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我就要出征了……”姜垣这才缓缓开口,说起了战事,无非又是陈国,楼蔷听此,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拽着姜垣的衣衫依旧不肯松开,满满的担心。
姜垣只是给了楼蔷一个笑容,让她不要担心……
“殿下,我听说那位刚刚即位的陈国陛下虽然是个病秧子,可以前却是那陈国人心目中的常胜将军,你一定要小心才是!”楼蔷对陈国人恨之入骨,可却不想着姜垣为她报仇,只是希望姜垣能够平安。
楼蔷的心思,姜垣又怎么会不懂。
“我走之后,若是胜了也就罢了,可若是败了,未央恐怕……”姜垣再开口,楼蔷才知晓他是什么意思,姜垣不是来与她告别的,而是让她能够照顾未央。
“你是不是担心,若是战事有变,未央就会被你父皇杀了?”楼蔷一针见血,所说的正是姜垣考虑的,她脸色并不好看,笑容却一直挂在脸上,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你们楼家在朝中还有些势力,楼将军战死沙场,父皇怜惜你,给了你青芸郡主的封号,若是由你来保护未央,或许更好一些。”事实上,姜垣除了能将未央托付在楼蔷之外,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了。
“可是未央绝不是一个胆小怕死的女子。”经过这三个月的相处,楼蔷也算是了解未央,虽然还是不喜欢未央这个陈国的贵妃,可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往日里有什么好的东西也总会偷偷的往未央那里送去。
“我知道,只是万事不由人,我不希望我回来之后,只能看见未央的尸体。”姜垣一阵嘘叹。
楼蔷眼神渐渐黯然,片刻之后却拍了拍姜垣的肩头,“好,我会尽我的能力保护她的,只是你在战场上也要好好的,我也不希望,回来的是一具尸体!”她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惹得姜垣开怀大笑。
可笑过之后,姜垣显然心情并不好,楼蔷却问道,“你既然喜欢那未央,为什么不去和她说呢,连道别也不敢?”她似乎总是能够看透姜垣的心思。
她说话太过直白,这性子若是放在别人那里必定是难以忍受的,但姜垣却偏偏喜欢楼蔷这种性子,只因楼蔷性情不捏揉造作,便引为知己。
“你若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你也会像我一样,说不出口的。”姜垣伸出手来,将楼蔷的发髻给弄的凌乱。
这一句话,楼蔷倒是真的很同意。
她往日里什么人都不怕,什么话都敢说,可独独,对上姜垣的时候,就如此怯懦。
大军离开的那一日,姜垣还是没有去和未央告别,春暖花开,倒是让百合花有了一些生机,未央摆弄着陈慎留下来的花卉,只觉得这种日子她觉得过得舒坦,她当真是变了太过了。
楼蔷就是这个时候冲入东苑的,拽着未央的手就往外头而去,“郡主你要带我去哪里?”楼蔷是习武之人,虽表面上看来弱不禁风的,可手上的力气却极大。
未央挣脱不开,却听到前头之人大声喊道,“你还养什么花,难不成真不知道今日殿下就要出征了吗?”
齐陈两国的战事,未央如何不知,可她身份特殊,却不敢与姜垣走的太近,更何况,今日姜垣出征,陈国迎战的,是陈子恪。
他们二人,未央都不知道心里头该如何想。
她依旧忘不掉陈子恪,可姜垣对她那般好。
楼蔷却不管未央心中在想些什么,对着屋子里头也喊道,“韵儿,别忘了带件披风来哦!”
韵儿是在今年的元宵佳节之上被未央带来的,她本是来齐都投靠自己的表哥的,她与那表哥本是指腹为婚,可没料到来到齐都之后,才发现她表哥已经另娶他人,当了有钱人家的上门女婿,她没了法子,只好一人在街上瞎走,正撞上未央。
未央一直都没有找到锦绣,而今有韵儿陪着,也算好过一些,楼蔷拉着未央就往齐都城门口而去,本繁华的街道,今日却是一片萧条,满城的百姓都前往城门口去相送姜垣。
姜垣虽出身不高,但在老百姓们的心中,他却是能够拯救齐国的天神,昔日战胜回朝便是夹道相迎,而今更是万人空巷,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的都是来送姜垣的。
隔着旌旗蔽天,坐在马上一身檀色戎甲的姜垣却在众人之间,见到了那被楼蔷拉来的未央,瞧着她墨发披肩,月白色的衣衫,下意识的扬起一个笑容。
“出发!”姜垣不再看向那地方,也不知道未央是否看到了伫立在万人中央的他,他将手中配剑扬起,大喊一声,百姓锣鼓相送,与那马匹扬起的灰尘合在一处。
南方烽火狼烟之处,正是齐陈两国的边关,齐国宛城城楼之上,显然已经是戒备森严,城中将军乃是昔日徒手击毙老虎的齐国武状元王旁,虽已过中年,却依旧是武功高强,熟读兵法。
“王将军,不好了,适才公子带着三千兵马出关去了!”忽然属下有人飞奔上来禀报,惊慌失措。
陈兵在宛城城下叫骂了整整三日,王旁却深知,这种情况是万万不能与之争锋的,最好的法子就是等着援军到来,只要姜垣带着兵马而来,才能出战。
有时候,坚守不出并不是怯懦,而是不得已为之。
“你们怎么不拦着他!”王旁大喊一声,就要往城楼之下而去,可倏尔脚步一顿,脸上满是无奈,“传下军令,再有人敢擅自出城者,格杀勿论!”
