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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才女的出轨事件

1

“馅饼”杨秀佳很少在线,一副地球离了她不转的样子。当然,付艾里无比理解,虽然经营小公司,可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要操心。有时候,小老板比大老板还要忙呢。尤其是创业初期的小老板。

虽然在网上遇不到杨秀佳,心里空落落的,但付艾里并不喜欢天天泡在网上的女人。很多网络事件与过多的上网时间是分不开的。付艾里一看到QQ天天挂在网上的女人就觉得有裸聊、网恋、一夜情的嫌疑。

还是杨秀佳好,是正经的女人,在做正经的事情,过正经的生活。这也加深了付艾里对杨秀佳的爱恋。

是的。付艾里发现自己恋爱了。

每天下班回来,把QQ挂在网上是付艾里必做的事情之一。当然,他大多时间是隐身在线,主要是为了等杨秀佳。心里有了杨秀佳,让他失去了和其他网友聊天的兴趣。也不喜欢被打扰,所以隐身在线是最好的方式。

杨秀佳上网时间实在没有规律,通常一个星期上不了两次,这让付艾里大多时间都是在等待。怀着期待等待的确是件很熬人的事情。鉴于和杨秀佳聊天频率低,聊天时间也不宽裕的情况,付艾里决定增加聊天内容的含金量,以实际内容推动爱情的进展。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丝雨无边的头像亮了。付艾里赶紧打招呼。

与墨为伍:你好。

丝雨无边:你在啊?

与墨为伍:当然在啊,我在等你。

丝雨无边:真的假的?

与墨为伍:你这人可真是。你还不至于麻木得感受不到我的一片火热吧。

丝雨无边:你是不是对哪个女人都一片火热?

与墨为伍:我又不是太阳。

丝雨无边:难说。

与墨为伍:如果我是太阳,我只愿把所有的光芒都照射到你身上。

丝雨无边:油嘴滑舌如你,这样的话肯定不止对一个女人说过吧。看熟练程度就像。

与墨为伍:唉,男人最大的痛苦就是纵有满腹火热,可总是被女人误解。

丝雨无边:你都是被谁误解过?

与墨为伍:任何人误解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

丝雨无边:要不,我就当做信了。

与墨为伍:你怎能这样?你这说,我的心是很痛的。

丝雨无边:我怎么说你才能不痛?

与墨为伍:你说,我信,信得斩钉截铁。

丝雨无边:关键是你得让我信得斩钉截铁才行啊。

与墨为伍:你想啊,我为什么隐身在线?

丝雨无边:这我哪知道。

与墨为伍:我隐身在线就是为了等你。我的心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兴趣和其他人聊天。

丝雨无边:你隐身和其他美女聊天,我也不知道啊。

与墨为伍:唉!!!!!!!!!!!!!!!!!!!!!!!!!!!!!!!!!!!!!!!!!!!!!

丝雨无边:怎么了?唉什么?

与墨为伍:你说我唉什么?

丝雨无边:这我哪知道。

与墨为伍:秀佳美女兼同学,请你睁开慧眼穿越互联网看看为情所困的我吧。

丝雨无边:我又不会写小说,哪懂得穿越。

与墨为伍:在上大学的时候,你就没有发现有一双充满爱恋的眼睛始终默默地注视着你吗?

丝雨无边:有吗?

与墨为伍:当然,那时候你被帅哥层层包围,根本不会在意躲在角落里的注视。

丝雨无边:就你,还躲在角落里?那时候,你可是被美女层层包围,风光无限啊。

与墨为伍:我人虽然被层层包围,可心冲出重围,专注着你。

丝雨无边:可我记得,你是咱班男同学中唯一没有向我表达爱意的。

与墨为伍:那时候那么多帅哥在你面前丢盔弃甲,我纵有跃跃欲试之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丝雨无边:这说明什么?

与墨为伍:请明示。

丝雨无边:说明你爱得根本就不强烈。

与墨为伍:错。每个人对爱的理解和表达方式不一样。

丝雨无边:你怎么理解又如何表达?

与墨为伍:诚然,之于爱情,所有人都渴望拥有。但有的人喜欢直抒胸臆,有的人选择默默等候。

丝雨无边:你是说你属于后者?

与墨为伍:我那时候如同地下涌动的岩浆,到今天才火山爆发。

丝雨无边:艾里,你能想着我,我很感谢。真的,谢谢你。

与墨为伍:这是你拒绝的方式吗?

丝雨无边:我说过,我不会选择婚姻。而你对爱情的期望值肯定就是婚姻吧。

与墨为伍: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是美好的婚姻,没有婚姻的爱情不是完美的爱情。

丝雨无边:这就是差别。我这人根本就不适合结婚。

与墨为伍: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适合结婚的人。

丝雨无边:艾里,虽然我们是同学,但你并不了解我。比如,我很任性,喜欢自由,不喜欢男人的约束。我很尖刻,不给别人留面子。

与墨为伍:这有什么。真正爱一个人就要包容她的一切。”

丝雨无边:说是这么说。没有一个男人能完全做得到。”

与墨为伍:你是对男人不信任还是对自己不自信?

丝雨无边:现在的男人没法让我信任。

与墨为伍:你对我了解吗?

丝雨无边:说实话,不了解。

与墨为伍:不了解有两种情况。一、因为不了解你可以不信任,二、因为不了解你怎么知道我不值得信任?

丝雨无边:我对男人的不信任是建立在大环境的基础上的,不是针对哪一个人。

与墨为伍:请相信,无论这个世界如何浮躁,总有一些人喜欢在安静角落里保持人的本色。

丝雨无边:关键是我怎么知道谁是在安静角落里保持本色的人。

与墨为伍:也就是说,你对我不信任。

丝雨无边:问题是,我不知道如何信任你。

与墨为伍:谢谢你的坦率,在无法证实之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只好让历史去证明了。

丝雨无边:是不是伤着你了?

与墨为伍:没有啊,我还没那么脆弱。我很理解,毕业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要口口声声说相信我也不真实。

丝雨无边:谢谢理解。

与墨为伍:你可以不选择我,但你拒绝嫁人是不正确的。

丝雨无边:我不是说了吗?不是我拒绝嫁人,而是对男人没有信心。

与墨为伍:不要摆出一副把天下男人都经历过的样子。

丝雨无边:还用费那个劲,作为雄性动物,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与墨为伍:今天晚上收获很大。

丝雨无边:是受益匪浅吧。

与墨为伍:的确受益匪浅,领教了什么叫做顽固僵化。

丝雨无边:所以,我就是这样的人,的确不值得你爱。

与墨为伍:错。如果说女人是风景的话,你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丝雨无边:是另类吧。

与墨为伍:如果你平庸到和其他女人一样,就不会吸引异性的目光了。

丝雨无边:我没有感觉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与墨为伍:我感到了。

丝雨无边:男人都喜欢新鲜,新鲜一过,就会寻找新的新鲜了。

与墨为伍:你只看到了男人的一面,男人也喜欢怀旧。我到现在还喜欢经典老歌。

丝雨无边:这就是咱俩的差别,我就喜欢新潮。

与墨为伍:喜欢新潮也很好啊。你如果不喜欢我这样的老男人找个小帅哥也很好啊。

丝雨无边:这么快就放弃我了?

与墨为伍:不是放弃。我是觉得你既然对我没感觉,找个小帅哥也很好,至少身边有人照顾你。

丝雨无边:没看出来,你还这么伟大。我要遇到有感觉的人,不早就找了吗。

杨秀佳说了半天,不是不想嫁人,就是因为没有遇到有感觉的人,这当然也包括他付艾里。付艾里感觉心里有些隐隐的痛。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先是离婚,刚刚被三陪女郑浩燕拒绝,又让“馅饼”女人杨秀佳没感觉。

难道这就是命吗?

杨秀佳说要休息,先下线了。付艾里看了看依然隐身的小企鹅,笑了,随即恢复到在线状态。很快,李竹英打招呼了。

竹子:你好,还没休息。

刚才没注意,原来李竹英也是隐身,难道是隐身等他?付艾里撒了谎。

与墨为伍:睡不着,就起来上会儿网。

竹子:哦。

与墨为伍:你还没休息?

竹子:本打算休息的,看你上线了,打个招呼。

与墨为伍:你要休息就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竹子:没事,现在也不困。咱聊会儿吧。

与墨为伍:好。

付艾里又发去了一杯咖啡。

竹子:我看你很少在线。

与墨为伍:是,我不喜欢聊天。

竹子:我也很少聊天。就和同事、同学聊几句。

与墨为伍:最近见我表姐了吗?

竹子:天天见啊,每天中午吃饭都会见她。

付艾里暗笑,纯粹没话找话,人家是同事还不天天见面。只好接着说:有时间,我再请你和我表姐吃饭。很长时间没见她了。

竹子:宋姐前几天还问你了呢。

与墨为伍:问我什么?

竹子:问你和我联系了没有。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付艾里看着李竹英发来的话,很是为难,可总要面对。

与墨为伍:你是个很好的人,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咱俩的关系。你真不错。

竹子:谢谢。

李竹英在等待下文。

与墨为伍:我妈找人给咱算了算,说属相不合适。

竹子:你妈信这个?

与墨为伍:我和我妈以前都不信,可我和前妻就是属相不合。才导致今天啊。

付艾里撒这样的慌,自己都感到心虚,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他像杨秀佳那样直接拒绝别人,他是张不开口的。

竹子:哦,也无所谓。咱还可以成为朋友。

与墨为伍:就是,能和你成为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竹子:可别这么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哪能比得上你大书法家啊。

与墨为伍:我不过是书法爱好者,你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值得尊敬。

竹子:咱俩就都别谦虚了。

与墨为伍:好,不能和你成为夫妻是我最大的遗憾,但和你成为好朋友也是对心灵的安慰。

竹子:呵呵。

与墨为伍:我还有个好朋友,在书法上比我优秀得多,你愿意和他认识一下吗?

