有些外姓的还能沾亲带故的,一般都是外嫁女。
不过,对于很熟的已婚男人,但是又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他们就跟着家里大人直呼对方其名,虽然尘埃每次这么叫一个大人感觉怪怪的,但是大家这么喊,她也就这么喊了,因为除此以外,她实在也不懂怎么叫。
不过再过几年尘埃再大一些,她后来再也没这么叫过了,她从小就被奶奶教导要有礼貌,可就是在这个称谓上,她是很久以后才懂得,原来她当时觉得的怪,就是不礼貌的表现。可是因为周围的人都这样叫,也没人指正过她,所以她也从不觉得这样是错的。
“对呀,二娘,我抓了好多,你要不要拿一些回去吃!”说着话的同时,她已经打开袋口了。
一阵泥腥味在这带着野花野草,还有鸡屎味道的凉风中显得尤为突兀,不过双方都没有介意就是了。
“我看看,耶,你看这鱼鳃还一动一动的,还没全死呢。”二娘惊喜地对她说。
“是啊,二娘,你快拿,看中哪条拿哪条,多拿点,我得回家了,不然阿婆要回了。”
“嘿,你阿婆啊,除了你们村尾的茂生,就她干活最晚回家!”说着,她走到旁边的香蕉地里,扯了一根番薯藤,拿了几条鱼串成一吊,挂在锄头上,跟尘埃道了个谢,“回去杀好煎好明天送粥最合适了,二娘谢过你啦,快回去吧,一会儿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会,月光也挺光的,不过,我还是得走快两步,再见了,二娘。”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期待某事物时,结果一般都是让人失望的。
尘埃才走上斜坡,都还没进家门,一看到那透过围墙射出来的灯光,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奶奶见到她就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尘埃辩解道:“我不是去玩啦,我是去捉鱼了。你看,超多,我们家接下来好久都不用卖猪肉了。”
奶奶浅描淡写地看了一眼,随后骂的更厉害了,“捉鱼也没有道理这么晚才回来。你没有钟看,你还不会看天吗,还有,你捉那么多鱼回来,三更半夜的,谁杀,我辛辛苦苦做完工回来还要帮你杀鱼吗,还是说你自己杀啊!”
尘埃刹时有些委屈,她嘟了嘟嘴,赌气的说,“我杀就我杀!”
尘埃把鱼倒进平时拿来洗澡洗衣服的大铁盆里,然后舀了些水浸着,有些还有活气的鱼一遇到水就开始扑腾起来,鱼尾用力的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有些甚至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大黄坐在大盆边上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鱼,张着嘴,伸着舌头吐气。
她打了两桶水,从头到脚地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把耳朵里的泥小心地掏干净,换上一套干活儿的时候穿的旧衣服。
吃完晚饭,她把重的要死的砧板滚到水缸旁边的出水口,因为砧板上那个提手早就掉了,为了省点力气她干脆这样。
尘埃看着盆里那一条条比她巴掌大点儿的鱼,其中只有一条是特别大的,一看就是漏网之鱼。
鱼腥味把平时不知道总躲到哪里去,就连喂饭时间都见不着猫影儿的狸花猫引了出来,大黄立马起身弓着身体朝它狂吠,狸花也沉着嗓音朝它警告的喵呜了几声,一猫一狗永远都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大猫不屑地俯视着那只蠢狗,安然的趴在围墙上,大声的朝尘埃喵了几声。
“耶,灰灰出来啦!别急,等煎好了再给你吃,不能吃生的。”她惊喜地看着好几天没见的猫,轻轻地呼了大黄一巴掌,“吵死了你,住嘴!”