所有人都知道王旁心中的不舍,他不打算去救自己的儿子,便是为宛城打算,这么一来,他家公子也就凶多吉少了,谁都知道,这次陈国可是举国来犯,陈子恪御驾亲征。
本是午时,王旁在宛城等了几个时辰,直到夕阳西下,越发绝望,知晓他的儿子大概是活不了了。
“开城门呀,公子回来了!”忽然下头传来声音,王旁连忙探头去瞧,所见正是几十个带伤的兵士举着他王家的旗帜,推着独轮车而来,上头稻草之上血肉模糊的正是他的儿子。
“快,快开城门!”王旁来不及思虑那么多,连忙大喊着,火急火燎的往城楼下跑去。
城门大开,这几十个兵士将王公子送到里头,王旁老泪纵横,飞快的去查看儿子的伤势,忽然城门之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快关城门!”王旁惊慌之间,却没有说完这句话,冰凉的剑刃便搁置在他的脖颈之下。
他面目并不分明,身上的血迹却已经干的彻底,带着一抹属于胜利者的笑容,王旁终于瞧见了那剑身之上的“常胜”两字,“陈,陈子恪……”他大呼中计。
可宛城城门已开,再无回旋之力。
陈子恪清楚的很,王旁是怎样的硬骨头,就算是自己活捉了他那暴脾气的儿子,恐怕也无法要挟王旁将城门大开,反而这个法子,会让王旁大乱阵脚,只顾着自己儿子性命安危的王旁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负伤的兵士会是他陈国的人。
宛城城楼之上,在尸横遍野之地,站着一身戎甲的陈子恪,手中紧握着利剑,放眼看去,整个城中的荒败景象,下头的百姓们都在打着寒战,被兵士们看守着。
“宛城的百姓们,无需恐慌。”陈子恪不费一兵一卒便夺下了宛城,自然也不会伤害这城中百姓,“我陈国并无屠杀之意,今次攻伐齐国乃是因我陈国先皇不明不白的死在齐国。”
陈子恪想做到出师有名,还有什么比“陈慎之死”要好的多,此话一出,下头更是一片嘈杂,人人都知晓陈慎昔日屠杀濮阳满城的事情,而今陈子恪倒显出几分仁义来了,先不说与大家解释原因,而后更是将军中粮草分发给正处在饥荒中的百姓们。
老百姓们在意的不是何人做君王,也不在意自己是哪国人,只是想图个温饱罢了,一时之间,都将陈子恪做了仁义之师,齐国一向苛捐杂税,更别说经过上次两国交战之后,齐国大伤元气,更是收刮民脂民膏。
“殿下。”文墨飞快的跑来,手中拿着信笺,递给陈子恪的时候,才着急忙慌道,“齐国皇帝以七皇子姜垣为帅,而今已经率领大军直往宛城而来了。”
“姜垣!”陈子恪死死皱着眉头,显然觉得此人难缠的很。
宛城被破,边关已经无险可守,这消息传入齐都之后,一片哀嚎,谁都不曾忘记昔日陈慎是如何的直攻齐国关隘,更忘不了濮阳血腥,而今陈子恪也势如破竹,自然万般担忧。
但齐皇显然担心的不是这个,当初陈慎攻伐,他并不怕,是因为陈慎出师无名,加之一路残暴行径,让他齐国上下万众一心,最终让陈国一败涂地,而这一次前来的是陈子恪,陈子恪的仁义之举,收买人心的行径让齐皇越发担忧。
陈国有江南之地,风调雨顺,自然粮食丰盈,而齐国国境却在闹饥荒,天时地利,已经不占上风了,而陈子恪的出兵理由也实在很好,不管陈慎是被谁所杀,总之是死在齐国境内,他齐国就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