竹子:你想给我介绍对象?

与墨为伍:你俩能成,当然是最好的了。我想让你俩先认识一下。我觉得你俩都很优秀,他在市书协任办公室主任。也是事业编制。

竹子:认识一下也无所谓。多交个朋友是好事。

与墨为伍: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这个朋友年龄稍大点儿。比你大九岁。

竹子:交朋友还有年龄限制吗。

与墨为伍:这倒是。不过,我期盼你们能进一步发展。我是真诚的,说的也是真心话。

竹子:先谢谢你了。可以交往着看。

与墨为伍:好。我约个时间,你们见见。

和李竹英聊完天,付艾里笑了,自己光着棍呢,先当上了媒人。真没想到,自己在择偶上连遇挫折,给别人介绍对象却非常顺利。他赶紧拨通了周立都的电话。

“三更半夜闹什么鬼?正睡觉呢。”周立都很不耐烦。

“你做噩梦了?”

“谁做噩梦了。你小子三更半夜有何贵干?”

“你马上走桃花运了,我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

“你没喝多吧?”

“谁喝酒了。你忘了上次我说要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吗。今天我刚和人家联系了,人家同意见面。”

“你小子早干嘛去了。”

“咋的了?”

“我有了。”

“有了?几个月了?”

“什么几个月,又不是怀孕。我刚谈了一个。”

“你怎么不早回报?你看这事弄得。”

“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介绍。有人给我介绍,我不能等你吧。”

“那怎么办?我都和人家说好了。”

“你留着自己用吧,我不能要俩吧。”

“要不你先见见。问题是我和人家说好了。”

“我有了,再见什么见。”

“反正刚开始,你择优录取呗。”

“你说说什么条件?”

“是个中学老师,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教授,就这一个女儿。有套大房子,就是带个女孩。”

“我谈的这个条件更好,有好车有好房还没孩子。”

“唉。晚了一步。刚才我还兴奋媒人当得很顺利。”

“你也是,不先和我说一声。”

“我哪知道你速度这么快。人家一同意见面,我还觉得这事没问题了呢。人家比你小9岁,又是老师。”

“条件还行。关键是我想找个有钱的。咱生活紧巴,找个有钱的也可以帮咱一把。”

“你是实惠型的。行了,晚安吧。”

“不管怎么说,我谢谢你了。”

“别谢了,当哥的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我也高兴。我还是自己给自己擦屁股吧。”

今年真流年不利,今生第一次当媒人,弄这么个结果,要和李竹英实话实说,肯定得罪她了。已经辜负了李竹英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再次辜负她一次,真对不起她啊。

可怎么办呢?

2

李大槐打来电话让付艾里去他家里一次,既让付艾里受宠若惊又让付艾里深感莫名其妙。李大槐一直特立独行,除了参加书协活动,很少有人能见到他。他从不请客也不接受个人宴请,更不会邀请别人到他家里去。今天怎么想起让付艾里去了呢。

李大槐明白很少有人知道他家住在哪儿,给付艾里说了详细路线,一直到付艾里确定能找到为止。并强调:坚决不能带任何东西。

付艾里自然知道李大槐的脾气,这绝对不是提醒他要带东西。他要真带了礼品,肯定连门都进不去,并且还从此会得罪了李大槐。

吃过中午饭,错过李大槐休息的时间,付艾里去了他家。李大槐一改往日的霸道,笑容可掬地和付艾里打招呼,还积极地给他冲茶。付艾里想自己来,李大槐不让,指着沙发:“你的任务是坐着别动。”

付艾里暗笑,这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几分钟后,付艾里确定李大槐家里只有他自己。证实了他老伴去世,孩子都在外地的说法。

李大槐在付艾里对面坐下来,说:“艾里,你给我说实话,还能复婚吗?”

付艾里以为李大槐想劝他复婚,也不好回绝,就勉强地说:“李老师,我真不想复婚了。”

“艾里,我虽然平时没少训你。但我从心里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孩子。”

“我知道。你平时训我的话也都有道理。”

“我这次叫你来,是想谈谈你婚姻的事。”

“李老师,关于我复婚的事就别谈了。真没必要再谈。”

“我让你复婚了吗?我说过让你复婚的事吗?”

“哦,那是我错了。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你要能复婚,今天的话题就不谈了。你要不会复婚,我就和你说说叫你来的目的。”

“我不会复婚,你说吧,李老师。”

“上次听说你离婚,大家都很惊讶,同时也很牵挂。别看我们这些人平时唇枪舌剑,关键时候还是我们这些人心里热乎。”

“是,我一直很感谢能成为书协大家庭里的一员。”

“这话你别对我说,你和杨志珲说去。我说的是一个书法家心灵深处的温暖。”

又一次领略了李大槐的脾气,付艾里笑了笑。

“昨天刘淑蓝找到我,想让我做媒,把她的女儿沫沫给你介绍一下。”

付艾里愣怔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昨天刚想到自己流年不利,今天就有好事砸在头上了。刘淑蓝是他尊敬的老师,能成为岳母自然是好事,可自己目前这个情况就怕对不住人家啊。

付艾里说:“李老师能做大媒,我真是太感动了。可我目前的条件不行,没有房子,没有车,也没有钱。离婚的时候,我是净身出户。”

“我这媒人是刘淑蓝找上门来的,她自己是不方便和你谈这些的。当然,我也觉得这是大好事。至于你说的那些,不算什么。刘淑蓝要不同意不会找我做大媒的。”

“我就怕对不住刘老师的女儿。”

“艾里,我又想骂你。你能不能阳刚一点儿,男人一点儿。整天像个右派似的,唯唯诺诺,这怎么行。你自卑感这么重,将来还怎么干大事?”

“我虽然对未来充满信心,可现实的情况不能不让我顾虑。”

“你顾虑什么?刘淑蓝要是媚俗的人,早就让女儿嫁给市长的儿子了。刘淑蓝和我一样的,是爱才的人。”

“是,这是你们老艺术家的胸怀。”

“这事你也没必要马上就答复我,你回去考虑一下。”

“要不先见见面,万一她女儿再不同意呢。”

“我这不是先征求你的意见吗,你要感觉可以见,我就和刘淑蓝说一声。”

付艾里点头答应了。不管成与不成,总得要见见的。不见的话,既对不起李大槐也对不起刘淑蓝。这事他明白,虽然刘淑蓝同意,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如今,在婚姻上,没有谁会听爸爸妈妈的。

正谈话间,李大槐接到了杨志珲的电话:“大槐,晚上有时间吗?”

“有事吗?”

“立都续弦了,晚上书协给他贺贺。”

“续弦了?怎么这么快啊。”

“刚认识的。”

“刚认识的?给他贺什么。我不去。”

“立都很满意,说女方条件很好。我把有名望的书法家聚在一起给他装装面子,省得让他觉得矮人一头。”

“这事你主席该办。刘淑蓝参加吗?”

“参加,我给她打电话了。”

“她参加我也参加,艾里在我这里呢。叫他一块儿吧?”

“行啊,正好缺个倒酒的。”

“几点?在什么地方?”

“五点,在佛跳墙。”

放下电话,李大槐说:“你还不如周立都速度快呢,人家都有目标呢。今晚书协给他贺贺,你一块去吧。”

“杨主席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去不合适吧。”

“你就是这毛病,顾虑太多。刘淑蓝也去,正好咱和她定定。她要不去,我才不去呢。”

赶到佛跳墙,刚好五点,书协的人全到齐了,男女主角还没有到。

“立都呢?”李大槐问。

“刚打电话了,说马上就到。”杨志珲说。

“他今天没在书协上班?”李大槐又问。

“上班了,这会儿去接他女朋友了。”杨志珲说。

“还用去接?难道她女朋友找不到佛跳墙?”李大槐说。

“人家恩爱,你就别管了。”刘淑蓝说。

“我是生气,都几点了,还不来?”李大槐说。

“立都来了,你训他,只有你敢训他。”杨志珲笑着说。

“可别了,人家正处于热恋期,你们应该给予充分理解。”刘淑蓝说。

“给予什么理解。不能惯这样的毛病。志珲,也只有在你的英明领导下,组织纪律才这么涣散。”李大槐又放炮。

“现在既是下班时间又不是因为工作,咱也管不着啊。”杨志珲说。

“就是管得着,你也管不了。”李大槐摇着头。

“李老师,你不是说立都主任有了对象,你请客吗。今天得你请啊。”黄晓智想起了上次李大槐说过的话。

“我说过吗?”李大槐问。

“你当然说过,在座的都可以作证。”黄晓智说。

“那咱俩打赌,我要是说过,我请客;我要是没说过,今天你结账。”李大槐说。

“好,你请定了。”黄晓智成竹在胸。

“志珲,我说过吗?”李大槐问。

“好像有这个事,具体内容我忘了。”杨志珲说。

“别耍滑头,要不你和黄晓智赌我说过,输了你俩请客。”李大槐说。

“怎么都行,反正谁输了也是书协请客。”杨志珲说。

“那绝对不行,今天就个人掏腰包,谁不请谁是王八蛋。”李大槐说。

“李老师,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请定了,你确实说过。”黄晓智说。

“黄晓智,你认真听清楚,我说的是等立都和艾里都有了对象,我请客。现在艾里还没有呢。”李大槐说。

“立都有了对象,还不一个样。”黄晓智狡辩。

“立都有对象和立都、艾里都有对象一个样吗?赶紧掏钱吧。还敢和我打赌,你也不买四两棉花访访,我李大槐什么时候打赌输过。”李大槐说。

“大槐要没有把握的事,他才不打赌呢。晓智,吃一堑长一智,这次认栽吧,以后别和大槐打赌了。”杨志珲笑着说。

黄晓智虽然在笑,比哭还难看呢。

周立都带着女朋友闪亮登场的时候,让付艾里感到了无比惊讶,竟然是郑浩燕。郑浩燕也看到付艾里了,好看地一笑,包含着打招呼的意思,但又不动声色。想象着这具三陪女的肉体,还有性病,付艾里很不舒服。也不知道周立都是怎么上的贼船。让付艾里更加不舒服的是郑浩燕拒绝了他,选择的是周立都。周立都虽然有事业编制和房子,可付艾里年轻,帅气,有前途。看来,郑浩燕不但眼光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

