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儿不过是卫国的走狗,此次全军覆没的罪责都还没有让你担着,你居然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段丞相快步走到楚辞面前,却见他并无丝毫害怕,也明白,全军覆没,乃是长孙清卖国所为,并没有别的什么证据证明楚辞也参与其中,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头痛,鬓间头发越发显的花白。
“丞相大人,楚辞所言都是为陈国,除了重立君主,难道现在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段丞相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冷静了下来,才抬眼看向楚辞,沉吟许久,才道,“那么世子此次前来,是受了淮文王殿下所托吗?”
楚辞却只是一笑,“不管是不是淮文王殿下让楚辞来的,这道理总是不变的,丞相大人觉得呢?”态度谦恭,没有战场之上的肃杀之气。
陈子恪代政已有许久,若是陈慎迟迟不能归国,恐怕也真的要和楚辞说的一样了,段丞相虽知道陈子恪的能力,却总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仿佛从陈慎出兵伐齐就开始了。
“此事关系重大,世子不会以为就凭我们二人就能够决定吧。”段丞相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只道,“送客。”
这模凌两可之间倒是让楚辞有些放下心来,若是段丞相二话不说就答应,楚辞才会怀疑段丞相别有意思,可如果段丞相断然拒绝,楚辞又如何与陈子恪交代呢。
这样的答案才有可能是段丞相已经考虑了这个问题。
隔着朦胧夜色,栖鸾殿之外,却站着一个人影,月光打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寂寥,烛光映衬在窗台之上,他瞧着殿中人影,却不敢走近一步。
“贵妃娘娘身子可好些吗?”听着未央轻咳之的声音,陈子恪才询问着身侧的锦绣。
锦绣只是摇摇头,并不说话,未央自那日淋了雨之后就患上了风寒,一直都卧病在床,永宁陪在她身边,劝着未央喝药,她才脸色好了一些,可在锦绣看来,未央这模样,是心病。
陈子恪轻叹一声,月白色衣衫被夜风轻扬,他迟疑片刻,可却转身就要离去,锦绣在身后忽然喊道,“殿下,你不进去瞧瞧吗?”
陈子恪苦笑,“她若是见着我,这病只会越来越重的。”眼角的余光瞥向那栖鸾殿里侧,眉头紧锁着。
“可若是娘娘见不到你,病就不会好的,殿下难道不知道,娘娘这是心病吗?”这几日未央的状况被锦绣看在眼中,最明白未央心思的或许只有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锦绣。
陈子恪步子一顿,却道,“不必了,等她再想明白一些就好了。”
齐国都城,却是歌舞升平,都在庆祝着齐都关隘这一战的胜利,说着齐皇的坐镇都城,说着三军将士的辛苦奋战,却独独无人提起姜垣这大将军的功劳,齐国上层着重出身,是断断不会称赞一个妓女的儿子的,就算是他父亲乃是齐国最尊贵的身份,也洗不尽他身上的低贱气息。
一匹骏马从停在都城城门口,姜垣跃下马来,风尘仆仆之间,眉宇之间却还是抹不去那英姿非凡,俊秀面容任谁看了也移不开视线。
“殿下,咱们现在是进宫吗?”飞星在后头问道,却见姜垣下马而行,似乎并不打算往皇城之中而去。姜垣扬起头来,正好可以瞧见这高耸入云的城墙,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道,“先回府。”
姜垣并未册封王位,但靠着皇城之侧,却有他的皇子府邸,这看起来是殊荣,却只是因为他成年没有法子,身份够不上封王,自然只有靠着皇城做府邸。
不管他立下多少战功,他在齐国皇室中人的眼中都只是一个低贱的存在。
“向东宫呈上拜帖。”姜垣边上石阶,便嘱咐着身后飞星,府门大开,早有人迎了上来。
“殿下回来了。”这女子穿着粉色小袄,面容姣好,发间珠钗点缀,低眉浅笑之间,颇有一股妩媚风情。
姜垣瞧着面前之人,伸出手去,正好挽住了她,“无瑕,你可知道,此次我征伐陈国,城楼之上带兵相阻的是何人吗?”他眼眸深处颇有些戏谑的模样。
这齐国上下谁人不知,那位齐国公主是何等巾帼英雄,无瑕娇俏一笑,便道,“自然是那位太后娘娘。”她眉眼带笑,卡着姜垣的时候,有些满满的依恋之情。
“不……”姜垣只是瞧着面前女子的面容,与脑海之中的那张脸渐渐的合在一处,才笑着开口道,“是那位卫国的未央公主。”
无瑕身子猛然一怔,脸色有些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姜垣,“她,她还活着?”
