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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幸福不是单选题(4)

她三十五岁生日时,他郑重地说:“亲爱的,我送你的礼物,只有三个字,我爱你!”然后,微笑着,向她展开双臂。她小鸟般扑到他温暖的怀里,泪眼朦胧中,楼下的合欢树,沸沸扬扬,开得正盛……失忆

他八岁时父亲早逝。母亲一直与他相依为命。此生,圆儿子的梦,是她唯一的愿望。

母亲全力以赴供他读书。他自小通读可以找到的任何书,成绩亦一直位于全年级第一。他在知识的土壤中,始终勤耕不辍。在不灭的希望中,仿佛看到人生的秋天,硕果累累。

只是世事终是无常。晴天霹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把一切改变。突发脑溢血的母亲出院后,被病魔束缚在了病床上。生活的天平霎时失衡。原来担在母亲肩上的一切统统移到了他的身上。

时年,他只有十四岁,刚上初一。地要有人种,母亲亦需要人照顾,况且,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吃穿都无着落,读书更成了奢侈之事。

他被迫辍了学。小小的肩头扛起了全家的生计。

母亲在他的精心照顾下,病情一直没有加重。直到他到了该娶亲的年龄,已整整十年。

二十四岁时,邻家的大妈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她与他一样的命苦。自小失去父母,一个人孤苦度日。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样的瘦弱,一样的坚强,一样的善良。

她从未读过书,并不符合他对妻子的审美。但不堪的境遇,使他无权选择自己的人生。

见面时,她低着头,手指缠着衣角,一脸的怯怯与羞涩。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涟漪荡漾,一颗心静静的,宛若沉睡。

他带她去县城买了一身新衣服,花了48元。请亲朋到家里吃了一顿相对丰盛的晚饭。领了结婚证书,就此成了夫妻。

四年内,家里添了两个孩子。长子与小女。自此,经济更加的拮据。

她是贤惠且能吃苦的女子。每日给婆婆按摩病肢,熬中药,搀扶着去厕所及锻炼。小心地照看孩子,认真地做饭及缝补。全部家务以及地里的农活,做得无不妥帖。

她的任劳任怨使他得以腾出手来。先是学了木工,又学了瓦工,最后至油漆工,样样做得精致上乘。后来,他开始在县城承包一些装修的工程。五年后,建立了自己的建筑队。从盖房到内外装修,形成一条龙服务。

十年后,他到市里成立了建筑公司。利润颇丰。又买了300平米的大房子。把母亲及家人接来,全家人共享天伦。

因为应酬频繁,他极少回家吃饭。有时由于公事或私事,亦会一夜不归。人走到了高处,会失去在低处时的平凡自由,如同陀螺,旋转于上下左右。

她已是别人羡慕的富婆,却一如既往的内纯外朴,仍一心一意地安排着家人的饮食起居,照顾着卧病在床的婆婆。无论生活的表相如何改变,她的一颗心始终不变。他是她的生命,家是她的一切。

他的出类拔萃吸引了众多女子围绕。环肥燕瘦中,他逐渐迷失了自己。

生活的表面看似平静如昨,暗涌却在岁月的河中不为人知地翻腾。多少人事,不经意间已悄悄改变。儿时的梦逐一实现。生活使他有了太大的变化。婚外的感情升温到一定程度,他想到了离婚。

妻子是好人,只是他没有爱过她,一天都没爱过。他们的结合只是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无论从性格、志趣、人生观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他不想在无爱的婚姻中就此度过一生。可以改变的遗憾,他不甘苟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另有所爱,他要给他爱的女人一个交代,他要与她生活在一起。

一个寒冷的冬夜,他跟她提出了离婚。无尽的悲伤在她已然苍老的脸上仓皇流动。她无助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恳求:“别离婚好吗?我们有孩子,我们应该始终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你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我都不会过问。可以吗?”

