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宾客纷纷下山,录取的弟子到上清大殿等候分配,清极真人端坐于一紫花檀太师椅上,头戴紫金道冠,身披五彩道衣,紫檀松香缥缈,形貌虽是矮胖,却也有些仙风道气。四脉真人分坐四周,分别是清虚真人、清净真人、紫涵真人、玄微、玄月真人。大厅雅雀无声,百余名少年静立堂中,静待他开口。
清极真人清了清嗓子:“我派传承自天师张道陵,祖师习黄老之道,隐于山间修行,时年,北冥山鬼妖祭祀害民,祖师携剑斩之。其时,仙缘已至,炼成龙虎大丹,登仙飞升。故而,降魔卫道,乃我派传统,数百年来,我派弟子在世间修行,有修仙得道的,也有坠入生死轮回,也有追求精进魂飞魄散的,但却没有一个畏惧生死,苟且残生的。修道之途,乃逆天而行,望你们等坚定道心,一往直前。尔等今日能寻得遇良机,机缘、道心、资质均为上佳,望不负自身因果,光耀门户。”
只见他伸手一指,只见食指指尖现出一缕纯粹黑暗,言道道:“此乃极阴,中指一指又现出一缕光,洁白而纯粹,又道:此乃极阳,又如行云流水般划了一个圆,光与暗在掌心快速旋转,一挥手那点光蜿蜒上升,阳气上行,另一点黑暗自上而下向光飞去,乃阴气下沉,二者相互纠缠旋转,最后形成了一个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阴阳之图。道:极阴之处是极阳,极阳之处是极阴,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此乃大道之运行规律,入我门来,这是今日送与你们的见面之礼,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们每个人的造化了。”
四脉真人均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半晌,清净真人叹道:“师兄,不曾想你竟悟到如此境界,直指本源,真是让人钦服。玄微、玄月二人面带惭色,摇头不语。只有紫涵真人拂须微笑,面色淡定。”
众弟子各归四脉,只有那少女被掌门另眼相看收为掌门弟子,众人甚是艳羡,张道凌却未正式被列入门墙,被分配每日打扫大殿。
次日清晨,杂役道人将张道凌带入大殿,交代了诸般事宜,道:“你是记名弟子,不随众脉弟子一起闻道、授课,但藏经阁里有诸般我派典籍,倒也不禁你观看,你收拾好大殿,可自行修行,不懂之处,可请教藏经阁道长,四山分属四脉,你非正式弟子,无事不要前往,主山诸处,除干元殿乃是禁地,禁止进入,其他但去无妨,这是我派教规,你收好了,千万不要犯戒,否则监院定不轻饶云云。”
张道凌拿了扫把,进入三清殿,不觉一惊,从外面看那三清殿倒也不甚宽敞,进入殿内只见里面竟有千余丈长宽,地面以黑玉为底,正中供奉三清祖师,旁边另有一间偏厅供奉着祖师张天师画像。
正午时分,张道凌抬眼望去,不由苦笑,汗流浃背,也才打扫完半间大殿,好在他自幼作惯诸般家务,倒也不觉得甚苦。歇息片刻,又继续打扫,扫至偏殿,拄帚而立,望向张天师的那副画像,却和凡俗供奉有异,只见那画中画了一个中年道人,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神态甚是潇洒,右手拿了把七星龙纹剑斜指天空,左手掐了个剑诀,胸膛坦露,衣袂飘飘,似有临风之感,端的是玉树临风,仙意盎然。张道凌心道,这张天师倒也潇洒,果是气度不凡。正看间,互见画中天师胸膛处露着一道极深的剑痕,张道凌一惊,解开衣带,向前胸望去,只见胸口处一道剑痕横贯前胸,竟和画中一般模样,刹那间直觉脑中轰的一声,清明的神智骤然坠入混沌,胸前剧痛,一股撕心裂肺之感悠然升起,眼前光怪陆离,绚丽迷乱,只觉星空下一个风姿卓绝宫装的丽人身影,手持长剑与他交错而过,一口鲜血喷出,就此人事不知。
过了良久,张道凌方才起身,只觉周身发软,大汗淋漓,全身无半点力气,张道凌拿衣裳掩住胸膛鲜血,疾步出殿,再也不敢向那画像望去。
回到中,张道凌犹如一条脱水的鱼,不住喘气,好容易安定下来,寻思半晌,不明所以,肚内饥饿,煮了碗粥喝了,又去大殿将剩下的打扫完毕。
初十五,月正圆,月光遍洒龙虎山之巅,异兽鸣叫,鸟语花香,诸殿半隐与雾中,犹如仙境,张道凌想起昨日种种,恍若隔世,忆起故人,也不知今生是否能够相见,回想当日与如烟小桥初聚,山顶观日,心中更是柔肠百转。他强打精神,将玄元宝鉴翻开,不觉困意阵阵上涌,便拿出从书中所述丹鼎之道炼制的凝神丹服下,顿觉精神奕奕,他却不知,紫涵真人望着他彻夜未熄的灯火,微微颔首。
当,一声钟声磬韵直透青霄,端的是晨钟暮鼓、安之若素。张道凌顿觉神清气爽,顺后山小路往藏经阁行去,正行间,忽闻人声嘈杂,只见二十余个或道或俗的少年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那鹅黄衫子的富贵女孩,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其中一个少年手托一颗珠子放出淡淡毫光,驱赶蚊虫,张道凌一愣,正待绕行,那女孩蓦地看到他,用手一指,张道凌,给我过来。
张道凌知这女孩甚有背景,又甚是骄横,心感厌烦,本不愿搭理,见他召唤,无奈走到面前,微微颔首,叫了声小姐。那女孩道:“大典结束后,就未曾见到你,你分属哪脉,随哪位真人修行?”