姜垣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伸出手来,正好触碰到无瑕的脸颊之处,“我只是想不通,同一血脉,为何相差会那么多,那未央就敢站上城楼之上以身保卫陈国,而你呢,却之能躲躲藏藏在我这府邸之中,不见天日……”
姜垣话还未说完,无瑕脸色却越发难看了,“殿下……”却只是这两个字,别的再没有开口。
姜垣一眼也不再看她,只是径直往里头而去,徒留无瑕一人,眼角划过泪珠,却只是一滴,她伸出手将泪水抹去,那本温柔的能沁出水来的一双眸子,只是一道狠戾划过,打破那片刻宁静。
东宫之内,莺歌燕舞,正位之上,坐着的正是齐国的太子殿下,身侧美人劝酒,下头更是从大宛来的歌姬起舞飞扬,一侧榻几之处,他一缕碎发自鬓间而落,发间玉冠挽住乌发,却还是有三千烦恼丝落在肩头。
一身玄色衣衫依旧如昔,面容之上虽然有些憔悴,却不失帝王威严,眼睛透过那歌舞飞扬似乎在看别的东西,烈酒从咽喉而入,炙热的感觉让他在这一刻之间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表弟恐怕还没有见过这大宛的歌舞吧?”太子倒是和和气气的,但却是有着别的算计,将陈慎抓来可是费了他不少的精力,陈慎虽被俘,却还是帝王身份,太子又算得这位陈国陛下的表兄,自然也不会慢待了陈慎。
“嗯,果然不同寻常。”陈慎点点头。
“你却不知道,我这些舞姬算什么,若说貌美舞好,我七弟的府中倒是有位性子极辣的美人儿!”太子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向往,陈慎也只是一笑罢了。
陈慎来到齐都已有数日,可齐皇依旧是没有来见他一见,倒是整日里都在这东宫徘徊,跟着这位太子殿下吃喝玩乐,倒是比他昔日在陈国当国君还要好。
“太子殿下,不好了!”外头的宫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陈慎下意识的放眼看去,太子显然也不耐烦这种样子。
“瞎嚷嚷什么呀!何事!”太子气急,只觉得这宫人掉了自己在陈慎面前的面子,连带着桌上的酒盏也给砸了过去。
那宫人连忙跪了下来,“启禀殿下,是,是七皇子回来了!“
太子猛然将身边还依靠在他身边的女子猛然推开,“什么!那观音奴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慎扬眉,虽然知晓这名字的由来,但却没料到这齐国太子也会这样叫姜垣,陈慎倒是曾经听闻,这姜垣的母亲只是齐国的青楼女子,虽生的一副好相貌,却因为出身不高而不能入齐国皇城。
姜垣小时极像女子,比之那画上观音还要美上几分,却因只能在青楼里头做做奴才,青楼里头的人开玩笑,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而今叫来,却是嘲讽的很。
太子这大声一喊,才发觉陈慎还在身边,连忙收敛了一些,陈慎却装作没有听到,只是捧着手中杯盏看着歌舞,太子接过那宫人递上来的帖子,脸色铁青。
“这观音奴!必定是要在父皇面前参我一本。”太子咬牙切词。“殿下,七皇子是来见你的,或许,不是因为兵权的事情吧?”身边的宫人这样推测着。
姜垣在建城兵临城下,若不是因为太子将兵权收回,可能姜垣就已经立下了不世之功,太子又怎能看着姜垣一人独大呢,别的他不怕,就怕姜垣将这罪状往台面上放去,齐皇一定会斥责他的。
陈慎起身,知晓这事情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便要告辞,太子却连忙走了过来,“表弟,不过自家人见面,没事儿!“
太子却倒是忘了,陈慎落到这等地步是拜何人所赐,也忘了那齐都关隘姜垣打败陈慎的事情,陈慎一直都被软禁在齐国驿馆之内,齐国也算是以礼相待,太子虽然让陈慎留下,陈慎却还是起身告辞。
太子也不好强留,只好送着陈慎出来东宫,笑容收敛,随之长袖一甩,脸上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还不快将七皇子给请到宫中来。”
姜垣入得宫来,一身竹青色的衣衫显得很是随性,腰间香囊点缀,进了承天门便往东宫而去,身后只随着飞星一人,隔着半条繁华的街道,却站着无瑕,神情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