看着妻子已经斑白的两鬓,他很难过。心里掠过一丝犹豫。但那个他深爱着的女人,她跟自己要一个婚姻。他不能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自己。那样对她太不公平。

他看着妻子摇了摇头。目光确定。妻子彻底失望地背过脸去,内心的荒凉无与伦比。

母亲坚持要跟着儿媳,甚至要跟他断绝关系。他把房子留给了她,还划过去500万现金。走时,他对妻子说:“有事找我,我们始终是亲人。”妻子默不作声。只在那边忙着给母亲清洗刚刚尿湿的裤子。

很快,他与深爱的女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新人在笑,旧人在哭,而他,一脸盲目的甜蜜。

新妻比他小15岁,才貌出众。婚后的生活无尽欢悦,他感觉此生再无遗憾。

那一天,由于合作关系他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异地。妻给她整理好行李,满目是依依不舍的柔情。他紧紧地抱着她,吻着她香软的红唇,说:“在家照顾好自己,我会尽快赶回。”妻撒娇道:“我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生意要紧。好好工作,别惦记家里。”

谁知车开到机场,对方来电说因总裁的父亲病重,会晤延期。于是,他只好返回公司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晚上回家,原本,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意外的,却在床上看到了痴缠在一起的妻子和另一个年轻的男人。

曾经的深爱瞬间冷却,原来以为的情投意合不过是一场骗局。

他不听她的任何解释。宁可舍弃大笔的财产,在两天内断了与她的婚姻关系。时值他们新婚半年之际。

拿上第二个绿本,复杂的情绪无以言喻。他开着车,想着自己前妻的安分守己,无尽操劳却始终无悔。她是那样地深爱着自己。二十年来跟着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不胜枚举。可以说,没有前妻的默默付出,他不会有今日的风光无限。然而,他竟然把这一切全都忘记,就那样义无反顾地弃她而去,真是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过去的点点滴滴,如日历页页翻阅,迷茫中,前面的红灯没有看到,他跟另一辆车撞了上去……醒来时,看到一个女人在自己床边忙前忙后。他问:“你是谁?”那个女人已是泣不成声。马上找来医生,满目不解地问:“我跟他生活了二十年,为什么他会不认识我呢?”医生做了些常规检查,表情有些纳闷:“按理说,他主要伤在腿部,脑部的各项指标基本正常,不应该失忆呀。”但他的确失忆了。所有来看他的人无一认识。唯有对自己的公司看起来很熟悉,在病床上从容地指挥着全局。

住院近半年,前妻一直在身边精心侍候。她的善良与勤劳,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出院后,日日往他的旧家跑。给前妻送大把大把的红玫瑰。向她求婚。所做的一切让众人惊异。

前妻一直爱着他,一天也没有放弃。不管他是否失忆,不管他曾如何地伤过自己,只要他还要她,她就会陪在他的身边,始终会不离不弃。

他们举行了全市史无前例的隆重婚礼。他让她穿上最美丽的婚纱,戴上最昂贵的手饰。在婚礼上,正当大家举杯为他们祝福时,所有的人都看到,他的双膝缓缓地跪了下去。

他跪在妻子面前,说:“谢谢你给我第二次机会。能跟你重新生活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幸运和幸福,是你让我明白了真爱的含义。”妻子睁大眼睛,惊异地问:“原来你没有失忆?!”“不,我失忆了。不过是在发生车祸前,那段离开你的日子。”他仰望着她,眼含深意。然后,把美丽的凤尾钻戒给她戴在了无名指上。妻子大滴的泪簌簌滑下,落在他略显苍老的脸上。经过唇边时,他用舌尖舔了一下,说:“真甜!”最后一句只有她一个人听到,如雷般的掌声已淹没了他的声音……风铃响叮当

累了一天,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家门。

圆桌上,如常摆着已经烧好的美味。他知道,中间的保温盒里,一定是自己最爱喝的鲜虾紫菜汤。紧挨着的青花瓷盘里,必然是他一辈子都离不开的红烧豆腐。辣椒酱是女人亲手制作的,辣得恰到好处,既开胃又不至于对困扰他多年的胃炎造成伤害。

男人一边掀开保温盒的盖子,一边冲着卧室喊,嗨,吃饭了。

没有人答应。

男人向卧室望去。门关着,让他想起女人紧闭的唇。

男人眼里的光芒倏地黯淡下去。心想,又一场冷战开始了。

男人很想敲敲那扇门,手在空中定格良久,却仍是颓然落了下去。男人皱着眉,灰着一张脸窝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男人觉得,女人的心,如同天上的云,变化无常,琢磨不定。于是,男人只能抽烟,一支接一支。

女人是个好女人。十多年来,为了这个家,她勤劳得像只小蜜蜂。男人觉得,自己与女人,像深埋在地下的树根,须须环抱,不可分离。只是,男人实在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是爱生气呢?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难道比他们的感情还重要吗?

