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歆凌那么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对莫锦年这犀利至极的话丝毫没反应?
只是她今天来不是和她吵架的,她要自己冷静,不能和她起冲突。
如果她恼怒了,嘶吼了,就说明她认输了。
她可以表现得无所谓,游刃有余,同样的,她也可以……
“莫小姐,你不觉得你这样会活得很可怜么?”
乔歆凌刺莫锦年的伤处,摆出一副爱情胜利者的姿态,那嘴角的冷笑,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如果可以,莫锦年真想掌掴她一个巴掌,但她怕脏了自己的手。
“说了那么多,乔小姐你还是理不清楚那层关系么?我再可怜也有公婆的撑腰,你呢?就算你把我逼走,霍家的人也不会接受你!”
“我要的只有臣商的心,这个,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
是啊,这句话真的很有杀伤力。
莫锦年不能反驳,嘴巴却很倔强,心也是,“这个世界,没什么事是绝对的。”
乔歆凌不知道莫锦年的这句话分明是在逞强,但是却让她的心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莫锦年转身上楼,她喊住她,“也许你不在乎臣商爱的是谁,但是有一个人,你一定在乎,那就是你儿子……霍骁希。”
莫锦年回过身来的眼神是犀利的,带着锐气的,“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对你客气的。”
那是身为母亲的本能。
乔歆凌手掌紧了紧,这个女人总是让人无法准确掌握,“既然你知道我不会是个好继母,那么我们总算达成一致了,只要你签字离婚,我就有办法把骁希还给你!”
莫锦年反应诧然的一刹就是乔歆凌看到鱼上钩的瞬间。
果然没错,要降服住一个人就要掐住她的软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想必,不用我说,打起抚养权的关系的话,你的胜诉根本为零。”
“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让霍家不和我打抚养权的官司,就把骁希给我?”
莫锦年虽然觉得乔歆凌的提议怎么想都很诡异,但是她还是不能阻止自己继续追问下去。
“当然!”乔歆凌回答得很确定。
“我凭什么相信你?”
莫锦年眼神中带着质疑,乔歆凌只说了一句:“跟我去一个地方,亲口听到他那么说,你还怕他食言么?”
他?
霍臣商……么?
莫锦年跟着乔歆凌去了一间茶座,她坐在了相邻的一个包厢,包厢上方是相同的,但是彼此看不到彼此,只能听到声音……
一会儿,她就听到霍臣商坐到了她椅座的另一面,和乔歆凌面对面坐着……
而乔歆凌开口就问他:“臣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你是要我们的女儿,还是她的儿子了么?”
霍臣商喝了口水,男人沉静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乔歆凌带着安吉拉离开一阵子,也是因为他让人摸不透的心,所以她想要给他施加压力,她想,分开的这段时间,会让他更透彻的明白,他对她的紧张和在乎。
“骁希很喜欢安吉拉……我想你会是个合格的继母。”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霍臣商那么说,莫锦年心口竟然松了口气,她以为他会为了那对母女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抛弃。
“救母?”
乔歆凌显然是失落的,但是这似乎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反应淡淡,只是垂着眸,转动了下水杯,“臣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你对骁希是怎样的感情?”
没有提及莫锦年,乔歆凌问得很巧妙,只听霍臣商的声音极致的冷静,“责任。”
责……任?
莫锦年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了一下,很闷,很痛。
“你说你很后那一晚和她发生的一切,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
乔歆凌潸然泪下,任任何人看到眼泪从她那张美丽的脸孔流下来都会心疼……
“那一晚是意外,我说过了,它让我感到恶心,我没想过她会留下孩子,更没想到我要对付的外甥会是她的丈夫,我接近她是为了让京华百货接连爆出丑闻,动荡董事局,趁势吸纳股权,她就只是一颗棋子,用完可弃,但孩子是意外,因为骁希流着我的血脉,我必须和她结婚,给孩子一个名分,我对她……从没过感情。”
霍臣商的声音比说“责任”二字时更加的冷静,不,应该说,毫无感情……
就像他说的……
他对她从来都没有感情。
接近她,竟然是把她当作一颗棋子,那些往日的种种浮现在莫锦年的脑海里,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女人……
都是把她当傻子耍的骗局。
什么温柔呵护,什么英雄救美都是一个个陷阱,她真蠢,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莫锦年手指揪着沙发坐垫,痛心地紧拧住,指甲深深地陷了进去……
“那么一开始她在你眼里是个怎样的女人?”