周立都先给郑浩燕介绍了别人,最后才介绍付艾里说:“这是我的小兄弟,付艾里。”

“我们见过面。”郑浩燕平静地说。

“是吗,艾里,怎么没听你说过。”周立都问。

“和我见过面的美女多了,不可能一一向你汇报啊。”付艾里说。

周立都刚想说什么,李大槐训上了:“立都,你知道你迟到了多长时间吗?太过分了。”

“实在对不起,我们出来得很早,路上堵车。一会儿,我给你们敬酒赔罪。”郑浩燕抢先道歉。

李大槐不好说什么了,让付艾里喊服务员点菜。

杨志珲说:“我已经订好了标准。”

“不行,今天黄晓智付钱,我得点几个爱吃的。小郑,今天主要请你,你也点几个爱吃的。”李大槐说。

“随便吧。简单点儿就行。”郑浩燕说。

“女人不能随便。照贵的点。反正有付账的。”李大槐说。

周立都不知情况,看着黄晓智。黄晓智勉强地笑着:“愿赌服输。今天我请客,你们看着点吧。”

“别癞蛤蟆垫桌腿——硬撑了。真要点海参鲍鱼,你肯定得哭半年。”李大槐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志珲安排座次的时候,李大槐特意和刘淑蓝、付艾里坐在了一起。席间,趁着别人热火朝天的神吹海聊,他们私下里把付艾里和沫沫见面的时间定了下来。刘淑蓝对付艾里格外热情,不时地给他夹菜。激动得付艾里被动接受,方寸大乱。

郑浩燕是本次饭局的焦点。她也如鱼得水,表现出了久经沙场的主观能动性。酒风纯正,动作利落,语言到位,几个回合下来,赢得了大部分人的赞誉。周立都颇为得意,不时地流露出妻贵夫荣的神色。

付艾里的心里却一直纠结着。就好像在座的都为郑浩燕的衣着外表所倾倒,只有他能看到郑浩燕的裸体,而裸体上还充满污垢一样。这个满是污垢却迷惑众人的女人即将成为他好朋友周立都的妻子,他是实言相告还是放任自流呢?更让付艾里担心的是,周立都已经和郑浩燕发生了性关系。女追男,隔层纸,周立都难免会成为性病患者中的一员。也许,因为前车之鉴,郑浩燕早就治愈了性病。最好是这样。

今晚,周立都有意让郑浩燕尽情发挥,风采尽露,他滴酒未沾,做好了开车送郑浩燕回去的准备。也许,周立都还做好了趁着郑浩燕醉酒,以便把她斩于马下的打算。

借着过去给周立都敬酒,付艾里悄声说:“吃完饭,我想去你那儿喝茶。”

“改天吧,今晚我得把浩燕送回去。”

竟然都“浩燕”了,如果不是生米煮成熟饭,周立都不会擅自使用昵称的。付艾里瞄了一眼周立都的裆部,似乎看到了大量性病细菌正在密密麻麻地爬行。禁不住脊背上冒出一层凉意。

匆匆喝了两杯,付艾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郑浩燕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艾里,我敬你一杯。听老周说,你是最有潜力的青年书法家。祝你宏图大展,前途无量。”

竟然都“老周”了,付艾里心里很不是滋味,站起来应付着:“谢谢,没那么严重,那是我哥鼓励我。”

“艾里,你和你嫂子喝交杯酒。”黄晓智起哄。

付艾里笑笑,没理会。

“艾里,你搂着你嫂子喝,在座的就你是小叔子,就要享受小叔子的特权。”黄晓智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劲头。

周立都害怕付艾里具体实施,一脸的醋意。他哪知道付艾里心里正呕吐着呢。

“你以为艾里像你一样没出息。”李大槐一句话浇灭了黄晓智的拱起的火焰。

和付艾里喝完酒,郑浩燕接着往下进行了。付艾里看着她摇摆的屁股,暗自愤愤不平,为什么被传染性病不是黄晓智而是周立都呢。

郑浩燕越是妖娆多姿、洋洋得意,付艾里心里越不舒服,有几个男人能抵挡住这样的女人的诱惑。他如果不是被郑浩燕拒绝,如果不是知道了郑浩燕的底细,被传染性病的就是他了。

想想都后怕。

吃完饭,除了周立都,其他人都已酒意尽显。周立都做了如下安排:他和郑浩燕送杨志珲、李大槐、刘淑蓝回去。让付艾里、黄晓智自己打车回去。

看着周立都驾车远去,付艾里内心的纠结浓烈起来。

黄晓智拍拍他的肩头:“艾里,去我家坐一会儿?”

“不去了。这么晚了,嫂子应该休息了吧。”

“我和你一样,单身了。”黄晓智苦笑着。

“喝多了吧。你打车先走吧。”

“如果不喝多,我也许就不告诉你了。酒后吐真言,明白吗。”

“祝贺你加入贵族行列。”

“彼此,彼此。”

“孩子在家吗?”

“孩子上大学,过年才回来。”

“咱书协这是怎么了?今年竟成了我们的‘离婚年’。”

“立都‘脱光’了。就剩咱俩这苦命兄弟了。”

“我印象里,嫂子很好啊。”

“你见过你前任嫂子吗?”

“见过啊。你忘了?有次在超市遇到过,嫂子陪你买衣服。那时候,看你们很恩爱的。”

“我想不起来了。恩爱个屁。要是恩爱,她妈的能撇下我和儿子私奔啊。”

“这是给你腾地方呢。你应该感谢她。”

“感谢?我他妈的恨死她了。”

“人不能生活在仇恨里。明天早上,你看看,阳光依然灿烂,生活照旧美好。”

“艾里,你说实话,你恨不恨你前妻?”

“不恨。离婚只是一段缘分的结束,不是生命的结束。只要我们活着,一切还会有的。”

“我没你那么伟大。我感觉离婚就是生命的结束。”

“说明你还是很爱嫂子的。”

“爱?我是恨。”

“有必要吗。你是书法家,你的生命比她的生命有价值。”

“不就是会用毛笔吗,有个屁价值。在别人面前,我们装得跟个艺术家似的,我们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也许我们一辈子成不了王羲之那样的大书法家。可我们和王羲之一样是有追求的人,有追求的人生就是有价值的人生。”

“没追求的人等同于行尸走肉。这道理我懂。可你前任嫂子和别人私奔就是因为我光有这个破追求,而不是百万富翁。”

“那是嫂子没有发现你的价值。但这并不代表你的追求没有价值。你会遇到一个懂得你价值的女人的。”

“难。咱都是二手男人了。”

“千万别这么样说,我也是离婚之后,才知道二手男人的珍贵的。这不是我自以为是,而是别人告诉我的。”

“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才刚刚单身。别看我比你年龄小,我是资深二手男人了。”

“那请你资深二手男人说说咱二手男人的价值。”

“我看过资料说 二手男人更懂得珍惜家庭,疼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二手男人更了解人情世故、人间冷暖。无论他是成功的骄子还是落魄的凡人,都具备了一种只有岁月才能赋予的成熟与稳重。他会以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告诉你,现在的他才是最为真实的,不会轻易再改变,他给你带来的那份安心与踏实,是任何东西也换不来的。所以,二手男人现在很有市场。”

“既然二手男人很有市场,为什么你还资深呢?”

“你不能因为我而悲观失望啊。你看立都哥不就是典型代表吗。如果不是离婚,他能包揽美女、名车、豪宅吗。”

付艾里不想提到周立都和郑浩燕,可为了让黄晓智对生活充满信心,也只能如此了。

“立都是有艳福。这家伙,改天让他请客。”

“接受教训吧。你如果不是想着让别人请客,今天你自己能请客吗。”

“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我和李大槐打赌。立都包揽美女、名车、豪宅了,请客是应该的。我别说包揽美女、名车、豪宅,就是能有个伴侣,我也请。”黄晓智说完,一脸的忧伤。

看着黄晓智如此不自信,付艾里说:“男人永远都要昂头阔步。晓智兄,你要是男人的话,你就记住:男人可以丢钱,丢多少都无所谓,但不能丢精神。丢精神不是男人之举。”

“艾里啊,你年龄比我小,的确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只要你活出精气神来,媳妇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付艾里浑身涌动着豪气。

回到家里,付艾里握着手机考虑着是否给周立都打电话。他无法预测后果。如果周立都知道了郑浩燕是三陪女的经历抽身而出还好,张扬出去,顶多会得罪郑浩燕,他完全对得起朋友。如果周立都贪图郑浩燕的物质,根本不在乎什么三陪四陪性病梅毒,尽管付艾里是为了朋友,也会因为知道了别人的隐私,而让周立都耿耿于怀。到那时候,他得罪的就是周立都和郑浩燕了。

有时候知道别人的隐私是一种无形的痛苦。付艾里体会到了。

最后,付艾里决定先探一下周立都的行踪再作打算。如果周立都在家里,说明尚未失足或者失足不深。如果周立都在郑浩燕家里住下了,只能祝他好运,把这件事情从此烂在肚子里。

“你好,哥。”

“艾里,喝多了吧?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周立都很不高兴。

“没喝多。你那有四尺斗方吗?我明天有急用。”

“有是有,我在浩燕这里呢。”

