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为陈国付出了那么多,殚精竭虑的让陈国百姓国殇富足的日子,而此刻,只因为一战之败就被陈国上下所舍弃,现在没有人能看到陈慎的好,而只是想到陈慎带着陈国的大好儿郎上了战场一去不回,全军覆没,连他也被俘,是陈国的耻辱。
“而今除夕,各位大人也该居安思危,据我所知,各位大人并不打算将陛下从齐国赎回来。”歌舞俱停,只有未央一人的声音,若不是因为未央上过皇城城楼,建城之难的时候有功,恐怕早有人以“妇人不能干政”这一条送未央出临华殿了。
“不是臣等不救陛下,而是因为那齐国乃是一条喂不饱的饿狼,恐怕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他齐国要了一次,便会要第二次,就算是得到了我陈国的好处,也绝对不会放过陛下的。”下头有人开口,却不知是何人,未央虽不认得,但却知道他这话是在朝所有人的心声。
未央猛然站起身来,“若是此法不成,你们身为臣子,该另寻他法才是!陛下身在齐国,你们为何不想解救之法,就连一个人也不派过去,这是为何,往日里所说的那些忠君报国,而今都去哪里了!”未央显然是发怒了,可却还是隐忍不发着,话语之中说的都是道理。
陈子恪想派刺客了断陈慎的性命,那为何就不能让人去齐国将陈慎解救出来,冒一次险又能如何呢,追根到底,他们就是想着另立新君,舍弃陈慎罢了。
长袖扬起,酒盏落地,酒水从塌间缓缓落下,酒香四溢。
“贵妃娘娘息怒。”开口的却是陈子恪。
他站起身来,对着屏风之侧微微一个鞠躬,“此事是我未曾考虑全面,也难怪贵妃娘娘生气,今日除夕,还请贵妃娘娘不提政事,等他日,就请贵妃娘娘与我等协商解救陛下之法。”
所有人这才明白,未央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给陈子恪一个下马威,不由得感叹着未央这巾帼英雄,在道义礼法之上,若是众臣让陈子恪取而代之,将来载入史册,必定是遗臭万年,若是陈慎死了也好些,可他就是被俘,又没有早已决定的继承人,自然是让大家进退两难。
而今未央这一番话,分明就是在讽刺他们这些口口声声的忠君之人不过是墙头草罢了。
未央坐下身去,再不说别的,可就刚才那几句话就已经给在场这些存有别的心思的人一个警钟,让他们不敢再妄动,人活一世,便是为了一个“名”字。
陈子恪又何尝看不出来呢,于是看着歌舞,眼角的余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那屏风之后看去,眉头紧蹙之间,却未曾察觉到身侧王慧的目光。
歌舞虽然继续,但在场众人的心绪无一能平复下来。
冬日寂寒,未央走出临华殿的时候,抬眼正好的见那并不分明的月光,那淡淡的光芒却连周侧的星辰都掩盖不住,披着貂裘,身子却还是在发颤,一众宫人跟随在后,她抱着手炉上了九鸾步辇,却能见着还站在临华殿前头的陈子恪。
他似乎在瞧着未央,又仿佛是在透着未央看着别的抵挡,只有陈子恪一人能明白,他在想着那个叫他“夫君”的小女子,回忆着她如何大胆的告诉自己,她很喜欢陈子恪。
只是好像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酒宴既罢,便是众人离去皇宫之时回家守岁去了,未央却并不想守岁,只因为守岁是保佑长辈能够平平安安,而她却已经没有了家人了。
没由来的,想到她的皇弟,却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在世上,或许早就在卫国国破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再想了,那夜的大火就像是她的梦靥一样,走走停停的,却已经到了栖鸾殿,永宁本该是早就睡了的,此刻就强撑着困意,抱着璇玑图在念着诗文。
“我要为父皇守岁,不能睡觉,要是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们一定要叫我。”她嘟着嘴,眼皮却一直在打架,吩咐着栖鸾殿的宫人。
未央在内室外头看着,看着她小孩子的心性,可却对陈慎父女情深,不由得欣慰一笑,“娘娘。”身侧忽然传来锦绣的声音,支支吾吾的,未央回头看她,她也没将话说完。
“殿下他在外头的听雨湖,让你出去一趟。”
原来是陈子恪,也怪不得锦绣这样犹豫的才说出口,未央也不说别的,带着锦绣就往外头走去,除夕之夜,整个宫闱中都点起了彩灯,灯火阑珊的,倒是没有一点夜晚的样子。
陈子恪早已换了衣衫,穿着一身雪青色的衣衫,到是与淮文王这三个字搭不上边,回身之时,微风卷起他鬓间碎发,衬出玉冠绝世,未央踏上石阶,倚着石栏,瞧着湖中平静,“殿下有事吗?”
