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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岁月淡洗旧日情 离别更醇昔时意(三)

以后数日内,皇上不断召见各皇子,询问藩内政务,燕王独独被召见两次。这日燕王散朝回来,对高炽和高烯道:“此次父皇召见我,是刚刚接到奏报,北方蒙古人趁母后大丧之际又有犯境之举,实在可恶,父皇命我即刻回藩,准备北征诸事,务要把蒙古人打个元气大伤,数年之内再无力犯边。高烯,你明日就随我即刻回北平罢,你得马上功夫比高炽好的多,随我准备北征罢。”

高炽听说有仗打,异常兴奋:“儿臣谨随父王左右。”高炽道:“父王缘何不带孩儿出征?我武艺虽差,可亦懂得用兵。”燕王道:“非是父王不愿带你,实在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理,此事比出征打仗还要要紧,明天你就与文和动身去办此事。此事办成,就可了却父皇心头的一个隐忧,明日你就和文和一同去办,今晚我自与你说是何等重要之事。”高炽心下狐疑,一旁高烯却暗自得意,见父王把自己带在身边,明显是喜欢自己多一些。

第二日高炽对文和道:“王府之内憋闷甚久,高烯虽可领军打仗,无限风光,但今番我要行走江湖,他那及我自在?”文和道:“大公子要去什么地方?可要带上几人?”高炽道:“我们要去浙江走上一趟,去找上一样东西,除你我二人外,还带上那个侍卫吧,这次顺便考较他的忠心,其他人倒用不到。不过衣服可要换上一换,这样出去可不大方便。”文和心道:去浙江找什么东西?王府里什么没有?也不好明问,连忙收拾衣物马匹等,也给那孟一脉换了便装。

三人一行出城奔浙江而去。文和见高炽走的不甚急,猜想不是急迫之事。数日后,三人来到杭州城,杭州与苏州并称天下风物绝美之所,人文名胜各有千秋,虽地处东海之滨,有海盗骚扰之虞,但杭州乃大城,城坚炮利,军兵多守备森严,又地处内河,水师逡巡,海盗不敌,张仁武田等从不敢深入攻打杭州。高炽自小到大从未来过江南,一路上的美景眼花缭乱,进到杭州城里,更是觉得叹为观止,觉得比弟弟领兵打仗幸运的多。

走在西湖边的树荫下,放眼望去,柳叶倒垂,扁舟半横,湖山一色如黛,果真如山水画一般,天气半阴,恰恰如一层淡淡的水墨抹在这画上,微风细细拂过脸面,三人仿佛醺醺有些醉意。高炽道:“有道是人再画中游,先前看士子文章如是说,以为是夸大其词,今日看来果真无过誉之感。”文和道:“苏轼的诗虽被人引用的滥了,可不得不说他那两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将西湖描得最为恰当。”高炽道:“若天下都如杭州一般景象,百姓富足,安居乐业,该是何等美事?”殊不知,高炽的这一游历,使得本来诗书满腹、多愁善感的他心中种下厌倦征战、安享太平的心愿,几十年后,他做了皇帝,大行仁政,广布德行,让百姓过好日子,被后世评价为一位好皇帝。

孟一脉是一介武夫,虽是喜欢眼前的美景,终不如读过书的人品味的深刻,口中翻来覆去说的不过是美,太漂亮了等话,一肚子感慨却道不出,听到安居乐业四字,张口便道:“大家还是找家店投了吧,既可以安居,还能饱肚!”文和唾道:“你这话真是大煞风景,公子的心情都被你破坏啦。”

苏堤旁有一家店,幌子上三个大字——苏公别院,打得苏轼这块金字招牌,在一路上以这家店为最大。文和此店见桌凳干净,伙计机灵,便招呼在店中投宿。早点是几样小菜,腌萝卜、煮花生豆,咸鸭蛋、过水芹菜,主食为浓浓的米粥,佐以炸果,吃起来素净自然,胃口大开,连连赞叹。正吃间,那店伙对三人道:“看三位是走南闯北惯了的人吧?我店小菜的味道如何?”文和摸出银子打赏,称赞不已,那伙计得了油水,更是话多:“诸位真是口福不浅,现在来杭州正赶上好时候,本城三年一度的赛庖丁大会明日就在西湖小瀛洲上举行,杭州各处最好的厨师将在会上逐一献艺,他们做的菜可都是我浙菜的精华!作的最好的,呼声最高的厨师将获得赛庖丁之名,他所在的店家的生意三年之内保准大火。几位不妨前去品尝一番,有个说法,这叫一日尝遍杭州鲜!”文和道:“你店的大师傅参加没有?”伙计道:“城中比我们大得多的店,出名的老店太多,小店自知实力不足,让爷见笑了。”

