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洒晨露,万象始更新。
挨打对于白渡来说是可以接受并且忍受的,他唯一害怕的事情,离不开一个饿字罢了。他当时的那个年代,莫说稀粥野菜,便是树皮草根也得用来抢着吃,如此才能活过今天,而明天犹能活着醒来,便看各自的运气了。说的并非是夸大其词,在苟活与饿死之间,人性的自私会被无限放大,白渡经历过绝望,天上地下,独身一人,人要吃他,野兽要吃他,碰上风灾水灾,便是老天要吃他,哭是绝对不会的,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来可怜他,他也不需要可怜。
每当他要踏破人心的底线之际,他心中那到瘦长麻杆子的老爸便要跳出来,说个一堆的大道理,谁都懂,说的容易,幸好,他守住了。
此时的白渡在内心最深处,无疑的是要感谢他的死鬼老爸,起码的他还是可以正常的活下去的。
白渡知道自己的屁股今天绝对是不能触碰任何东西了,一阵阵的鼓胀与疼痛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欢笑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直到周围寂静无声,只剩下看着一个人的脚步声了。
他被放了下来,几乎站立不稳。一双稚嫩的小手护着双臀,泪眼朦胧,一声不吭。抬头看去,不知是何方,四周迷迷蒙蒙,宛如梦境。当他转头寻找老者时,却是空无一人,宛如当年独立于荒野之中。
“咚,咚,咚,咚咚”
白渡的心跳在加快,血液的流动也变得更为激烈,他顾不得疼痛的屁股,露出了这一世从未出现过的神情,谨慎,而狂野!
“想上古先贤,身着兽皮,手握骨石,居于山川水野。日日为食,与天斗,与地斗,与兽斗。渡儿,你想想,为什么斗呢?躲起来不好吗?老爸告诉你啊,是要斗的,还不能躲。要堂堂正正的活着,莫要畏畏缩缩的死去。莫要害怕,打败它,你就能活下去。”
寂静,没有风,几乎一切都是禁止的,只有白渡还在警惕着四周,小小的身躯如野兽般躬这,在原地缓缓的转着。
“小鬼,让道爷我吃个饱吧!”
一道虚影陡然出现,在二分之一秒扑向了白渡。这一刻,白渡没有多余的想法,躬这的身躯也在瞬间扑向虚影,手脚并用一把扑上去,紧接着一口朝着虚影的脖子咬去,森白的尖牙丝毫不留余地。
虚影消散,恢复如初,一道身影出现在白渡一丈之地,破破烂烂的道袍,灰白枯瘦,如杂草般的头顶,赫然便是那秦长生!
“小小年纪,戾气却如此暴虐,宛如荒野凶兽逐食,小鬼,你到底是,谁?”
随着一字落下,秦长生枯槁的手指轻轻点出,直直落在白渡神庭。
宁神醒脑,降逆平喘,这是神庭的作用。
微风轻轻吹起,周围鸟声鸣鸣。躬着的身影变得挺拔,双颊微红却是气息平和。白渡看着身前的道士,咧嘴一笑道:“那个吃人的道士原本就是要吃我的,不过他被小金蛇咬死了,小金蛇也被他弄死了,我当时很饿很饿的,你知道吗,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老爸教过我的,我不吃人的...但我要活下去的...我...”
“好了,好了,我了解了。莫恨,莫恼,人生路长,唯心耳。”
秦长生轻柔的抚摸着白渡的头顶,浑浊的双眼难得的清明异常,声音也不在枯哑难听,反而显得异常的柔和,只听他接着道:“白渡,吾名秦长生,天剑道第十四代大师兄。”
白渡疑惑的看着秦长生。
秦长生继续道:“这天下,大的很呐!七十二修仙宗门,四大修仙人间王朝,势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是是非非难以说清。你刚才于感应石前测的天赋为五行灵根,宗门之内有记载,这等灵根也是极为厉害的。只不过现如今却是如同废灵根一般,只是因为没有这等灵根修行的典籍。即便有修行之法,也须得天仙,呵,天仙人物来为你引导护法。此间无仙,故,废也。”
白渡此时才明白,那王齐松的三个难,说的是何等的无奈。
“秦伯伯,不打紧的。伯伯如今既然来见我,必定是有办法的,我说的对吗?”
秦长生听闻,心中便生欢喜,此子聪慧,既然前来相见,必定是有缘吧。
秦长生点点头,郑重的对着白渡说:“我有机遇,于禁地得一上古残卷,只是修行之法颇为...异于世间修行之法。此残卷为体修之法,完全摈弃当今时代的练气之术,反而更像远古时的巫。灵根之说,不在巫的体系之内。”
“秦伯伯,我不懂。我只知道引气入体,而后修行修心,一朝顿悟,飞升去了。却是没听过什么灵根的说法。”
秦长生不知白渡前生,且当他道听途说不全,会心一笑道:“你还知道的太少,如今你可愿拜我为师,习得长生道法?”