大黄灵敏的后退了一步,确保她打不到它,这才继续吠,直到它骂爽了才肯罢休。
尘埃懒得理这傻透的一猫一狗,把心思放回鱼上面。
她没有杀过鱼,心里有点儿犯难。
奶奶走过来,二话没说,一手抄起一条鱼,放到砧板上利索的刮干净鳞片,然后摁住鱼头,灵活地用刀尖把鱼鳃去掉,接着开膛破肚,把里面的鱼肠鱼泡全都掏出来,最后放到水里把鱼肚里那些黑黑的东西洗干净,接着往干净的铁盆里一扔,大功告成。
“看懂了没,剩下的你来。”奶奶把沉重的菜刀交到她手里,然后洗干净手,就站在一边儿看着她。
她磨磨蹭蹭地捞了条鱼,极为生手的从尾部开始刮鱼鳞,有时刀子还会踉跄一下,她有些尴尬地看了奶奶一眼。刮到鱼鳃附近的时候,那里的鱼鳞十分坚硬,鱼的体表上很多黏液,滑滑的,尘埃一没注意,没抓稳,就很容易被鱼鳍刺到手。
一条鱼,她手忙脚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去干净鳞片。
然后她学着奶奶的样子去鳃,却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她求助的看着奶奶,奶奶不为所动。
她扁了扁嘴,“奶奶,我弄不了……”
“多试几次就行了,谁一开始就会,你当初第一次切猪肉不也不会,现在呢?”
尘埃不开心,“那我还得切自己一刀才能学会是吗。”想当初她不谙世事,觉得奶奶切猪肉很好玩的样子,她就自告奋勇帮忙。
结果切到了左手中指的一块肉,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流了超多血,刀疤到现在还在呢,刚好跟指甲盖上的月牙互补成一个圆。
那时候她第一次流这么多血,吓得哭天抢地,直呼奶奶,就以为自己马上要死了,现在想想,突然觉得有点儿丢脸。
她羞愧地低下头继续奋斗,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成功地学会了怎么更好地把腮去掉,然后成功地开膛破肚了,她得意的瞧了奶奶一眼。
“得意个什么劲儿,赶紧的,还有好多呢,肚子洗干净点,那些黑黑的东西吃起来很苦的。”奶奶见她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快好了,绷着的脸终于有了表情,她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回去继续吃她的晚饭了。
没错,奶奶吃饭就是这么慢,今天尤其慢。
等她把所有的鱼处理完,她的双腿已经麻的跟被蚁噬一样难受,没有知觉,站都站不起来,动一下都是又酸又麻的。
在此期间,奶奶也是够忍心的了,愣是没有再帮忙,连看都没过来看一眼。
等她把鱼腌好了跟奶奶报告,奶奶甚至变本加厉地想让她去煎鱼,这下她是死活不肯干了,奶奶看没戏,这才放过她。
第二天是周末,尘埃一大早就爬起来做作业了,因为阿婆要她下午一起去捡柴。
尘埃穿了条长裤,然后拿了奶奶的一件中袖,她特意挑了一件显得比较清新,穿起来没那么老成的碎花上衣,因为奶奶的衣服都是那种很轻薄、透气、耐脏还容易清洗的面料,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些大,所以她就把衣服下摆扎进了裤子里。
她带着草帽担着条扁担跟着奶奶上山,他们这边,山上的树一般有三种,分别是私人的,野生的,以及外地人承包山头来种的经济林。
私人的一般是柳木居多,然后便是果树,例如荔枝龙眼橘子之类的。承包出去的那些山头,种的大多是桉树还有橡胶树。
尘埃和奶奶现在就在橡胶林里,她们还没怎么往上往深处走,仅仅是在山脚处,就有很多被风吹断的树枝可以捡。
她们在地上放了两根包装带,然后把捡来的柴放到绳子上面。
她一边捡一边玩,看到橡胶树上挂着的小碗里有树浆,她还伸出手去戳了一下,软软的,用手拽一下,还很有弹性。
奶奶见她玩的忘乎所以,喊了声:“你还玩,等下天黑了!”
“唔,哪有那么快天黑,出来的时候明明才四点多……”尘埃嘀咕着吐槽奶奶,但是还是动了起来。
很快,两人就一人捡了一担柴,尘埃人还小,所以她的那一担柴无论何时都是比奶奶的小担很多的。想当初,尘埃第一次跟奶奶出来的时候,她是挑不起的,最后是捆在一起拖回去的。现在倒是担得起了,但是脖子后面还有肩膀那一块特别痛就是了。
两人把柴挑回家放好,第二轮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