文和道:“如何有这等比赛?谁人所始?”伙计道:“您是首次来杭州吧?赛庖丁大会是前朝的一位外族人所创。他名字叫马可波罗。这人可是游历极广之人,他到过几十个西域国家,他本人好像来自西域还极西的一国,具体是哪里可说不上来。他还在咱杭州做过几年官,官职时什么枢密副使。期间闲暇之余,遍游杭州,尝遍浙菜美味,赞为天下绝佳,为西域各国所不及,临辞之日,马可波罗发下一心愿,希望能在一天之内在将杭州美味遍尝,于是后任枢密史召集杭州名厨,齐聚小瀛洲,一较厨艺高下,也了却了那马可波罗的心愿。”

高炽等三人想不到这个大会还有这样的来历,那马可波罗的故事也甚是离奇。马可波罗乃后世所称道的伟大旅行家,是意大利举世闻名的水城威尼斯人,伙计自不知道这个国家。马可幼时随父亲自教皇国出发,名虽是传教东方,实为商贾天下,一路经波斯、伊尔汗国、西域诸国,来到中原,参拜成吉思汗,后被封为杭州枢密副使。马可波罗到老回到意大利,因威尼斯队*的战争战败而被俘入狱,在牢内他把自己生平讲述给同牢囚犯比萨人鲁思蒂谦诺,鲁思蒂谦诺用法文记下,才流传后世。马可波罗对杭州评价极高,若译成现代文,有如下一段:

行在(即杭州城)所供给的娱乐,世界诸城无有及之者,人处其中自信为置身天堂。杭州街道全铺着石板或方砖,主要道路的两侧,各有十步宽的距离,用石板或方砖铺成,但中间却铺着小鹅卵石。暗沟纵横,使雨水得以流入运河。街道上始终非常清洁干燥,在这些小鹅卵石的道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样地,不停奔驰。马车是长方形的,上面有篷盖,更有丝织的窗帘和丝织的坐垫,可以容纳六个人。从二十六公里外的内海所捕获的鱼虾,每天被送到杭州。当你看到那庞大的鱼虾数量,你会想到怎么能卖完。可是,不到几小时光景,就被抢购一空,因为杭州的居民实在太多。通往市场的街道都很繁华,有些市场还设有相当多的冷水浴室,有男女侍者分别担任招待。杭州人不管是男是女,终年都用冷水沐浴。他们从小就养成了这个习惯,认为冷水对身体有益。当然,也有热水浴室,不过专供外国人使用,因为外国人不能忍受那冰一样的冷水。杭州市民每天都要沐浴,沐浴的时间,大都在晚饭之前。另外还有艺妓区,艺妓之多,使我吃惊。她们衣服华丽,粉香扑鼻。艺妓馆设备豪华,并有许多女仆侍候她们。另外一个区域,则住着医生和卜卦算命的星象家。杭州主要街道的两旁,矗立着高楼大厦。男人跟女人一样,皮肤很细,外貌很潇洒。不过女人尤其漂亮,眉目清秀,弱不胜衣。她们的服装都很讲究,除了衣服是绸缎做的外,还佩带着珠宝,这些珠宝价值连城

在明人看来,马可波罗的描述都是日常所有,未得杭州人生活精髓,可即便如此,仍令西人艳羡不已,当时的西人城小路窄,日用诸物粗鄙不堪,吃穿玩乐与中原有天壤之别,马可波罗一书所绘东方风情,对西人来说不啻天堂美景!以后的诸世纪,西人无不向往东方,野心勃勃探险不止,可惜到清一代,终成大害,为祸中华。

高炽、文和又听那伙计唠叨了半晌,按耐不住,决意明日要去看上一看这个赛庖丁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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