白渡闻言,不在乱想。道:“秦伯伯,可否征得家中长辈同意,身为人子,愿凭长辈做主。”
秦长生一愣,更是喜爱,微微点头道:“可。心不惑,有孝行,可为我弟子。那便你来带路,去见你父母。”
白渡点点头,道:“我得和老伯说一声。”
话音刚落,王齐松便出现在二人眼前,秦长生知道,这老货从未离开过。
“老伯,老伯,我得带秦伯伯去家一趟,你看可否?”
“呵呵,白渡啊,你秦伯伯的本事可是大的很,跟着他比在我这学府里好玩的多哩。你父母既然送你来学府,必定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你叫我一声老伯,我王齐松也认你个亲,送你个小玩意吧。”
一把绿绿的小剑递到白渡眼前,看了秦长生一眼,在一旁笑意盈盈看着。
秦长生微微眯起了双眼,隐隐双眼道道流光闪过,而后又长叹一声,微微摇头,显得很是落寞。秦长生知道,这人情算是欠下了。不禁心中暗暗念叨,这老狐狸,不愧是活过那个时代的怪物啊。
白渡初见,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王齐松一片心意,秦长生也点了点头,他便也不矫情,双手接过,道:“谢王伯伯,一会我让姥爷送二斤猪肉...”
王齐松顿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秦长生却是开怀大笑道:“这二斤猪肉,可是天下独有了。王老,时辰不早,就此别过。”
王齐松看着消失不见的二人,抬头看看天,喃喃道:“又该来了,唉,生灵涂炭啊。”
只不过当天晚上他看着桌子上的二斤猪肉,却是没了伤春悲秋的感慨,脸颊不规则的抽动着,若是秦长生看见,怕是这辈子的笑点有多了一个。
自从天剑道名存实亡之后,秦长生便从笑过了,但是今天他是真的发自心底的开心与喜悦。相逢不如偶遇,秦长生与白渡的故事,就此开始了。
当白渡与秦长生踏入白满仓的住宅之际,李大壮提溜着二斤猪肉也到了门口。
秦长生便道:“可是白渡的姥爷?吾名秦长生,今日前来此间,欲收白渡为徒,特来拜会。”
那李大壮何等的眼贼,顿时计上心来,道:“你这破烂一身,毫无精神光彩,莫不是打着诳语,前来拐卖我儿。”
秦长生见此,无奈一抚衣袖,在两人面前顿时便了个模样,却是玉树临风好神采,绫罗绸缎难相应。头戴七星宝冠,身着无尘白衣,一把青峰悬腰,流云鞋上生辉,看着两人眼中直冒金光。
李大壮大喊一声道:“我等凡人眼拙,识不得仙人,望仙人恕罪则个。”还不等秦长生回话,李大壮便拉着秦长生往家中走去,大声喊叫着白满仓与李莲,说着什么祖坟冒青烟,行善有报之类的,只不过在白渡眼中,姥爷便是满满的炫耀了,其声之大,怕是四邻八舍都要过来了。
秦长生虽是修了仙道,脱了红尘,但在众多邻里之间,七嘴八舌的一通袭来,也是挡驾不住这凡间的悠悠之口,这便又说到为什么随安古城内的百姓们对于修仙毫无敬畏之心,这份底气来自于随安,而非来自于青龙帝国。
现如今仙凡并非分的那么泾渭分明,尤其对于随安这个特殊的存在,位于青龙帝国与白虎帝国交接处,东有白头山,西有迷仙瘴,北临北海,南有南荒。若从整个大地图来看,随安宛若在四大帝国的最中心处,青龙以其强大的仙资力量,把随安纳入版图,却也不太用心管理,多半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思。
一般来说,此地便一定会成为四大帝国各种人物的汇聚之地,杂乱的很吧。
其实不然,相反的,随安自建立至今,从未发生过大规模的混乱。一则,各个势力倾轧,相互有所顾忌。二来,随安的居民,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大都身上有点东西,家中有点乱七八糟的古怪玩意,若是拼起命来,谁都落不了好。
所以秦长生只得应付,却不敢动用所谓的仙人威严,仙人威严这东西,在随安大概便是一个笑话。
闲话不多提,我们且回到白渡身上。
虽说白渡在转世之前是有喝过酒的,但那只是一小瓶,但今日被李大壮拖拽着,足足一斤的粮食酒就这么给灌了进去,以至于呼呼大睡,好不安逸。
秦长生与李大壮三人闲聊着,却是不知道白渡另有一番造化。
且说被白渡吃到肚子中的珠子,是需要精纯的灵气来维持的,在白渡轮回之时,珠子吸收了大量的地府灵气,完成了初步运行的条件,但是之后白渡的轮回却是再度的受到了珠子的影响,以至于阴差阳错的和白渡一同的降生在了这里。更为奇妙的便是,珠子与白渡之间,从两个独立的个体,在轮回之力的影响下,完完全全的融为了一体,如同一颗种子,在白渡孕育之际便扎根于白渡体内。
现如今,历经九年时间的成长中,珠子,也便是种子,总算是破土而出,而其导致的便是白渡无法承受这庞大的念力冲击而陷入沉睡。
白渡现在很清醒,但他却是无法睁开眼睛。但是他却是清清楚楚的能看见体内的种种变化。五脏六腑,血液,骨骼等。尤其是在他的肚子中,那颗土黄色的珠子早已变了模样,一株嫩绿的小草正在微微的晃动着。
如果念头可以有表情,白渡现在大概是萌萌哒的样子吧。
小草微微晃动着,一股子声音直接在白渡的心头响起。
“吾生于世十万载,天地大势浩荡,吾道阻且蹦,侥幸留有残念,寄于此莲种。虽寄望早日得以重塑身躯,再踏道途,哪知这一等,岁月无穷矣。”
“而今莲种破壳而出,吾却是活不得多时了。”
“也罢,也罢,命运造化那能尽归吾一人。”
“老怪物!十万年哎!猴子才被压了五百年,这么说来,老怪物,你认识猴子吗?对了对了,我能救你吗?”