“怎样的女人?一个背着丈夫和别的男人上了榻,浪当又没有头脑的女人。”
霍臣商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而且还很……轻佻。”
莫锦年如同默哀一般的闭眸,那些和霍臣商亲了昵的每一个片段回闪在脑海里,都让她无比的后悔和痛苦。
原来……
原来最痛的竟然是这一声轻了佻……
莫锦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无声的哭泣,但是为什么心在绞痛,小腹也跟着翻江倒海一样的阵阵撕扯。
“所以,你可以放心,我只爱你,没有女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骁希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放弃,我相信母爱是伟大的,你一定能做到。”
乔歆凌淡淡扬了扬嘴角,看着霍臣商椅座后面只露出头发的女子……
其实她引诱莫锦年过来,根本不是为了帮她从霍臣商那里得到骁希的抚养权。
而是要让她亲耳听到她在霍臣商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任何分量!
莫锦年靠着椅座忽然笑了,她明白她又被人戏弄了一番。
果然相同的人才会被相同的人吸引……
她羽睫沾着泪,好像在用看不见的眼泪让人揪心心痛,她的手抚着翻搅的小腹,“对不起,宝贝,你爹地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要你,如果妈咪也不要你,请你不要怪妈咪……”
莫锦年从相邻的雅座里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出茶座。
乔歆凌看着她狼狈离开,嘴角散开淡淡的笑意,她并不在乎莫锦年几时和霍臣商离婚,其实留着霍骁希在身边,也许游戏会更好玩……
乔歆凌得意走神的空隙,没有察觉到对座的男人眼神诡异地从某处一闪而过,那是椅座边一层镶着金属的雕刻,隐约的像一面古铜镜,可以从上面看到身后发生的一切……
莫锦年一个在街上走了很久,快到公寓的时候给江夏娜打去了一个电话,“娜娜,我决定好了,孩子我不想留下,明天,你陪我去医院吧。”
江夏娜原本想劝一下的,但是莫锦年已经先挂断了电话……
莫锦年并不是挂断了电话,而是有人插线进来,接起电话,传来的是莫韩瑶急切地哭声:“锦年,你救救纪庭,我求你救救纪庭……”
“你冷静点,发生什么事了?”
莫锦年拦下出租车来到深夜的渔人码头公园,她几乎是哭声才找到哭倒在树边的莫韩瑶……
“天,莫韩瑶,你怎么了?是不是孩子有事?”
莫韩瑶的肚子已经显得有些厉害了,看她坐在冷冰冰的地上,莫锦年不顾自己也是有孕的身子去扶她……
莫韩瑶已经哭肿了双眼,她根本站不起来,握住莫锦年的双手……
“锦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纪庭不见了十天了,我找遍了所有你们以前去过的地方都找不见他,求求你,救救他,只有你知道他在那里,只有你能让他回来,我求求你帮我找到他,好不好?”
莫锦年心力交瘁,她明白莫韩瑶此时此刻的伤心,“好好,我帮你去找找他,但是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你别忘了你肚子里怀着孩子,不能有事。”
莫锦年一直耐心的劝慰着莫韩瑶,把她扶上了出租车送她回家。
她下意识的以为,简纪庭的出走可能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不能生育,所以莫韩瑶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而大受打击。
出租车上,她劝导着莫韩瑶,“有些事说清楚了,也许他能谅解你,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莫韩瑶靠在她的怀里,好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她背着简纪庭和别的男人闹出了孩子……
可是,并不是那样的,让简纪庭心生愧疚的人……是她!
是因为她,他才不能原谅自己,回到她的身边。
“锦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莫韩瑶突然认真又好像在可怜她的表情让莫锦年有些费解,但她说出口的那一句“其实纪庭能生育,当初他为了能娶你,才骗婆婆,做了一份不能生育的体检报告。”
莫锦年就像遭了天打雷劈一样……
简纪庭竟然从来都可以生育?
她看似平静,将莫韩瑶送入莫宅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后座,她的表情突然顿白,捂着痛如刀绞的小腹,向司机求救:“司机,去医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要……呃嗯!”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车厢里蔓延,莫锦年从没经历过流产的噩梦,她只觉得一股股泛着血腥味的液体从身子里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粉色的长裤……
那是……
孩子的血……
“不要,不要!”
莫锦年拧着小腹,无助嘶喊,漂亮的脸孔早已扭曲得只剩痛苦……
终究是个母亲,生来的母性让她痛不欲生,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从她的身子里消息,而她却无能为力……
“小姐,你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司机踩着油门,以最快的速度把莫锦年送到医院,但莫家离最近的医院也差了好长一段路,莫锦年送到医院前,显然已经失血过多,她的脸色煞白,神志都有些不够清醒了……
在那之前,她用了最后的一点力气给江夏娜打了电话,“娜娜,我在……医院……孩子……保不住了……”
“天,锦年,你在哪家医院,锦年,你该不是一个人就去了?”
江夏娜被吓坏了,自然而然的以为莫锦年突然改变主意,一个人去了医院做打胎手术。
她情急之下就拨通了某个电话号码,听到接机的声音就喊:
“霍臣商,你快医院,再晚一点,你就见不到孩子了!”