“哥,祝贺你乐不思蜀。”

“这话不对,浩燕的家也是我的家。我这叫以家为本。”

“你以家为本吧。不打扰你在逍遥国里做快乐梦了。我再问问别人。”

“要是来得及,我明天早上给你。”

“算了吧,实在不行我自己写,虽然不如你写的好,可以搪塞一下。”

“行,你也早休息吧。”

没等付艾里说完再见,周立都已经挂了,大有着急上床争分多秒之势。付艾里突然来了灵感,步着《石灰吟》的调子蹦出了几句歪诗:贪图美色贪图钱,见了三陪忘回还。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性病在人间。

付艾里希望世上少一个单身男人,但不希望以多一个性病患者为代价,何况这人还是他哥们。此时,他只有希望郑浩燕彻底治愈性病,周立都永远都不知道她的过去,两个人幸福得一塌糊涂。

3

原本打算请李大槐、刘淑蓝和她的女儿吃饭的,刘淑蓝没有同意,把见面地点定在了沫沫的那套房子里。付艾里这才知道,沫沫自己有套房子,但平时都和刘淑蓝住在一起。

刘淑蓝的前夫祝禹圭是市发展和改革局局长,当初就是为了谋取这个职位,祝禹圭撇下刘淑蓝和沫沫,攀上了副市长的女儿刘凤芝。代价是净身出户,把房子和财产留给刘淑蓝和女儿。尽管刘淑蓝不稀罕房子和财产,祝禹圭为了弥补良心上的亏欠和向刘凤芝表达离婚的决心依然如此决定。刘淑蓝从那以后就一直单身。沫沫出嫁后,刘淑蓝本打算找个老伴,可还没找到呢,沫沫也离了婚。就和女儿又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付艾里打车先接上李大槐,又在李大槐的指引下来到了沫沫的那套房子。刘淑蓝和沫沫早就在家里等候着了。见他们进来,刘淑蓝热情地招呼付艾里。沫沫虽然也站了起来,但表情冷漠,目光里没有任何内容。好像她只是旁观者而不是今天的女主角。付艾里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点头算作打招呼。沫沫依然表情冷漠,目光里没有任何内容。

李大槐说:“沫沫,艾里是咱市里前途无量的青年书法家。你俩都年轻有才华,要常沟通,多交流。”

沫沫总算有了一个笑容,更像是在施舍付艾里一样。付艾里虽然回应着笑,心里很不舒服。沫沫衣着得体,长相也可以,但如此居高临下,是不适合做他付艾里的妻子的。付艾里思忖:刘淑蓝热情阳光怎么生出这么个冷若冰霜的女儿?

“沫沫,快给艾里倒水。”刘淑蓝说。

“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就行。”付艾里说。

沫沫就没有客气,回到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上,表情如初。李大槐和刘淑蓝也相继坐了下来。付艾里借着倒水,环视了一下房子,两居室,约70平米,面积不大,温暖紧凑。虽然没怎么装修,但整洁舒适,每面墙上都挂了一副工笔小品,散发着文化气息,与刘淑蓝的身份和谐统一。

“刘老师,你还画画啊。这些工笔小品,色彩细腻,妙趣横生。”付艾里夸赞说。

“是沫沫画的。我书法还行,画画不及我女儿。”刘淑蓝说。

“是吗,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付艾里说。

“艾里,你对画点评得很到位,就是没有看到落款。”李大槐说。

“呵呵,可不,我光看画了,没有走到近前看落款。”

付艾里说完,朝最近的一幅画走过去看了看。果然落款是沫沫。再看沫沫时,多了一份色彩。有这样的才华,高傲一些就显得不过分了。

“沫沫老师画得真好,能否向你求一幅?”付艾里问。

“我有那么老吗?还老师?你讽刺我呢?”沫沫不高兴了。

“我哪敢讽刺你。在文化圈见面不都称老师吗。我这是习惯性称呼。”付艾里赶紧解释。

“你明知道我现在已经不会画画了,还求画?你什么意思?”沫沫质问。

“这不是你现在画的?这我真不知道,李老师和刘老师都没有告诉过我。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请原谅。”付艾里赶紧解释。

“沫沫,你怎能这样没礼貌。艾里喜欢你的画,才向你求画的。作为画家,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刘淑蓝说。

“可我早就不会画了。”沫沫显得很烦躁。

付艾里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没什么地方冒昧啊,怎么说踩雷就踩雷了。这样的性格,要没有一定的胆量谁敢娶她为妻?

“沫沫。你不是不会画了,而是暂时没有创作的灵感了,像你这样极具绘画天赋的人一旦找到创作灵感会一发不可收。你伯伯在圈里混了一辈子,见过你这样的画家很多。暂时找不到创作灵感对于画家来说很正常。”李大槐说。

“我不稀罕当什么破画家。我现在只想安静。你们都出去吧,我也不想找什么破对象。”沫沫吼了起来。

刘淑蓝一脸的尴尬,看了付艾里一眼,流露着对不起他的神情。

“沫沫,对不起,是我冒昧了。”付艾里说。

“和你无关。”沫沫还未从烦躁中走出来。

“沫沫,你想安静就到房间里安静一会儿,我跟你李伯伯和艾里说会儿话。”刘淑蓝说。

沫沫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刘淑蓝看房门已经关好,低声说:“艾里,对不起。我本想让你和沫沫见一面,再告诉你实情……”

李大槐插话说:“淑蓝你也不用自责,艾里是明白人,和自己的孩子一样。我来说吧。艾里啊,是这样的。本想让你和沫沫先见一面。你如果不同意呢,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如果同意呢,由我告诉你实情。既然这样了,我就告诉你。沫沫这孩子人非常好,有过短暂婚史,但没有孩子,因为上一次的婚姻受了刺激,患上了抑郁症。抑郁症这种病呢,你可能知道一些,如果严重了呢,会出现不好的后果。但沫沫还不严重,平常根本看不出来,如果不受刺激,再加上慢慢治疗、调整能康复的。今天可能是对相亲的事有些不高兴,她绝对不是冲你发脾气的。她本来就是因为婚姻受了刺激,刚开始有些排斥是正常的。”

刘淑蓝说:“是啊艾里,大槐说得都是真的。我不是有意隐瞒你。”

付艾里点点头:“我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和李老师都是德高望重的书法家,对我也是关怀备至。”

李大槐说:“即使没有这个事儿,我俩也会一直把你当自己孩子的。你认真想想,反正也不着急。沫沫真很优秀,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才女。如果不是上一次婚姻让她失去了创作的灵感,现在早就是小有作为的女画家了。”

付艾里又看了看墙上的工笔小品,赞叹着说:“出手的确不俗。才气在我之上。”又感叹着说:“幸福的婚姻是艺术家的殿堂,不幸的婚姻是艺术家的坟墓。我经历过一段婚姻,有这个体会,也理解沫沫。”

李大槐说:“淑蓝就是看中了你的人品。”

付艾里点头:“谢谢。”

刘淑蓝说:“艾里啊,这种事不能勉强,你即使不同意,我也不会说什么。你千万不要为难。”

付艾里笑笑,没表态。

李大槐说:“作为过来人,我说句中肯的话,你先别急于说行,也别急于说不行,我建议你们先多接触,相互增深了了解再说。”

付艾里说:“你看沫沫对我很排斥,怎么接触啊。”

刘淑蓝说:“你不要多心,她不是对你排斥,是对今天的场面排斥。她这病一阵儿一阵儿的。说不定明天就高兴得像个小姑娘。”

李大槐说:“说不定接触长了,沫沫就离不开你了。你比别人都有条件,你是书法家啊。”

付艾里没有表态,他也不知如何表态。

在送李大槐回家的路上,李大槐又说:“淑蓝私下里跟我说了,你如果同意,可以和你妈妈一起搬到沫沫的房子里住。省得你再给妈妈租房子。”

付艾里说:“这是后话,我和沫沫即使能成,我也不会带着妈妈寄人篱下。”

李大槐不高兴了:“这怎么是寄人篱下?淑蓝就是看你孝顺,才有意招你做女婿的。沫沫的房子虽然小点儿,也可以了。三口人住没问题。即使以后有了孩子,淑蓝不是还有套房子吗。”

“谢谢李老师,这些全是后话。”

付艾里的确不想考虑这些事情,他现在想知道的是沫沫因为什么离婚,是什么样的婚姻让一个极具才华的画家丧失了创作灵感呢。

李大槐让付艾里跟着回了家,随后向他详述了沫沫的事情。

4

沫沫之所以离婚还得从十年前那个叫张针葵的老男人说起。

张针葵经营着一家印刷公司,沫沫是他公司的财务部经理。张针葵的老婆苏光琴是个醋罐子,自从来到城里,知道了张针葵公司里有很多女工之后就一直有醋意。

张针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光琴竟然变得不可理喻。都快五十岁的人了突然对他疑神疑鬼起来。二十多年的夫妻算是白做了。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感竟脆如陶瓷。唉!两口子到了不信任的地步这日子可怎么过?可这日子必须还得过,而且既便是硬撑着也得过。尽管苏光琴现在总是吵吵闹闹,还动不动连摔加砸的,气得张针葵直胃疼,吃饭都没了胃口。可他得忍着。不忍能行吗?他要一吵,苏光琴肯定会变本加厉,到最后只有离婚一条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儿子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不能不为儿子着想。否则,会给下一代造成很坏的影响。何况,他压根也不想放弃这个家。

张针葵心情比较烦,在他看来,苏光琴纯他妈的是活在福中不知福。像以前她一个人在农村种地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事。经过比较,那段日子还让张针葵十分怀念。那时候,苏光琴很能干,因为张针葵在市印刷厂上班,她一个人包揽了地里所有的农活,还拉扯着个孩子。农活干起来没个早晚,忙起来不分冷热。那滋味张针葵也是知道的。正因为这个,他才觉得更不能对不起老婆孩子。