“白渡小子,洪荒岁月万万年,吾记得不多了。吾知你本性纯良,留无为经一部与你,望你踏道长生,以窥大道...”
“窥大道什么?喂,老怪物?说话呀!”
在白渡问话之际,却是他自己也没有看清楚,丝丝波动在小草周围泛起涟漪,却是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
......
白渡希望那是一场梦,但终归是希望。
当他的身体可以控制的时候,脑海中静静的躺着一部经书,告诉他这本不是梦。没有什么东西比刻在脑子中最为致命的了。白渡还是无法接受一个刚说了几句话,便是连面目都未曾见到的人,便这么的死了。
“他能去轮回吗?会见到孟婆姨姨吗?”
小孩的心思,大多是单纯的。他不知道这部经书的价值,也不在意这部经书的价值,在小孩的心中,对于那几句话,可谓比经书来的要珍贵的多。
第二日,秦长生在与白满仓的商量下,决定在白满仓家中住下,直至白渡筑基成功。秦长生恢复了往日见的破烂模样,只是因为要避免暴露身份而引来的麻烦,借用白渡的话来说,便是低调,只不过有些低调的过分,在白渡的心中,便是苟且。
也便是这一日,白渡正式在李大壮一行人前,三拜九跪行了拜师礼后,正式踏入的修行的道路。
只不过脑海中的那部经书却是迟迟不能打开。为此白渡曾旁敲侧击的询问秦长生,但得到的回答颇为令白渡一再的发呆。以至于秦长生也颇为,郁闷。
嗯,郁闷。
想他堂堂深的天剑道精髓的首席弟子,而他的弟子却是一度的追问其他典籍,致使秦长生一度的怀疑天剑道是不是真的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刻了,不禁的心中碎碎念叨,我这宗门的修仙法术就这么入不得这小子的眼吗?
一个第一次当师傅,一个第一次当徒弟,彼此格外的珍惜。
白渡日间的修行,秦长生全程关注,他知道这个弟子生性活泼,颇为好动。这第一篇教的,便是天剑道的观剑之术,索性也成全了白渡那耐不住寂寞的性子。
观剑,说的普遍的便是看,以各自的悟性来决定此法的修炼速度。但秦长生教的却是不一般,他带着白渡找到了随安城西的打铁师傅郑铁匠,郑里海。
“郑师傅,以后这些时日,渡儿便跟着你来当学徒,不必关照与他。”
“好咧好咧,白渡这小子啊,我们大伙可是喜欢的紧呢!既然老白你放话了,我必定好好的教他。”郑里海满脸笑意吟吟,黝黑的中年汉子露出了微微发黄的牙齿,一个紧的看着几乎要逃跑的架势,道:“白渡侄儿,今日前来郑叔这可得好好看,好好学,可不能丢了你白家的名声。”
白满仓见白渡这架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轻轻落在了白渡的后脑勺,告了声麻烦,便回家去了。
秦长生昨日传授了白渡观剑的修炼之法后,便消失不见了,白渡却是知道,他那便宜师傅大概又要去处理一些私事了,比如说那个天天念叨的繁离师姐,莫不是未来的师娘?为此白渡还问过秦长生,随之而来的是秦长生的落寞与沉默,他记得尤为清楚,那天的修炼极度的艰难,超出了往日的三倍有余,直到他全身乏力,被师傅提溜着扔到了小床上。
不过当晚,秦长生还是带着微红的眼睛,给白渡上药。
“观剑,观剑,宗门之内教的便是细细感受自己的剑,我却是不想这样教你,于你未来无益。明日起,除了日常的锻炼与修行,你还得需去城西的铁匠铺,我已经和你父亲商量好了。想要修行观剑之法,你便需要去知道,一柄剑的产生。铁匠铺都有,你须得细细留心与通会,待我回来时会考教于你。全部学会之后,你便需要为自己打造一柄剑,到时候我也会检查你是否偷懒。这一去快则四五月,多则两三年,但是非去不可,朱雀帝国传来你繁离师叔的消息,渡儿,我必须要去了。那残卷现在我已传了你,但是所需的天材地宝颇多,这一番也得为你找全,才可将这篇修体之法完善。若是遇到修行的些许遗祸,可去找王齐松王老,我也会招呼一二,你去便是。好了,小子,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