霍臣商怎么也不会想到深更半夜的时候会接到江夏娜的电话,而电话内容竟然是……
锦年有了他的孩子,正在去医院流产的路上?
“她怎么敢!”
霍臣商怒红了眼,从阳台上跑进客厅,拿起外套和车钥匙,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乔歆凌身前一闪而过,乔歆凌只听到轰隆的关门声……
那一刹,他就好像根本看不到她一样。
手里端着的水果连着餐盘统统跌到了地上……
如果有人可以让霍臣商生不如死,他相信那个人除了是乔歆凌不会有第二个人。
但是如果有人可以让霍臣商发疯,却竟然会是……她……
霍臣商驾着车,在车道上横冲直撞,人生中好像头一次这样失去了理智,脑海里江夏娜说的话,“锦年不要孩子,都是因为你背叛了她,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该让一条无辜的小生命为你的错误买单!”
莫锦年被送到医院门口,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已经浑浑噩噩,打开车门的车厢里只看到一片血红的狼籍和刺鼻揪心的血腥味……
“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昏睡着都在念着这句话:妈咪错了,宝贝,不要离开妈咪……不要……
莫锦年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梦里一个甜美可爱的孩子围绕着她旋转,但是突然天空一道疲累,脚边的孩子跌入了湖水中,她心急跳了进去,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会游泳……
所以她找不回她的孩子,而她也渐渐沉入了湖底……
莫锦年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住,不能动弹。
睁开眼,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医院的天花板……
闻到了一股酒精绵花的味道,还有手背上冰冰凉凉的感觉,眼神痴痴傻地侧向左边,看到手背上着针,她竟无力地惨淡一笑……
果然在医院……
孩子……
她的孩子……
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好像知道了什么,却还在抗拒的接受事实……
左手颤抖着在被褥下抚上小腹,那里轻轻一碰就好痛……
那里隆起的弧度……
不见了……
“呃……唔嗯……啊嗯!”
莫锦年哭了,身子痛苦的抽搐着,哭得声音闷闷又嘶哑,那是种让人揪心的哭声,仿佛每一下都能让她窒息……
无法说出的痛苦,无法呐喊出来的酸涩!
眼泪生生从一双发红的眼眶里一道道流了下来……
他不是人,完全,就是个畜了生!
莫锦年停不下悲伤侵袭着身心的每一个角落,失去孩子的空虚,让她整个人都陷入绝望的境地,“对起……对不起……呃唔唔……对不起,我的孩子……”
她念着,哭着,喊着……
“锦年,别这样,你打我吧,打死我算了!”
莫锦年躺着,突然有一个宽厚的肩膀和胸膛拥住了她,那体温却无法温暖她冷却的心,“死了,我的孩子……死了……”
她染着哭音的声音,让简纪庭紧紧地抱住她,“是我混蛋,是我畜生,是我不是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锦年,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
简纪庭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语才能让莫锦年从绝望里走出来。
她的身子好凉,好像冻得都没了一点的温度……
如果不是他刚才给莫韩瑶打去了电话,他就不会知道那个傻女人竟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锦年,而当他追踪到她手机上的,他几乎要疯了!
当他看着她被推出急救室,当他听到医生说,孩子没有了……
他觉得这辈子欠锦年的罪孽,永远都偿还不清了。
“不要,把孩子还给我,你把孩子还给我!”
莫锦年也许是疯了,彻底疯了,她揪着简纪庭的衣襟,“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混蛋,你怎么可以毁了我的一辈子,简纪庭,我恨你,我恨你!”
所有的痛,所有的伤都焦急到了一起。
莫锦年彻底的宣泄,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让她支撑下去,她太累了,太痛了……
“其实纪庭能生育,当初他为了能娶你,才骗婆婆,做了一份不能生育的体检报告。”
那句话就像毒咒一样一遍遍的回荡自己脑海里折磨着她,摧残着她。
太荒唐了,她这一生竟然是被曾经最爱的男人给算计了?
“简纪庭,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那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那一晚,对我来说是多么可怕的噩梦?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
莫锦年哭到眩晕,脑袋一下子沉沉地靠在简纪庭的肩膀上……
就算是谩骂,她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起,锦年,我会补偿你的,一定会补偿你的,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极致深情的告白……
不管是男女炙热相拥的画面,还是简纪庭那掷地有声的宣言,倒映在霍臣商的眼中,都成了点燃他愤怒的导火索……
“补偿……其实该说了对不起了的是我……”
莫锦年靠在简纪庭的怀里静静地落泪。
无论她再痛,再不舍,失去孩子是事实,生下骁希也是事实,回不去的,无论她怎么嘶叫,也是毫无用处的。
“说什么傻话,对不起你的是我,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的想出那个法子,如果不是我……你也就不会被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