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未央震惊至极,她一直都以为是陈慎下的旨意,可现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姜淑和长孙清。
陈慎没有必要骗她,因为陈慎已经魔怔了,他亲手杀了齐国的嘉禾公主,就只是为了为长乐报仇。
未央觉得滑稽的很,“报仇?”她反问,“难道你能杀了你的生身母亲吗?”
姜淑是何等人物,这么多年了,她在朝中的势力都没能够消除,更何况还有一个长孙清在帮着她,陈慎是君王,却已经无法操控着朝野中的齐国势力,齐国早就与陈国紧紧相连,陈慎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当真要拿剑指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陈慎不语……
尽管他心里头清楚,罪魁祸首是谁,可他没办法对付自己的母亲,他做了这么多依旧没有办法的。
陈慎就这样落荒而逃了,甚至都不曾与未央再说上一句话。
未央站在杂草之上,看着陈慎的背影,所想起来的却是长乐,她不明白,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呢,长乐手札之上所写的还有多少秘密。
陈慎走出宫中诏狱的时候,月光正好被乌云遮蔽,他抬起头来,天上星辰暗淡,没有一丝光芒,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可在动手杀嘉禾公主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曾犹豫。
“那位卫国公主不过就是一个贱货,勾搭了淮文王还不够,看着人家淮文王做不了皇帝,就又勾上了陛下,最后还是做不了皇后……”
素来高贵的嘉禾公主就这样将那盏写着“长乐”字样的河灯给捞了上来,脸上笑容满是轻蔑,明艳之中却没有一丝让陈慎觉得动心,陈慎只觉得那时应该直接将她掐死的。
可陈慎居然找不到一点理由来反驳,只因为长乐的确是不爱自己的……
陈慎看着自己的双手,总是觉得还没有洗尽,那种血腥的感觉还残留着,“长乐,你会怪我吗?”栖鸾殿之内,仕女图之上的女子还笑的正明媚,勾起唇角的模样总是会让陈慎移不开视线。
“父皇!”睡眼朦胧的永宁就在侧门之处,过了屏风才步履蹒跚的走来,后头还跟着不少的宫人,显然是无法劝阻永宁,只得前来跟随。
陈慎回身,便见永宁穿着一件绣着百合花的亵衣,他恍然想起在长乐薨逝之后,他收拾旧物,就在她的柜子里头找出不少小孩子的衣衫来,长乐总是如此,将所有的事情想的周全,衣衫的线头都被她藏在里头,不会伤永宁半分粉嫩的肌肤。
陈慎蹲下身来,正好抱出了飞快奔来的永宁,入得怀中,永宁才有些难受道,“我梦到母妃了,母妃说她不要我了。”嘤咛着,才是泪珠落下。
“母妃哪里会不要永宁呢,她只是……不要父皇了。”良久,陈慎才开口回道,轻轻拍着永宁的背部,听着她的呼吸渐渐的平缓。
长信宫烛光未歇,夜半无人之际,陈子恪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衣衫,看着塌间的《璇玑图》,仿佛是什么难以解开的谜语,指尖勾勒其上,眉宇之间尚有几分挥之不去的愁绪。
“殿下,而今已经是死局了。”开口的是屏风之后走来的人影,正是才刚刚得了未央消息的楚辞。
楚辞夜间进宫,本是来参加盂兰盆节的,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情,他看着陈子恪满门心思都只是放在《璇玑图》之上,言语有些不善道,“难道殿下当真是要见死不救吗?”
未央是不可能会杀人的,更何况是那位嘉禾公主,就算是嘉禾公主不死,因今日天机的事情,满朝文武也必定不会再让陈慎娶齐国公主,齐陈联盟依旧是无法继续的,可嘉禾公主一死,势必是要激怒齐国的,到那时,就是两国战乱,生灵涂炭了。
陈子恪略显慵懒的一副样子,斜斜的倚在塌间,偏着头打量着楚辞,看着他这焦急的样子,才有些谐谑道:“怎么,世子爷是担心起昔日的未婚妻了吗?本王怎么没觉出来,世子爷也是这样重情重义的。”
“你!”他这冷嘲热讽的,楚辞也是知晓的,虽有些生气,但却还是隐忍道,“我拦着我父王进京,又让府上精锐秘密前来,可不是来这里听你说这些没用的话的。”
“哦?”陈子恪挑眉,那双明亮的眸子仿佛能够看透人心,“难道世子爷没有想过,事成之后,破镜重圆,让未央公主重新接受你?”