那时候,张针葵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回去后,苏光琴亲得不得了。像过年一样总是弄上一桌好菜。不但陪他喝一盅,还不停地往他嘴里夹肉。两口子亲热得没得说。吃完饭就急忙打发孩子睡觉,赶上星期天还把孩子打发到他姥娘家,想着法子腾出时间来在两个人的世界里甜蜜温存,永远没够一样。张针葵每个月也是数着日子回家,总赶在苏光琴来完例假之后,这一点他计算得特别准。回到家,两个人就如饥似渴地粘在一块儿。那时候有这个精力也有这份心情。一走近苏光琴就感觉有种巨大的磁力吸引着他。好像张针葵休班就是为了和苏光琴睡觉似的。当然,这也是他两口子见面时的必修课。

后来,市印刷厂倒闭了。张针葵便抓住这个机会,自己成立了一家印刷公司。因为经营灵活、信守诚信,规模越来越大,渐渐地在印刷行业中有了一席之地。张针葵的儿子毕业后也来到了城里工作。家里只剩下苏光琴一个人了。张针葵心疼她在家里不容易,便把地交回村里,让苏光琴也来到了城里。他在市中区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一家人算是真正地团圆起来。

苏光琴进城之后,每天除了打扫卫生,就是伺侯他父子吃饭。虽然无所事事,但她从不过问公司里的事情,她不懂也懒得操这份心,再说张针葵也不主张她出门。外面车多、人杂、地方大,她刚来城里又不会骑自行车,怕有什么意外。谁知,张针葵的这些体贴话现在竟然成了苏光琴数落罪状的理由:“怪不得我一进城,你就不让我出门。原来你不是对我好,你是怕我发现了你的‘好事’。行啊!张针葵,你长能耐了,在城里学精了。知道好么好吃了。看你公司里的那些女工一个个和小妖精似的,你是专招妖精进公司啊。”

一听到这句话,张针葵就不能忍受。好心当了驴肝肺,自己落了一身不是倒无所谓,可不能随便骂公司里的女工。人家虽然跟着自己工作可人家也有尊严。于是,他对苏光琴说:“你对我有意见就冲我来,别骂工人,这样不好。”

苏光琴更来了气:“要不是那些女工,我对你有什么意见?你现在护着她们就是心里有鬼,有种的以后别回来吃饭,让她们给你做饭吃。整天伺候你爷俩吃饭累得我腰酸背痛,却没一个关心我的。”

一想到苏光琴的那副嘴脸,张针葵从心里也不愿意回家吃饭。那叫吃饭?简直就是吃他妈的气!不回去吃饭心情反而会好得多。不过,要真不回家吃饭,必须得找借口请假。张针葵明白,苏光琴嘴上不让他回家吃饭,假如不回去吃饭连个理由都没有的话,事更多。干脆事先请假,反正理由多的是,或请客户、或加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坚持一个原则,但肯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后来引发苏光琴大发醋意是从看见了张针葵和沫沫的一幕开始的。

对此,张针葵对苏光琴一肚子的意见,但苏光琴却坚持认为自己不是无理取闹,是有真凭实据的。对于苏光琴口口声声说的真凭实据,张针葵有口难辩,当然,他也不屑于和苏光琴争辩。把事一说出来,大家就都明白了。

前几天,公司里晚上加班到了十一点多。街上的路灯都熄灭了,整个城市陷入了黑暗之中。沫沫的家离着最远。穿过张针葵住的市中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张针葵不放心,要骑摩托车送沫沫回去。沫沫推辞了几句,经张针葵一再坚持便答应了。这么晚了,沫沫一个人回家还真有点害怕。特别一想到临近小区的那段黑暗的土路和那个垃圾堆,就更害怕了。在那个垃圾堆里经常住着一个疯子,每天靠捡食垃圾生存。沫沫听说有一次他竟然拦住了一个放晚自习回家的女孩,幸亏女孩的同学及时赶了过来才没有发生悲剧。所以一想到这里,沫沫就不能怕麻烦张针葵了。张针葵从车棚里推出摩托车,拍了拍后座上的尘土,让沫沫先坐稳了,他才启动起摩托车。

此时,街上已经很少有行人了。只有闪着大灯的车辆偶尔穿过。张针葵骑到市中区的时候,他楼下打台球的地方灯还亮着。六个台球桌无一空闲。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张针葵刚搬来的时候就这个样子,每天夜里都到三两点,甚至是通宵达旦。居民们对此很有意见也都毫无办法。张针葵始终也不明白,台球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让这些正处在上学或着创业阶段的年轻人投入这么高的热情。

骑着摩托车走到楼下的时候,张针葵习惯性地抬头望了望自家的阳台。他看到苏光琴竟然在阳台上站着,这很出乎意料之外,这可不是苏光琴的习惯。以往这个时间,她早就睡觉了。但他来不及多想就骑着车穿了过去。苏光琴在楼上可不一样了,她今晚始终觉得心里麻麻烦烦的,怎么也睡不着觉,便打算到阳台上散散心。没想到,她站在阳台上刚看了一会儿夜色,就碰上了这么一幕。其时要在平时,苏光琴看到张针葵驮个女的顶多心里不舒服而已,也不会太计较。可今天晚上她看到后不一样了。当时沫沫可能是太累了也困了竟然把脸贴在张针葵的后背上睡着了。苏光琴以三楼的高度借着台球场的灯光俯视这个情景,感觉当然不一样了。她错以为那女的正在张针葵的背上幸福着呢。能想像得到那是一副酸溜溜的小情人模样。这不是明明要气死她吗?这也太招摇了。她一直在怀疑张针葵是不是加班?这老东西是不是有外遇?她在城里可没少听了这样的事,有了钱的男人,特别是从乡下来的男人再加上到了张针葵这个年纪更容易犯错。道理很简单,以前想的时候没钱或者在农村也没有机会;现在有钱了老婆却成了松皮懈肉的老妈子(苏光琴老家的方言);城里的女人细皮嫩肉的,很容易让他们犯错误。

眼前看到的情景和以往听说的事情一结合一分析,苏光琴对张针葵就更放心不下了。张针葵整天在公司里忙活,对她也没有了热情,和在农村的时候判若两人。人们常说环境能改变一个人,张针葵的公司里有不少女工,他又不是铁打的,让他改变是很容易的。关键还有张针葵自己也解释不清楚。所以,苏光琴随便一分析,就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苏光琴认为非得出出这口气不可。

张针葵不是不和苏光琴解释,是没有心情和她解释。他要是那种人他早那样办了,还会等到现在。机会对他来说太多了。一看到苏光琴那不可理喻的表情他更不屑于解释,他娘的,老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解释个屁。这是他对苏光琴的态度。

那天,沫沫回到家的时候眼睛湿润了。这么晚了还麻烦自己的领导亲自来送,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也不知怎么了,刚才躺在张针葵的背上还睡着了,虽然只是小憩了一会儿,但那感觉似乎让她找到了停泊的幸福港湾。那背厚重、结实,要不是到了家门口,张针葵一个急刹车,她身子猛的向前一顷,她还不醒。张针葵可不是故意的。他刚拐进胡同恰巧从里面窜了一只猫来,所以不得不急刹车。

沫沫下来车说:“谢谢张经理,这么晚了我也不让你进去坐坐了。你赶快回家吧。”

张针葵说:“不慌,你先借着车灯打开锁,我再走。”

沫沫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找出大门上的那把,开了门。

张针葵这才转过车说:“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如果感到累就晚点去上班。”

“慢走,张经理。”

看着张针葵拐出胡同直到看不见他发红的尾灯了,沫沫才关上大门,朝屋里走去。屋门没插,大概是丈夫储方庆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拉开了卧室里的灯。储方庆只穿着内衣,见沫沫进来便坐了起来。沫沫看到丈夫坐在床上,从心里向外滋生着苦涩的汁液。无论从哪一方面讲,丈夫都应该去接她的。别说这么晚了,就是刚到九点多钟其他女工的丈夫都亲自去接的。从那些被丈夫接的女工脸上露出的神色看,是骄傲的,是幸福的。女人图什么?还不就是男人的呵护吗。可储方庆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沫沫始终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点儿不讨他喜欢。储方庆整天对她带搭不理的。以前他俩都在棉纺厂工作。沫沫是车间工人,储方庆是车间主任。两个人的结合虽属自由恋爱,但很大程度上是沫沫占了主动。储方庆长得帅,1.8米的个头,很有男子汉的形象,因为领导着一大群女孩子,所以追他的人很多。沫沫能赢得这份爱情一直感到是上帝的恩赐,也十分珍惜。对储方庆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觉得储方庆在单位是顶头上司,回到家里有些脾气是正常的。沫沫从来不要求储方庆做什么,一切都由着他。沫沫自己承担了一切家务。可即使这样,储方庆的心情也很少好过,总是拉着驴脸,好像别人都欠他二百块钱似的。沫沫感觉委屈,和刘淑蓝哭着诉说过。刘淑蓝也这么劝她:“男人总有点大男子主义,再说他可能在单位上当领导当习惯了,回到家里也放不下那臭架子,别和他一般见识。”

不过就是一个小车间主任,比储方庆官大的有得是,但人家也没他这样的。唉!想来想去,沫沫认了。谁让他是自己喜欢的人呢。也许储方庆就这脾气,随着年龄的增长一步步会好起来的。

后来,沫沫自学财务,到张针葵的印刷公司干财务部经理了。那年,棉纺厂倒闭,储方庆下了岗。沫沫倒没觉得什么,下岗有什么可怕的,自己干点事情日子也蛮好的。她就是自学成才的榜样。再说,储方庆不当官了脾气可能会好转起来,只要两个人互敬互爱生活舒心比什么都好。令沫沫意想不到的是,储方庆的脾气比以前更厉害了,还故意找茬,动不动就骂她是丧门星,都是因为娶了她,日子才越过越不顺的。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连棉纺厂倒闭都是沫沫引起的了。沫沫一肚子的委屈,常常偷偷地流泪。可她还是觉得应该理解丈夫,他不当官了再加上又下了岗可能心情不好。男人嘛,总是把面子看得更重一些。

看到储方庆心情好时,沫沫就鼓励他:“下岗其实无所谓,可以自己干点事,说不定比在厂里还好呢。”

“你认为我能干什么事?”储方庆想听听沫沫的高见。

“就是赶夜市摆地摊也能挣不少钱呢。”沫沫仅仅是举个例子。

储方庆很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没把我当回事,老子在单位上是中层干部能干这个?”

