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谁要见朕?刚刚不是说了有本来奏无本退朝吗?有事刚才为什么不说?”
皇上一边不耐烦地折回来一边抱怨着,待看到脚下单膝跪着的一身晶亮铠甲的嘉宁侯时,皇上的脚步顿了顿,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来讨媳妇的吧?
果然,嘉宁侯抱拳道:
“启禀皇上,臣要奏之事并非国事,不宜在朝堂上禀报!”
“哦?不知嘉宁侯所奏之事为何事?”
皇上显然在明知故问,杨明昭却不急不慢道:
“皇上,内子沈氏昨夜留宿芙蓉殿为昭容娘娘侍疾,至今未归,方才听诸位大人们所言,宫里似乎出了命案,故来向皇上……”
“来向朕要人?”
皇上故意打断道。
杨明昭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嘴唇,垂眸道:
“臣不敢!”
皇上冷笑了两声,说:
“嘉宁侯你只管放心,朕急着下朝就是回去处理这件事,你先去宫门外候着吧,朕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皇上明知道沈入画没死,却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惴惴不安,他就是想让杨明昭知道,任凭你是世代功勋之家,也不能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杨明昭自然意识到了皇上的不满,他之所以敢这样大着胆子向皇上要人,目的就是为了要试探皇上,看看沈入画到底是死是活,现在看来,宫里的事可能真的和沈氏有关,不过从皇上的态度来看,至少沈氏还没死,如果沈氏死了,皇上现在必定会陪着笑脸对他客客气气有求必应,现在还敢给他气受,那就证明沈氏没有被怎么样。
杨明昭长舒一口气,退到了宫门外。
这时,在宫外等着杨明昭下朝的柳荀从马车上蹿了下来,兴奋地跑到杨明昭跟前,朝杨明昭身后看了又看,最终失望道:
“夫人今日还不回来?”
夫人一天没回来,侯爷就一夜不合眼,要是今天再不回来,我们家侯爷怕是要两天两夜不睡觉了。杨明昭没有即刻回答他,而是面色凝重地抬起手搭在柳荀肩膀上,问道:
“柳荀,还记得宋念初宋大人家住在哪吗?我带你去过的。”
柳荀见杨明昭脸色不对,立刻正经起来:
“属下记得,侯爷带属下去过的地方,属下都记得!”
“很好。你听我说,夫人现在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具体是什么事我还不是很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现在还活着,但是现在还活着不代表能一直活着,宫里可能出了命案,夫人毕竟是以外人的身份留宿在宫里的,我担心她可能被怀疑了。”
柳荀一听,大惊失色,连忙抱拳道:
“属下可以为侯爷做什么,侯爷只管吩咐,属下就是搭上这条命,也要把夫人带出来!”
杨明昭捏了捏柳荀的肩膀,有些哭笑不得:
“傻小子,又没让你去逼宫!你听着,你去马车里换一下衣服,把马车留在这里掩人耳目,然后骑马去找宋大人,告诉他夫人现在的情况,我在这里候着,一旦情况有变立刻让小厮传信给你。”
柳荀有些疑惑:
“找宋大人?他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柳荀,不要太以貌取人了,宋大人毕竟是悬剑山庄的少主,未来的掌门人,他没有我们现象的那么简单,你信不信,他一定有办法救他妹妹。”
柳荀对杨明昭向来深信不疑,遂点头道:
“我信,侯爷的话我都信!属下这就出发!”
很快,换上一身粗布褐色短衣的柳荀骑着马远去,为了不引人注目,柳荀打算从长安街的巷子里穿过,不走大路。然而,就在他行至听风居附近时,他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显然是有人在跟着他,柳荀心头一惊,却听身后有人高声唤他:
“柳侍卫请留步!柳侍卫请留步!”
柳荀只觉这声音耳熟,渐渐勒住缰绳,回头一看,来者正是他要去寻的宋念初。宋念初也在他身后勒住缰绳,他一身黑色劲装,腰佩长剑,骑在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上,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柳荀见状,惊喜道:
“宋大人,我家侯爷让我来找你!夫人在宫里可能被牵扯进一桩命案,侯爷想请宋大人想办法救救我家夫人。”
宋念初平静道:
“我知道,你先别急。方才下朝时赵国公世子沈珏都告诉我了,是长宁郡主安排了你家夫人留在芙蓉殿侍疾的。”
原来方才下朝时,沈珏见杨明昭要面见皇上,并未多想,只是拉了宋念初出门,道:
“嘉宁侯真有意思,之前还说舍妹克死他家三口人,如今又如此紧张舍妹,舍妹留宿芙蓉殿都是我母亲安排好的,早就打理妥当了,怎么可能出事呢?母亲再不喜这个庶女,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宋念初一听沈珏这样说,就明白了个大概,长宁郡主安排沈入画留下的,沈入画想不死都难。
柳荀听到宋念初这样说,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机,连忙问道:
“大人,你可有办法救夫人?”