楚辞却不语,可这沉默恰好能够说明他的武将的心思。
“那么本王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陈子恪随手将榻几上的璇玑图收好,安置在书卷之侧,“早在你打开城门的那一刻开始,未央公主就已经不再是你的了。”
陈子恪一字一句,说着楚辞自己都明白的事实,话音刚落,楚辞便急急开口道,“不……我虽不奢望与未央公主再结秦晋之好,可我也不能看着她死于非命。”
“陈慎疯了,你看不出来吗?”陈子恪还未等楚辞开口,便截断了他的话,猛然站起身来,眼中皆是凌冽模样,“本王从来不知道,陈慎会这样做,玉石俱焚吗?”最后一句话,却不知道是在和楚辞说,还是自语。
楚辞微微仰头,看着此刻陈子恪的模样,居然与多年之前,那个鲜血却不曾停下脚步的长孙清一般二,那种笑容总是会让人不寒而栗,楚辞不知道他究竟做的是对是错,但却知道,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齐国嘉禾公主死在陈国宫闱之中,清晨的来到,将整个消息传遍整个建城,接着,齐国也知晓,于是两国战争一触即发,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陈慎,陈国的帝君。
陈子恪只觉得此刻脑子混乱的很,那些过往都压得他难以喘息,彻夜未眠的陈子恪,所想的却不是那满是鲜血的龙椅,而是那还在深宫地牢之内的未央。
朝堂之上,尽是窃窃私语,说的都是昨日晚上宫中发生的血案,一侧的长孙清站在金龙柱之下,却没有本该属于齐国人的悲愤,只是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椅,思索万千。
“皇上临朝!”只待这一声,朝堂之上顿时便鸦雀无声,须弥台之下的琼楼玉阶之上,徐徐走来这陈国之主,一身耀目黄袍之上绣着金龙飞翔,彰显出一国之君的气概,不过而立之年却有一份沉稳睿智显现在眉宇之间,身后宫人为其撑开雉羽宫扇,衬托出他的颀长背影。
发间十二鎏金从发冠顺势而下,随着陈慎的步伐而微微抖动,踏入大殿之时,整个殿中都寂静下来了,踏上玉阶,往这最高之处而去,安坐在龙椅之上,下头朝臣们才全数跪伏于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饶是这世间最所有男子听来都会是惊心动魄的。
也难怪自古以来那么多的人都葬身在这皇位之下。
陈慎一如往常模样,神情并不曾有变,众人大惑不解之中,长孙清才上前一步,托着玉笏,开口道,“敢问陛下,昨夜太液池齐国嘉禾公主遇害之事,是否属实。”这朝堂之上也就只有他敢直言不讳。
陈慎却只是随手执起龙案之上的杯盏,茶香四溢,上头还飘着些青翠叶子,入口甘甜,陈慎闭着眸在回味着,并不曾回应长孙清这话,下头便都开始窃窃私语了。
“若为真,此事应当交给大理寺处理,若为假,就请皇上辟谣,齐国嘉禾公主千里和亲,难道皇上就如此怠慢吗?”长孙清又开口,这话语之中已经有几分咄咄逼人了,他本是齐国人,众人也就见怪不怪,可看着龙位上头的那位,只觉得他高深莫测,自进殿开始便一语不发,只是品着茶,任凭长孙清在下头开口,不动声色之间,倒是让所有人都有些难以捉摸。
“姜鸾已死,那位齐国的七皇子姜垣,现在何处。”陈慎将茶盏放在原处,才抬眼看向下方之处,整暇以待的模样,眼角的余光更是打量着长孙清。
顿时满朝文武一片慌乱,谁都知道这位嘉禾公主是齐国帝君的掌上明珠,此次在陈国宫闱遇害,齐国又怎么会善罢甘休,这还没有思虑周全,就听到陈慎问起了姜垣,这口气中,倒有些“斩草除根”的意味。
“陛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陈国危矣。”
只人群中一人跪了下来,整个朝堂之上便剩下了长孙清一人站着,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陈慎,“臣听闻,杀害齐国嘉禾公主的就是皇上新晋册封的贵妃娘娘,还请皇上将贵妃娘娘交出来,带往齐国发落。”
他国公主在此处遇害,找出凶手来虽然不是能够解决事情的关键,但这也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众人只盼望着齐国帝君能够不迁怒陈国。
“朕,问的是姜垣在何处!”陈慎大怒,右手重重的拍在龙案了之上,那杯被他饮去一半的清茶顿时倾洒了一塌,顺着锦绣布料落到大理石的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