张道凌正待答话,旁边传来一个面带稚气又装着些许老成的声音,他非与我们一起修行,乃是个记名弟子,负责打扫大殿,做些杂役,因此雯璟小姐不知,这位仁兄,我说的对吗?
张道凌正待答话,却听身后一人呼喝起来,叶开师兄问你话呢,没听到吗?那叶开微微一笑,道:莫要这般粗鲁,吓到雯璟小姐。那叫雯璟的女孩横了他一眼。轻声对张道凌道:我叫雯璟,在这里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谁欺辱于你可报我的名字。
张道凌颔首,道:“我素来与人无争,道行又低微,也没甚么人欺负我,倒是有劳小姐费心了。”
那少女不再答话,众弟子又犹如众星捧月般的浩浩荡荡的走了。只听得有人小声问道:“这小子甚么来头,雯璟小姐素来不假辞色,对这小子好似另眼相看。”
张道凌摇了摇头,努力把这点不快驱散。来到藏经阁中,张道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藏经阁中竟别有洞天,从外面看似不大,里面竟用戒子须弥手段布置,空间之大直比殿前广场,书架高约三丈,由梨花香檀制成,一眼望去,全无尽头。阁顶,镶嵌宝珠,一缕缕柔和的光洒向地面,全不刺眼。
一老道人坐在门前聚精会神看书,也不搭理与他。张道凌素爱欢读书,见状甚喜,沿着书架一步步向前走去,可是走来走去,却仍是那排叙述道家历史的杂书,却无修行典籍,回头望望门前的老道人,却见他正聚精会神的研书,心中实不愿打扰于他。只得一本本的翻来看了。这一看,却是兴致盎然,书中所载尽是仙人之事,或灵丹渡世,或仙家秘闻,又或斗那诸般妖魔,读到三界篇时,书中所述,上有九霄,九霄之外又有天池,天池外又有那茫茫虚空。有道是“有长年之光景﹐日月不夜之山川。宝盖层台﹐四时明媚。金壶盛不死之酒﹐琉璃藏延寿之丹﹐桃树花芳﹐千年一谢﹐云英珍结﹐万载圆成。就是形容仙界之美。凡界之下又有那地府幽冥,中间奈河阻断,奈河终日烟雾缭绕不散,有那弱水三千,鹅毛不浮之说,上面又有那奈何桥,乃凡人转世投胎之所,上有孟婆,奈河之后又有那风雷地狱、火翳地狱,金刚地狱、溟冷地狱、镬汤地狱地狱、铜柱地狱、屠割地狱、火车地狱、普掠地狱等九幽地狱,凡此种种。三界篇看罢,已是月上树梢,那老道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张道凌回去路上,心潮澎湃,甚感喜悦,从不知这世界实有广阔空间,待得修成道法,遨游三界,实是快事。
这日,最后一本书已看完,张道凌正感无奈,忽听那老道人念到:“中央为土,其能克水,亦能生金,金为火用.......”
张道凌愣了半晌,心道:“我这蠢材,这幻阵乃是用五行阴阳布置而成,我光推算天干地支,却忘了最基本的生克。”随即伸手打了几个法诀,现出第一排长长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