宋念初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递到柳荀手里,嘱咐道:
“情况有变,我要即刻回一趟悬剑山庄,你来得正巧,拿着这块令牌去鸿胪寺卿何大人家,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宫里有我们悬剑山庄的人,当初是经何大人之手送进宫的,何大人的女儿是宫里九嫔之一的何充仪,她是负责帮助我们的暗线行事的,她自有办法。”
柳荀拿着令牌,大为震惊,口无遮拦道:
“你一个从六品的官员,竟然能拿捏住鸿胪寺卿这等从三品的官员?”
柳荀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
“宋大人……我……我不是嫌您官职低,我是……”
“这有何难?我手上有他致命的把柄,别说是从三品的鸿胪寺卿,就算是堂堂一品大员,我也一样有办法控制。”
柳荀这下是彻底相信杨明昭的话了,宋念初这种深藏不露之人,最是可怕。
宋念初又补充道:
“你家夫人这次是冒险了些,不过你放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她能活着出宫,你家侯爷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就全有了。”
柳荀听得明白,夫人这次是办了件大事,于是道:
“宋大人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宋念初只颔首道:
“一切小心,告辞!”
话音一落,二人沿着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
此时的沈入画的确已在宫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徐才人和萧婕妤来见了皇后,都说昨晚的确看到过嘉宁侯夫人取药回来,可及时赶到的皇上却说:
“她们二人只能证明嘉宁侯夫人是什么时辰取的药,又不能证明嘉宁侯夫人是不是让唐掌史先行返回,而后独自前去取药的,不知这期间有没有人能为夫人你作证?”
沈入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赶快平静下来,可怜巴巴地解释道:
“后花园西侧向来人烟稀少,当时天色已晚,更是难能遇到路过的人了。”
老皇上闻言,两眼微眯,道:
“嘉宁侯夫人,你若是没有证人,那便是口说无凭,沈昭容高居嫔位,她宫里的掌史和你一同出门,掌史死了,你活着回来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皇上!”
皇后在一旁轻轻扯了扯皇上的袖子,示意他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些。
正在沈入画不知如何周旋时,门外来报:
“皇上,皇后,何充仪求见。”
皇上冷哼一声,道:
“她还知道来?朕在上朝时,皇后就传召了她,徐才人和萧婕妤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她还真能沉得住气,不过是个嫔,她以为她是谁?”
你看,这就是得宠和不得宠的区别,同样是嫔,说到沈昭容就是高居嫔位,说到何充仪就是不过是个嫔她以为她是谁。
何充仪自然大老远就听到了皇上的抱怨,一进门便跪地请罪: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臣妾听到传召本是要即刻动身的,可臣妾宫里的乐姬姚氏听闻臣妾是因唐掌史遇害一事被传召的,便对臣妾说,她昨晚去乐坊取琵琶时,在后花园西侧的路上看到过唐掌史和另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想同臣妾一起来作证。臣妾哪里敢由着姚氏一个乐姬胡闹,生怕她口出狂言脏了皇上皇后的耳朵,便对她先行询问,在确定其所言确实无不妥之处后,才敢携了姚氏前来作证。”
皇上低下头看向何充仪,他都快忘了何充仪长得什么样子了。皇上对何充仪一点点恩宠都没有,无非是因为早年征战时皇上御驾亲征,何充仪的兄长在战场上救过皇上的命,皇上却不想早早给何将军提升军衔,让何家权力过大,毕竟他已经有了一个担任从三品鸿胪寺卿的爹。于是皇上思来想去,决定把何婕妤晋为充仪,给她挂个嫔位,又赏赐何家黄金和绸缎,以示君恩浩荡。而何将军自然也明白,这种赏赐不过是表面荣耀罢了,妹妹成为嫔里唯一一个没被临幸过的,日子只会更难过,而自己依旧是排在最末位的没有丝毫兵权的小将军,黄金布匹,也迟早有用完的那一天,空有荣华富贵的外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