疏远的语气,让陈子恪眼眸深处不由得有些吃惊,“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吗?”他陪着笑,似乎今日是来求和了,走上前来的时候,想要拉住未央。
未央却凭空的退后几步,抬起头来看着陈子恪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诧异,如平静湖面落入石子一般,“未央,我们不要再斗气好了吗,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可这一切都迟了……
未央只是一直看着陈子恪,似乎是在看什么并不在意的人,陈子恪只是一直说着,知道发觉未央的眼神有些不对才停了下来,用目光询问着未央,未央才嘴角微微上扬,一阵讥讽道,“我是对殿下又有什么作用了吗?”
陈子恪身子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子恪,你可还记得,你最开始与我说的报仇是为了谁吗?”
长乐,然后是刘丹,最后才是为了皇位。
未央一点点的知晓陈子恪的野心,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只因为她也出身皇族,也知道这自古以来皇位争夺不在少数,就算是杀死手足兄弟也是家常便饭,尽管陈子恪动了杀死陈慎的念头,她也未曾将事情做绝。
“你的父皇是怎么死的,你可还记得吗?”未央只是缓缓说出这句话来。
陈子恪恍若雷劈,看着未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当然最清楚陈靖是怎么死的了。
“是你害死了你的父亲,对不对?”未央声音在颤抖着,泪水划过脸颊,落在听雨湖之上。
姜淑是那样爱着陈靖的,是不可能对陈靖下杀手的,陈靖中风,而后莫名暴毙,死的时候是与陈子恪在一起的,陈靖的死不是因为姜淑,而是因为陈子恪。
未央不知道楚辞是如何从麒麟阁得来的消息,为何要交给她,但她看着陈子恪此刻的神情,便知晓那信件上头所言,一字一句都无错处。
陈子恪曾经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所以觉得杀死陈慎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在陈子恪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情爱,不光是男女之情,亲情也不过如此。
“为了皇位,你什么都愿意舍弃。”未央泪水渐渐冰冷,只觉得自己是否是错爱了人,当初那个温文尔雅之间,淡笑世间一切的男子究竟在哪里。
“设下离间之计,让楚辞被迫投降齐国的又是谁,你当真以为你能够瞒下一切吗?”未央对着陈子恪大声的喊着,这一切分明就是陈子恪的筹谋。
“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的……”陈子恪并未曾辩解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可我从来没有害自己的父亲。”
不管未央信不信,他没有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承认的,“楚辞投降是我一手筹划的,为的是让陈慎长乐决裂,我知晓陈慎心中挚爱是长乐,所以想着用这种方法,惑乱陈慎的心志,同时也想着长乐能够拼尽全力的对付姜淑,但我没有想到,长乐会殉国,对不起。”
陈子恪说起往事,并没有别的感觉,只是看着此刻的未央,觉得他那时候或许是真的错了,错的离谱,“可我只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皇位,本来便是他的东西,而他与陈靖的关系也并非他人说的那样好,他其实很不喜欢他的父皇,是因为他的父皇总是让他的母妃受尽欺负,更是在知晓刘丹是死于姜淑手下的时候,居然隐忍不发。
对他影响最深的是眼睁睁的看着刘丹死去,而他的父亲却不能为他的母亲报仇,于是他选择了自己的办法来做,尽管这条路很凶险,他依旧不曾有丝毫退后,而今一切都成功了,他也更不会放弃。
“陈慎对所有人都好,可却得了这么一个下场,陈子恪,你究竟有没有心呢?”
只是说到陈慎,陈子恪脸色便顿时不好了起来。
“解未央!”他叫着她的名讳,气急的样子,未央却一点害怕也没有,“你分明就是因为陈慎,所以才要与我作对是不是?你别忘了,陈慎屠杀濮阳全城,此等行径早就已经没有了民心,就算是陈慎能归国,我依旧能够登基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