沫沫又一肚子的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角潮湿,试探着说:“外面有很多应聘管理人才的单位,你可以去试试。”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连续挨了储方庆的凶,沫沫不再敢说话了。心里想,由他去吧,也可能他有自己的打算。

星期四是市人才市场开放的日子。沫沫发现储方庆每次都去,有时还带回不少招聘资料来,但都没见他到哪个单位上班。虽然她不敢问,渐渐地也就明白了。储方庆其时是高不成低不就。好单位人家不要,孬单位自己又不想去;做大生意又没那个本事,做小生意又拉不下脸来。

日子就这么荒废着。

沫沫一个人工作,养着储方庆,也没让储方庆改变多少。她看到储方庆在床上的样子好像已经睡了一觉,便说:“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我洗完脚再睡。”

储方庆没有接她的话茬,直接说:“谁送你回来的?”

听着他冷冷的声音,再看他那种表情,沫沫心想,你又不去接我,还吃别人的醋也太不像话了,便没好气地说:“我自己回来的。”

本来她只是说了句气话没想到储方庆火了:“你放屁,我早听见摩托车响了。”

一听这话,沫沫的泪水制止不住了:“这么晚了你又不去接我,张经理送我回来都不行啊!”

“我没说不行,你在他公司工作,他送你回来是应该的,可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谁不说实话了,我刚才是生气你那个表情。”

“我表情怎么了,你出去工作就有功了,你回来我就得笑脸相迎,当奶奶伺候你了?”

“谁这个意思了,你……”沫沫只有用泪水表达心中的委屈了。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没有工作吗,你刚刚当个财务部经理就他妈的觉得自己了不得了,是个人物了?老子当车间主任的时候,你不过是普通工人。”

储方庆越说越离谱,越说气得沫沫心越疼,越想越亏得慌,用手抹了两把泪水扭头走出了卧室,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储方庆一看沫沫出去了,便在卧室里吼上了:“你他妈的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属夜猫子的?”

沫沫实在不愿意听储方庆这么喊叫,赶紧又走回了卧室,不过,此时也没有了洗脚的兴趣,便上床脱了衣服头朝里躺了下来。储方庆见她头朝里了便拉灭灯,头朝外躺了下来。经储方庆一吵,沫沫刚才的睡意全没了,她望着窗外的月亮默默地抹着眼泪。她多么需要丈夫的抚慰啊!虽然丈夫不理解她,老是无缘无故地气她、冤枉她,可此时她还是希望丈夫能过来亲她、搂她。她想,如果丈夫能转过身来,她会毫不犹豫地钻到他的怀里,流流泪,撒撒娇。但是,丈夫好像连这点脸面都拉不下来,连点主动都没有。吵了架虽然自己没理总想着让别人先搭理他。

因为送沫沫回家,沫沫挨了丈夫的骂。张针葵更是不利索,天天挨苏光琴的骂。气得张针葵暗暗发狠,老婆这样闹下去,他不学坏才怪呢。

一天中午,张针葵回到家里吃饭,进门的时候,苏光琴正在厨房里炒菜。谁知,看他回来了,苏光琴找了个茬又唠叨起来,无非还是针对他的作风问题。其实,张针葵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又觉得和她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还是采取老办法——忍。你说你的,我吃我的,我一言不发看你有什么办法。

张针葵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咸菜丝放在茶几上,苏光琴炒的菜还没熟呢,他也没有心情等了,打算凑合着吃点馒头回公司。张针葵不说话反而成了苏光琴的理由,底气更足了,便骂:“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以前怎么这么能说。你是理亏心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没脸说。”

张针葵拿起一个馒头刚咬了两口还没来得及就咸菜,听到这话便没了胃口。干脆还是回公司吧。他放下馒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换上皮鞋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去。就在他关上门的时候,听“啪”的一声传出来茶碗摔碎的声音。张针葵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下了楼梯。楼下的邻居有的从防盗门里露出半边脸,有的贴在楼梯口的墙角,眼睛里闪烁着想挖掘点什么的目光。平日里,张针葵和邻居们没有打招呼的习惯,见了面形同陌路。今天就更不用说了,他觉得自己灰溜溜的,像是在逃一样。活了半辈子从没干过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但经苏光琴整天大吼大叫之后,从邻居的眼神里他能觉察出来,邻居们肯定是以为他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张针葵郁郁寡欢地来到公司里,工人们正忙着印一份企业内部资料。有的工人和他点头说了话,可能因为机器太吵或着其他缘故并没有听到他的回音。张针葵在车间门口望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了和车间对着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张针葵一屁股蹲在老板椅上,脑袋倚着椅背,闭上了眼睛,用手指不时地捏着太阳穴,苏光琴的影子还在他的大脑里活跃着。现在生活好了,事业顺了,反而不如以前幸福了。

唉!这叫什么日子!

张针葵曾经看过一篇报道,在外国像他这年纪,性生活至少每周一次。可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这个兴趣了。是老婆老了?相不中了?还是身体不中用了?其实都不是。张针葵想,两个人到了这个年纪才能真正从里面品味出点儿味道来。尽管都是老套路,可真正有感情的夫妻生活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心态都已平和,不再像二十多岁时的莽撞与疯狂,也没有三十多岁时的压力和繁忙。像老技工一样技术娴熟了,条件优越了,环境宽松了,到了干点细发活的时候了。也是最能验证工作效率的时候,偏偏苏光琴在这个时候对他有了怀疑。有时候本想和苏光琴找点以前的感觉,可一想到她那不可理喻的样子就没有了情绪。唉!老婆啊老婆,难道你非逼着我从别的女人身上寻找点慰藉吗?

沫沫心细,可能觉察丈夫的脸色惯了,也有了一定的经验。张针葵刚进公司的时候她就觉察出来了,他脸色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张针葵已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很久了,这可不是他的习惯。以前,他有时间就和工人们一起干活,有说有笑的,是一个挺幽默的人。他喜欢和工人们融入一块儿,也常常要求工人们一定要把公司当成家,把他当成亲人。今天却反常了。沫沫想去看看。她先走进车间,帮着工人们干了一会儿活,把印好的内部资料折了起来打好一捆后放进了成品库,便提着水瓶走了出来。装成打水的样子,谁也没有注意她。

沫沫从热水炉里提了一瓶水,便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张针葵并没有责怪她没敲门就进来了。看了她一眼,手仍就在太阳穴上,没言语。沫沫重新关好门说:“张经理,我给你泡杯茶吧。”

“好,谢谢。”张针葵声音很弱。

得到允许后,沫沫从茶几下面拿出茶叶盒,她一面下着茶,一面观察着张针葵,他好像很疲惫,有一种平日很少见的倦态。

沫沫冲上茶之后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柔柔地说:“张经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能和我说说吗?也需说出来会好受一些。你不像我们女人有不开心的事用眼泪流出来就好了。”

张针葵望了望这个眼睛里也满含忧伤的女人摇了摇头,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就是我家你婶年龄越大反而越不开化,整日里疑神疑鬼的。”

“是不是怀疑你了,那是她神经质了。其实,你能有什么?咱公司里都知道的,肯定是误会了。”

“唉!还不是因为送你回家的那天晚上,让她在阳台上看到了。”张针葵说完又后悔了,说这干什么,让沫沫多不得劲。

沫沫确实是不得劲了:“是我给你添麻烦了。”那声音,那神态像犯了错误的小姑娘。

张针葵赶紧站起来拍了拍沫沫的肩头:“千万别这么说,你对咱公司是有贡献的。很多人都但肯少干就少干,而你但肯多干就多干,除了财务工作,你还经常到车间帮忙,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了。那天,本身就是为公司里加班才晚回去的,我应该送你,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都怪那老妈子不懂事。”

“要不我去和婶子解释一下?”