更让男人难以忍受的是,女人生气时从不吵架,她总是跑回卧室,然后重重地关上门。刚刚结婚时,男人也曾好言好语地去哄女人。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加上重重的生活压力,他觉得自己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精力与耐心。

好在,生气归生气,日子还是会按部就班地过下去。男人该赚钱赚钱,女人该做饭做饭。每天,男人把起早贪黑跑出租的收入,一分不剩地交给女人。每晚,女人都会做好男人爱吃的饭菜,一次次热好了等男人。

只是,冷战发生时,家里的气氛如同下雨前阴沉的天空,处处充满了难耐的郁闷。想到这里,男人不禁又叹息了一声,再次燃着一支烟。这时,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女人取下挂在门边的记事本,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离开时,手在门中央的白色风铃上重重地碰了一下。风铃在身后叮叮咚咚,一声声撞击着女人的心。女人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纷落。女人难过地想,男人一定是不爱她了。否则,她生气时,她哭泣时,男人为何那般无动于衷?一个爱妻子的男人,又怎舍得让心爱的女人流泪?

女人记得,男人以前总是让着她。女人若是流泪,男人会慌得不知所措。有时,女人甚至怀疑,男人手里会不会又捧起了别的女人?闲暇时,女人总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心便一点点向下沉。

但这样的想法,又会很快被女人否定。因为,每天男人会把全部的收入交给自己;女人时常腰痛,男人无论回来多晚,都会把家里的每一间屋子拖得干干净净;女人想吃什么,即使只是无意间说出的,男人也总会记得买回;为了让女人做饭时省点力气,男人每半个月会磨一次刀。男人对女人的父母也很好。前些日子,女人的母亲因胆结石住院手术,男人日夜守在病床边,一连几天没合眼……想到这里,女人硬硬的心,一寸寸软了下来。她不知不觉挪到门边,想去打开那扇门。然而,昨晚男人令她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就是往地上弹烟灰了嘛!我花钱买的房子,难道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你烦不烦?似被寒风吹过,女人的心,再次凉了下来。男人看到记事本上写着:明天爸妈要来,你去车站接一下。男人拿起笔,也刷刷写道:几点?然后,也碰了一下旁边的风铃。

女人听到风铃响再次出来。她看了看男人的留言,再次写道:17点到。回屋时,又拨了下风铃。男人站起身,再次回复道:我会按时去接。风铃再次响起。女人再次打开门,又刷刷写了些什么。然后返回卧室,关上门。风铃叮叮咚咚,摇晃着身子。男人的思绪,渐渐装满了如风往事。男人想起,这个风铃是他们相恋那年,女人过生日时自己买给她的。当时,站在琳琅满目的柜台前,男孩问女孩喜欢什么。女孩娇羞的目光,落在这个最不起眼的白色风铃上。男孩看了看价钱,才8元,便说,别为我省钱,选个自己喜欢的。女孩说,白色代表纯洁,心形代表爱。好美。男孩会意地笑了。他望着女孩,深情地说,记着,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当风铃响起的时候,都是我在想你。女孩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娇嗔地说,我也是。微风吹过,风铃又响了,似在吟唱他们的爱情。这时,女人又重重地碰了一下风铃。接着,再次把门紧紧地闭上。男人的思绪被风铃声拉了回来。他走过去,看到女人写道:吃饭吧,刚刚热过的。另外,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到暴雨,你开车小心点。不行,就少跑半天,安全第一。男人的心顷刻暖暖的。他想,女人虽然使点小性子,但心里却是十二分地疼着自己。男人看了看记事本,又看了看渐渐停止的风铃,再看看那扇紧闭的门,突然决定放下笔。

他想,几年来,每逢冷战发生,他与女人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总是用记事本传达,用风铃提醒。现在,他无比厌倦这种方式。他要说话,他要把那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拥抱在怀里。

女人正在床上叠衣服。男人突然闯进来,令她吃了一惊。男人走过去,张开双臂,眼里闪动着晶莹。

男人说,老婆,我想抱抱你!我要跟你说话,说很多很多的话。女人笑了,嘴角弯成月牙儿。两个相爱的男人和女人,终于拥抱在一起。第二天,男人走出卧室。他发现,门口的记事本不见了。厨房里,传出女人叮叮咚咚忙碌的声音。门开着,过堂风轻轻穿过,白色风铃发出轻轻的碰撞声。男人咧开嘴笑了。他知道,女人又想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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