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里暗里，你们为了让这些百姓将前任徐姓国主忘得干干净净，做了不少事情吧。”文天与狐妖走出深巷，穿过深巷人家种在门前的两颗柳树之后走入街市。
“是的，不过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太多心力。”狐妖实话实说而已，倒也不在文天意料之外。”
“这些年陈天方为了修行，在浮水国境内建造了这些随处可见的野祠来汲取气运，来帮助他吸收天地灵气。但是这样的修行方式毕竟是邪道末流，到现在他也没有多少境界吧。”
狐妖不应答，只当是认同说明了。
“对他来说这最最根本的，就是这不到十万之数的民众的人心。”文天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状况，从这些市井百姓的生活当中寻找陈天方插入的点点痕迹，“对于寻常人来说得人心很难，但是对于陈天方这样的修行者而言，很简单吧。”
经过一间书肆的时候文天笑着拿起一本记载浮水国历史的典籍，认真翻看着。
书肆中的伙计打量了文天一眼，没有多说。
“第一就是树立他的英雄形象。”文天说，“因此前任国主在故事当中成了吃人的魔头。”
“这让您感到很恼怒吗？”狐妖盯着文天那略有一些柔媚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好意思直视文天。
“为什么？”
“什么？”狐妖有些茫然。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生气？”文天随手买下了那本书，“是因为我与徐处之在一起，并将她从你们这些鬼魅手中救下。在你们看来，我来势汹汹，简直就像是那些市井间流传的侠客小说当中的主角那样，完全就是冲着陈天方这个坏到极点的家伙来的。这点似乎都不用质疑，是吧？”
狐妖自认已经活过几百年，见过很多人，很多事，但是现在文天以一种她从前不认为会存在的方式处事的时候，她还是不能理解。
“是的，公子。”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文天走在前面，步伐轻盈，像是有什么让他极为快乐的事情一样。“陈天方鸠占鹊巢，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恶事，我不清楚，你清楚，而且你刚才已经表达的清清楚楚了。你知道他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坏人，我也知道，但是这些百姓，他们知道吗？”
“至少绝大多数不知道。”狐妖看向文天，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明白这个人的心思。
虽然明面上她看着文天没有任何境界，但是她更愿意相信是文天境界太高，她看不穿。另外，虽然现在文天是这样一副少年面貌，狐妖却坚持认为文天一定活过更久的年岁。
“所以我们是来杀好人的，是来杀这些百姓认为贤明的国主的。”文天觉得自己很饿了，于是找了个路边小摊，要了几两馄饨。“在常人所认为的道理之上，我们就进入了一个误区。一方面，对于徐处之，对于真实的情况而言，陈天方必死。可是另一方面，对于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来说，我做的就是纯粹的坏事。”
狐妖沉默着。
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就是会忽略这些百姓的想法与看法，只能看到文天所做的事，徐处之所遭受的这些国仇家恨。
“有一位前辈对我说过，绝大多数人所知的，就是真相。”狐妖不是为了传达给文天什么东西，只是想要知道，文天说了这么多，这么纠结，到底想做什么。
“对，也不对。”文天摇摇头，“绝大多数人所知的就会被认为是真相，这是常态。但是如果不论真伪的话，真的很不好。”
文天吃了两口，觉得少了一些滋味，于是询问店家有没有辣味的调剂。
店家摇摇头，文天便觉得遗憾的不行。
“你看，想要做好事，又要做对的事情实在是很不容易吧。”文天像是在与狐妖抱怨生活当中的不如意琐事。“今日的善举好事，说不定明天就会成为十恶不赦的蠢事。”
“您到底打算怎么做？”狐妖有些意外。
“徐处之是一名法器师。”文天说，“我不想让这样的人埋没在这里。而陈天方该死，这些百姓怎么想，与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管不着。”
“这是？”狐妖不太明白。
“你在这浮水国有身份吗？”
“平日里会装作陈天方的妾室。”
“你在这浮水国有多少可以动用的人？”
“不少。”
文天放下碗，“就这样，陈天方死后浮水国就交给你，要让这个小国变成什么样，是你的事。”
“公子？”狐妖完全没搞懂文天是什么意思。“既然您早有想法，为什么还要与我说这么多？”
狐妖以为文天说这么多，是因为自己内心还有一些挣扎。
“不管是利弊考量，还是这些都对错权衡，只要是自认为正义之士的人都会想。想的越多，牵扯越深，越复杂。”文天说，“但是那些东西牵扯不到我身上来，我只是一名剑客，纯粹的剑客而已。”
敢向仙界出剑的那种剑客，从来就不会考量这么多东西。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狐妖还是要问个清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那么畏惧文天，现在却敢拦住文天追问到底。
“接下来？”文天认真想了想，“也就是一名外乡刺客斩杀国主，群臣拥立你为新任国主，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杀我？”狐妖低着头，真是提着脑袋在问问题。
看着那副不怕死又不想死的样子，文天只是哈哈大笑着。
“我也是坏事做尽的妖魔，也是该死的。”
“我不想杀你，就只是不想杀你而已。”文天摇摇头，“你非要觉得自己该死，就当自己已经死过了。”
远游在外的剑客用金子付一碗馄饨的钱，让小摊摊主很是为难。
在一番纠结说法之后，摊主要了文天身上一件买来傍身的金丝木牌挂件，抵了一碗馄饨钱。
等到文天离开之后，狐妖买下了挂件，仔细看着。
木牌正面写“万事从心”，背面是一些古怪的刻印，说不上来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