“不,你千万别去,也别和个事似的。其实,也不完全因为送你。这老妈子事多,听风是雨,好瞎啄磨,胡寻思,只要和我接触的女人都是她吃醋的对象。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其实,家庭中有了理解这经也不难念。现在有问题的家庭都是缺少理解。”

沫沫被这句话触动了,她是深有体会啊!储方庆对他不就是缺少理解吗?沫沫沉默了一会儿才从自己的感触中回过神来:“张经理,你还没吃饭吧,我出去给你去买包方便面吃吧。”

“谢谢。”张针葵没有推辞,他是多么需要这种关怀啊!这种关怀要再被他拒绝了,他就实在是可怜了。看着沫沫出去的身影,心里热乎乎的。

两个得不到家庭理解的人,在建立了共同感、信赖感之后上床是很容易的事情。张针葵和沫沫上床是在张针葵犯了胃疼的一个下午。当时,张针葵正和工人们一块儿干活,一开始还能忍着,后来觉得有点受不了,就来到了职工宿舍。这是他专门为离家远的工人安排的。里面有三张床,他在靠东墙的床上躺了下来。

一会儿,沫沫就端着一杯水,拿着一盒胃药进来了:“张经理,我给你买了胃药,你吃下吧。”

张针葵听了沫沫的话觉得舒服多了。沫沫自从和张针葵有了一次谈心之后,觉得找到了知音也经常把自己的事讲情给他听。和张针葵交流,她心情舒畅。

张针葵接过杯子说了声“热”便放在了床头下的地上。接着,沫沫又递给他胃药。张针葵没接,直接抓住了沫沫的手,一用力就把她压到了床上。女人是最好的药,本来他的胃就是女人气疼的。现在又让女人医好了。他又找到了以前的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张针葵从沫沫身上爬起来之后,沫沫瘫在了床上,满眼的泪水,湿透了枕头。张针葵慌神了。这可是在工人的宿舍里,虽然他们现在正忙着呢,就害怕有哪个员工突然闯了进来,可就麻烦了,这女人正哭着呢。是我伤害了她?违背了她的意愿?无论如何得先止住她的泪水。

张针葵赶紧说:“你不要伤心,我会娶你的。我离不开你。”又说:“我也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钱,你说吧?”张针葵还做出了掏口袋的姿势。

此时,沫沫哭得汹涌了。张针葵不解了,更慌了,忙说:“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什么也不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愿意和你在一块儿。这样我觉得值,我很高兴,和我丈夫从来没这么高兴过。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张针葵明白了。沫沫和自己一样,彼此要需弥补一块缺撼。他弯下腰搂紧了她,深深地吻着。

就这样,两个需要弥补缺憾的人像糖一样黏在了一起。这种事比任何事都容易上瘾,一旦各自尝到甜头,就愈发不可收拾。直到被储方庆捉奸在床,才方然醒悟这不是蜜罐子而是盐坛子。

储方庆自然受了极大的打击,把张针葵和沫沫各自暴打了一顿,当场做出了离婚的决定。张针葵虽然饱受了苏光琴的冷落和指责,但两人都以儿子和家庭为共同目的,守住了婚姻的果实。

这次出轨事件中,沫沫是最大的受害者,丢掉了工作,丢掉了丈夫,丢掉了情人,也丢尽了颜面,随之患上了抑郁症。

5

从李大槐家里出来,付艾里陷入进了沫沫的故事里。没想到在沫沫的经历里还多了个叫张针葵的老男人。这意味着沫沫至少和两个男人上过床了。和储方庆上床,这无可厚非,作为妻子有义务和人家上床。可和老男人张针葵上床,有些不自重,这事还发生在十年前,才女沫沫思想解放得也够早的。

抛开沫沫的抑郁症不说,就她和两个男人的上床经历,付艾里决定为今天的相亲经历画上句号。当然,不能采取直接拒绝的方式。刘淑蓝和李大槐不是让他考虑几天吗,就来个不了了之,以沉默的方式拒绝是对沫沫比较理想的拒绝方式。想到这里,付艾里面向前方长舒了一口气,又一桩心事放下了。抬头望了望天空,心情和此时的天空一样,空旷、悠远、漫无边际。是的,又一桩心事放下了,心一下子也就空了。从这一刻开始,付艾里又将为婚姻空白的纸张涂抹新的颜色。

虽然回家的路还很远,可距离吃饭的时间尚早,付艾里决定走着回去。步行回家不但给自己一个锻炼身体的机会,也可以思考一下身前身后的日子。

想法固然很好,真正行走起来,脑际里一片杂芜。付艾里依然决定走下去,有杂芜充斥思维,倒也不觉得累。

“嗨。怎么是你?”

一个女士温柔的声音传进了付艾里的耳孔。

循着声音望去,付艾里看到了李竹英,她正提着几个购物袋从沃尔玛超市里走出来,于是乎,赶紧笑脸相迎。

“这么巧啊。”李竹英说。

“踏破铁鞋无觅处,遇见全不费工夫。”

“你踏破铁鞋觅别人吧。”

“也觅你,我正想和你联系呢。”

“真的假的?”

“真的,我这几天为了让你名花有主,积极进行海选,已经有一人胜出。”

“谢谢。你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让我感动。你个人的事情有目标了吗?”

“已经被你表彰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了,我肯定要做出表率,我不着急。”

“行,你给我介绍了,我再给你介绍。”

“好,言必行,行必果,从我开始。”

付艾里掏出手机,走到一个角落,拨通了黄晓智的电话。

黄晓智声音低迷:“艾里,有事吗?”

“能不能阳刚一些?我就看不惯你这阳痿早泄的样子。”

“怎么?你想请客?”

“我请客也行。恭喜你走桃花运了。”

“唉,拿着光棍开心很不厚道啊。”

“我说的是真的,你听好了,我给你介绍了一个美女。你俩绝对合适。”

“你是不是喝多了?”

“这才几点,就喝多了?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再给别人介绍。我手头上的二手男人够一个加强连。”

“谢谢你啊艾里,关键时候还是咱兄弟啊。”

“那是,我们在一个圈里,有好事当然先想着自己的兄弟。”

“是,不过,我今天没时间啊。正在外面参加一个书法活动。”

“刚说了,咱有好事要想着兄弟,你参加书法活动就不带上我?”

“下次一定,这次我也是跟着别人沾光。”

“和你开玩笑呢。我今天也没时间。正在外面呢。”

“那明天中午行吗?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我们?还有谁?”

“你不是给我介绍一个对象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天生就是不相信好事会砸到自己头上的人。说真的,这女的很好。我都舍不得给你介绍。”

这是付艾里的心里话,如果不是周立都有了郑浩燕,如果不是已经答应了李竹英,他真舍不得给黄晓智介绍。在他看来,黄晓智很多时候都表现得不像男人。如今纯属应急之策。

“我信我信。谢谢你艾里。”

“不用谢。见面的时候好好表现,争取一炮打响。”

“行,你看咱到什么地方吃?”

“吃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要让她看到你的价值。这样吧,你给她写幅字。我告诉给你她的手机号,你们直接联系就行。我就不参加了。”

“别,你不在场,我没有方向。反正早晚得请媒人,你还是一起参加吧,这样我还能省一顿呢。”

“你是不是觉得一个羊是赶,两个也是放,干脆来个一锅煮?”

“不是那意思,事成之后,还会有重谢。你虽然年龄小,但作为资深二手男人,比我有经验。”

“感谢的话就别说了,我也不需要感谢。”

“明天你临阵指挥,我现场发挥。”

“行,我再和人家说一下。随后联系。”

付艾里回到李竹英跟前,李竹英说:“这人挺磨叽吧?怎么打了这么长时间?”

“不是磨叽。他正在参加一个书法活动。有些忙。”

李竹英点头微笑,表示知道了。

付艾里说:“他叫黄晓智,是市里小有影响的书法家,书协只要有活动,都会邀请他参加的。”

李竹英依然点头微笑,表示知道了。

付艾里继续说:“我以前就跟他说过,他很高兴。你明天中午有时间吗?他想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吧。”

“我也不想吃饭,可没有更好的见面方式。吃饭是黄晓智提出的,他很诚恳,就一起吃个饭吧。也好多了解一下。”

“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让人家破费多不好。”

“成与不成,人之常情,吃顿便饭,无所谓的。即使是普通朋友,吃个便饭也理所当然。”

“明天中午再联系吧,我得请假。”

“行,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告别李竹英,付艾里暗暗表扬了自己一下,初步具备了做媒人的资质。随即,一朵笑容在脸上完美呈现。随即,那朵笑容又黯然消失。

竟然看到了楚玉绽。

不仅如此,楚玉绽身边还有一个老男人。付艾里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吃醋,可还是感到极其不是滋味。楚玉绽也看到他了,脸上也有极其不是滋味的表情。

付艾里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迎了上去:“你好。”

“你好。”楚玉绽也在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老男人看了付艾里一眼,表情有些异样。付艾里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不屑一顾,并且是极其不屑一顾。

“龙翔干什么呢?”付艾里问。

“上学啊。这个点儿,他除了上学还能干什么。”楚玉绽尽力保持平静,一副不想泄露他俩关系的样子。

付艾里自然明白,有老男人在,他的确也去了调侃幽默的兴致,又想到了一个成语:索然无味,并且是相当索然无味。

“我去超市买些东西,先走了。”楚玉绽说。

“再见。”付艾里摆摆手,让他们请便。

老男人又和付艾里对视了一眼,笑了笑。付艾里一笑而过,迅速扭转视线。楚玉绽和老男人向前方走去的时候,付艾里又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楚玉绽虽然不漂亮,可和这坨干得像古董一样的老牛粪在一起,也算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大跌眼镜,真他妈大跌眼镜。付艾里想到楚玉绽会找个老男人,没想到找了个老到这种程度的老男人。虽然穿的人模狗样,却掩饰不了风干鸡的具体内容。笑一下吧,这个时候是完全可以笑一下的。酝酿了一下情绪,却没有笑出来。内心深处滋生出了涩涩的汁液,具体地说,是为楚玉绽难过的汁液。

回到家里,宋红华正在厨房里忙活饭菜。无所事事的付艾里突然很想揶揄一下楚玉绽。虽然颇觉无聊,可还是具体行动了。主要是他觉得想到的话不说不快。就发去了一条自认为收放自如的短信:“老楚女士,我到家才忽然想起来今天那人是你叔叔啊。没有和你叔叔打招呼,敬请原谅。”

“付艾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鼠肚鸡肠。”楚玉绽很快回了过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牛吃非嫩草,残花插在老到干巴的牛粪上?”

“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

“你要注意,别丢我的人。”

“你算老几?咱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按你嫁人的顺序排列,我算老大,准确的说是第一任。”

“我最后说一句,咱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别影响我的生活。”

“我说倒数最后一句话,你别影响我的声誉。”

“井水不犯河水,谁影响你声誉了?”

“我知道你会找个差的,没想到你会找个这么差的。你找个这么差的,会让别人以为你眼光有问题。别人会认为你第一次婚姻也是眼光问题,这不就影响我声誉了吗。”

“你说得对,我第一次婚姻这是眼光有问题。我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付艾里没想到让楚玉绽抓住了语言的漏洞,本想揶揄别人,却被别人揶揄了。随即又发去:“没有文化真可怕,你那是吃一倩长一痣。”

楚玉绽没再回复,似乎是生气了。付艾里看着发送的短信内容直乐,乐过之后,心里是空落落的忧伤。楚玉绽虽然找了坨干牛粪,可毕竟结束了单身生活。

而他,还遥遥无期,遥遥那个无期啊!

宋红华收拾好饭桌,喊付艾里吃饭。走出房间前,付艾里甩了一下头发,结婚早晚不代表幸福深浅。当然,揶揄归揶揄,难受归难受,他希望楚玉绽幸福。就害怕楚玉绽从那坨干牛粪上榨不出多少营养来。

吃着饭,宋红华问:“今天有收获吗?”

“有。”

看着宋红华一脸的暖色。付艾里又说:“我把我大表姐给我介绍的那个老师给一个书法家介绍了。”

“我是问你自己的事?”宋红华目前只关心儿子的对象问题。

“我自己什么事?”付艾里明知故问。

“你今天不是去见面了吗?”

“哦,这事啊。这事好啊,人家还说把咱娘俩全部接收呢,省得咱租房子了。”

“我不去,只要你幸福就行。”

“我也不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同意啊。还不明白?”

“你刚才不说好吗,怎么这回又不同意了?怎么没个正经,到底行不行?”

“家庭是行,可人有抑郁症。”

“哦。”宋红华又说:“抑郁症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是神经病就行。”

“看那样子,我就是找个神经病你也愿意。”

“这是什么话。我看电视上介绍,现在抑郁症患者很多。有的根本就看不出来。”

“轻度的当然看不出来,只要调节心情就行。”

“那她是轻度的还是重度的?”

“轻重缓急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不同意。”

宋红华一脸的失望,看着儿子直叹气。

“妈,干吗满面愁容?你放心吧,我打不了光棍的。”

“我是想你抓紧时间找一个,也了却我的心事。”

“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考虑自己的事吧。”

“我自己什么事,你这事就是我最大的事。”

“我觉得你也该找个老伴。我爸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找个老来伴,对你也有好处。”

“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让人笑话。”

“都什么年代了,还老封建。我觉得我张叔叔就很好。”

“别瞎说。吃饭吧,扯你张叔叔干吗。”

“你俩去买菜,我都看见了。”

“什么时候?瞎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那天看到你提着鱼,我张叔叔提着青菜在路上走。我回来看了,咱家根本没有鱼。说明你是给我张叔叔买的。”

“你从哪看到的?”

“公交车上啊。这有什么,我支持你。我虽然有个封建的妈,可你有个不封建的儿。”

“其实也没什么。我和你张叔叔就是在一起说说话。”

“理解。老年人吗,只要你们心情好就行。”

秘密被人发现,如同被人解开了遮羞布,尽管是自己的儿子,宋红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吃饭的速度慢了,多了一层心事。

“妈,你可得抓紧。我张叔叔对门还有个老太太呢,就是那个郑浩燕的妈,可别让她近水楼台先得了月。”

“我这年纪了,还在乎这个。”

“这话对,反正老头有的是。”

“去,现在是谈你的事,别扯我。你还没结婚呢,我怎能想这个。”

“这无所谓,谁的条件成熟,就谁先结婚。”

“这是绝对不行的。好了,吃饭吧。”

6

第二天一上班,空气就迅速流动起来,付艾里没想到会这么忙。先是齐总让付艾里做一份企划案,并且上午必须做出来,下午要在召开的高层领导会议上集体讨论。随后,企划部的员工纷纷进来汇报工作。全是要在下午会议上研究的内容。有客户联谊会方案、新产品新闻发布会方案、篝火晚会方案等等。付艾里摇着头直笑,下午的高层领导会议是不是专门为企划部召开的。

付艾里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分身乏术。心里暗暗着急,已经答应了黄晓智和李竹英,如果耽误了,岂不耽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好在,他是有经验的,赶紧先从网上搜集了一大堆相关的资料,以备作为补充材料。随后,按照轻重缓急相应的处理着手头上的事物。

十点半,黄晓智打来了电话:“艾里,你和人家联系了吗?”

“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你着什么急?”

“老弟啊,都十点半了,今天中午还有戏吗?”

“稍等,十分钟后给你回话。”

没等黄晓智应声,付艾里挂了电话。正在查询李竹英电话的时候,郑筱萸进来了:“艾里,没打扰你吧?”

“欢迎打扰。”

“中午一起吃饭,有时间吗?”

“谢谢。今天是最忙的一天,一大堆事呢。”

“刘兆铭回来了,要请我吃饭,我想带你一起去。你要不去,那算了吧。我也不去了。”

“别啊,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你的饭局。”

“没人陪我,我也不想去。”

“刘兆铭是谁?”

“哎呀,不就是那次和你相亲的那个郑浩燕的前夫吗。”

“想起来了,你和我提过他。认识一下挺好,我就是没时间。这不,今天中午给人家介绍对象。我不到场不好。”

“光棍说媒,舍己为人。”

“构建和谐社会,从我做起。”

“好,你忙吧。”

“这样吧,你和他约时间,该天我请。”

“约时间可以,但让他请,人家是海归,最不缺的是钱。”

“男人永远不能在请客面前掉价。再说了,你的朋友,我请也是给你装面子。”

“行,我约。但他不会让你花钱的。他是我爸爸的老部下,不会让我请她也不可会让我的朋友请他,你就悉听尊便吧。”

“好。”

付艾里以一个灿烂的微笑把郑筱萸送了出去。赶紧拨通了李竹英的电话。手机通着,只是无人接听。一连几次,均是如此。

这女人不会拒绝了吧。那样就让黄晓智空欢喜一场了。真是夜长梦多,要是一上班给她打电话就好了。想到自己第一次媒人经历有可能出师不利,付艾里直摇头。随之决定等几分钟再打。当然,也有可能李竹英会打回来。

临近十一点,手机始终安静地躺在办公桌上,付艾里无法安静了,想象着黄晓智着急的模样,心里颇觉愧疚。赶紧再打,还是通着,但无人接听。此时,大表姐宋御翠跳进了脑海里,一副救驾的姿态。付艾里赶紧给宋御翠打了电话。

宋御翠不像以前那么热情,普通话说得更夹生了:“艾里,有事吗?”

付艾里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说:“表姐好,你见着李竹英了吗?”

“你找她干吗?你俩不是没联系了吗?”

“我给她介绍了个对象。”

“你可真行,自己不满意就转手送人。”

“我不是不满意,是不合适。要是不满意就不会给别人介绍了。”

“我不管你那些破事。现在还不到吃饭时间,我见不到她。”

“我昨天给她定好了的。今天她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她。”

“艾里啊,这个点儿,食堂最忙了。你改天不行吗?”

“我都和男方说好了,也和李竹英定好了,谢谢表姐了,你就当救火呗。”

宋御翠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过了十分钟,李竹英打了过来:“对不起,我在上课,把手机落桌子上了。”

“哦,没关系。今天中午,你和黄晓智见个面吧。”

“现在很晚了吧。”

付艾里害怕夜长梦多,赶紧说:“不晚。一会儿我和黄晓智赶到你们学校,从你们学校附近找个地方吃饭。这样不耽误你下午上课。关键是他还给你写了一幅字。”

“那好吧。”

联系上黄晓智,付艾里一阵轻松,总算没白努力。

在欧派中学门口一家水饺馆里,付艾里一行三人选择了一个小包间分主宾坐了下来。同样是相亲现场,付艾里第一次感到轻松自然。谈笑风生再次成为了他的状态。

他没有过多介绍,只是重点点评了黄晓智的书法。恰到好处,黄晓智用隶书写了“清雅脱俗”四个字,送给李竹英。李竹英接过去,看了良久,眼睛里流露着欣赏。付艾里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随即,偷偷给黄晓智发去短信:满意否?

黄晓智不动声色地回复:相当ok!

付艾里心里有数了,又重点强调了书法家的价值和意义。其实,完全没必要再做过多的强调,此前李竹英和付艾里见面时,已经对书法家有了认识。黄晓智各方面也说得过去,李竹英心里也就有了好感。

接下来,黄晓智和李竹英渐入佳境,相谈甚欢,你来我往占足了男女主角的镜头。付艾里坐在一边,形容虚设。付艾里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只是暗笑,黄晓智完全没有此前所担心的不知所措,李竹英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谨慎言谈。没想到他俩进入角色这么快。看来还是那句话对,婚姻就是拼图,每个人都在茫茫人海中找寻适合自己的那一块。看样子,黄晓智和李竹英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那块拼图。

抽了个他俩住嘴的间隙,付艾里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婚姻就是拼图,每个人都在茫茫人海中找寻适合自己的那一块。你俩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那块拼图。你们相互珍惜吧。”随后又说:“我们此前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那一块拼图不适合我们。很多人都是结婚以后才发现找到了一块不适合自己的拼图,随后便开始磨合,因此就有了家庭矛盾。有的夫妻在婚姻的磨合中彼此去掉棱角,成为了彼此适合的那一块;有的夫妻在婚姻的磨合中,差距越来越大,最后亮起了红灯。此前,我们都成为了后者,所以,真心希望我们此后成为前者。”

“太对了,你都成哲人了。”李竹英说。

“艾里之所以这么年轻在书法上就有所造诣,正是因为你有着哲学的思考和文学上的修养。”黄晓智也赞叹说。

“我也是看到你俩才有所感悟的,来,为你们彼此找到适合自己的拼图干杯。”

付艾里提议,三个酒杯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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