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am what I am.
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
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
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
不用闪躲,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
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开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的赤裸裸。
多么高兴,在琉璃屋中快乐生活。
对世界说,什么是光明和磊落。
——《我》
一个朋友写道:“滚石坚韧,梦中和美。”
她喜欢张国荣,我也是。二〇〇三年得知他跳楼身亡,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沉默了很久。想必那一天许多人都是这样度过的。我没有哭泣,因为我觉得他根本没有离开。
怪你过分美丽,怪我过分着迷。
你美丽易碎,我着迷心碎。
都说人生如戏。真实的人生被戏演绎,戏反倒比人生来得真实。为什么这么说?人生只是一个人的表演,没有人关注,而戏由一群人表演,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看客。一群人的戏,一群人的看客,这就成了戏中的人生。
二〇〇三年是一个多事之年,有战争,有灾难,还有美丽的人儿离开。但反过来想,我们活着不容易,所以应该庆幸。战争让人懂得了生存的不易,患难之中见真情,美丽的人儿去了天国,那里没有疾病与伤痛。
二〇〇三年我念初中,那个少年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知道吗?张国荣跳楼身亡了。”那天是愚人节,我不过以为他在开玩笑。我不过以为,我的暗恋永远得不到回应。
他说,“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最看不顺眼的人。”我说,“你又是否知道,我对你的无稽之谈没有任何兴趣。”你又是否知道,我说不出口,喜欢你。
我喜欢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心情,与你无关。欲望是我的表达,沉默是我的执念。我是一个沉默而有欲望的人。我知道我需要什么、喜欢什么,但我不想被需要、被喜欢。因为我如何,绽放还是枯萎,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天空开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少年人的爱,比不得成年人的自私与残忍。可是少年人的爱,远比成年人放肆与隐忍。她放肆得在心里念叨某个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出来的情绪。她害怕心事被看穿,害怕最后一片森林坍塌。她尤其害怕,被那个最想知道的人发现。一边,她渴望他知道。在她暗示之前,渴望对方先做出回应。另一边,她畏惧他知道,她不能确定这后果,是接受还是拒绝。她心中忐忑。
他聪明、帅气、狂妄不羁,她不知怎么会喜欢上他。因为第一眼见到他眼睛里藏着的光,桀骜而忧郁,孤独而荒芜,他是她的劫,第一眼就知道。十四岁,爱上了这个人。他是她眼中不一样的烟火,她愿为他成为最坚强的泡沫。
我想起童话里的美人鱼。小美人鱼默默地爱着王子,王子却不知道。她为他牺牲自己,最后化作海上的泡沫。多么凄美的爱情,爱着的人与另一个相衬的人在一起,得不到的人转身,微笑,从他的世界永远消失。
许多年过去了,那个爱过的我与被爱的他长大了,我们多年未见。电脑里一直保存着他的照片,是我从人人网他的相册里复制下来的。他在墨尔本,过着另一种生活。天高海阔,果然是天高海阔。我匿名留言:“你还记得二〇〇三年的那个愚人节吗?”然后退出登录,彻底地封掉了这个账号。
我不需要他的回应,我也不需要他想起我。他是不会想起我的,我知道。两年前的情人节,我待在家。夜晚烟火绽放,我一个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以前的学校。学校放假了,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我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看着夜空绽放的烟花。烟花落地间,我看见了他。
他回来了,牵着另一个人的手。他们在一起了。
“让我做只路过蜻蜓,留下能被怀念过程,虚耗着我这便宜生命。让你被爱是我光荣,无论谁在嫌我煽情,不笑纳也不必扫兴。”
他们在一起了,我早该知道是这样的。我只是一只路过蜻蜓,飞过天空,不留痕迹。
看到他们照片的时候,我还不能够确信,他喜欢的人是我们曾经的同学,我的同桌。多么意味深长的故事。时隔多年,他们从同学变成了恋人,这很普遍,不普遍的是,曾经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他坐在我的左边,她坐在我的右边——左手与右手。
仿佛左右手。从那天起我恋上我左手,从那天起我讨厌我右手。
他说,这次是真心的,没有什么再拆散我们了。他与她暧昧不清,他曾经的女朋友后来和她谈了多年的前男友订婚。于是,两个寂寞的人走到一起,仿佛是为了报复。而我这个看别人戏的旁观者,不幸掉入了戏局。
缘分这件事,早不得一天,晚不得一天,偏偏就这样发生了。他在墨尔本,她在巴黎,偏偏就是他与她跨洋相恋了。有什么办法?毫无办法。
我站起身,匆匆逃离。我不会让他们看见我,时隔多年,即使我的模样发生了变化,也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还是我,无法成为别人眼中不一样的烟火,依然可以盛放得赤裸裸。没有人喜欢我,还有一个我喜欢。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不做别人眼中哭泣的戏子,做心上快乐飞过的蜻蜓。
“从那天起我恋上我左手,从那天起我讨厌我右手。为何没力气去捉紧这一点火花,天高海深,有什么可拥有。”
曾经,我快乐地坐在你身旁,而今,我悲伤地离你而去;曾经,我装冷漠装深沉逃避你,而今,我连装都装不出来了,我不会再拥有你。
我再也不能悲伤地坐在你的身旁了,再也不能。你离去了,快乐了,可还记得我?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只要我一个人记得就好。我记得你说的,我看你最不顺眼了。我记得你说的,你怎么总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我记得你说的,我的文章比你好,要不要来比一比。
我记得,你说,毕业之后还联系啊。
毕业之后,不会有联系了。有些人,只适合遗忘,不适合重逢。譬如爱过的那些人,对方却无知觉,或者明明心中有知觉,却无动于衷。他只适合做一个广大到相忘的旧情人,不适合做一个牵着手走向末日的生死伴侣。
你的生命里有没有出现一个想忘却忘不了的人。你和别人在一起,会时常想念他。他不属于你,你知道,却有一刻幻想曾经拥有他。他,是你的旧情人。
谁亦能呵一呵,一张嘴一副面容差不多,
但别要选出色一个,耗尽气力去拔河。
怀内能躲一躲,力度与温度差不多,
唯独你双手握得碎我,但我享受这折磨。
可以说走,一走已拼命退后,
想过放手,却未能够。
怪你过分美丽,
如毒蛇狠狠箍紧彼此关系。
仿佛心瘾无穷无底,
终于花光心计,信念也都枯萎。
怪我过分着迷,
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
一想起你如此精细,
其他的一切,没一种矜贵。
怪你过分美丽,怪我过分着迷。
他叫张国荣,香港人,一九五六年生。他是我喜欢的男人。那一年,他在舞台上,穿着女装,唱了一首《红》。我还是喜欢他在舞台上的样子,忘我、迷离。他演戏也是极好的,《阿飞正传》、《春光乍泄》、《东邪西毒》、《霸王别姬》。
我至今都记得他说的:“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他就是那只没有脚的鸟,飞往天国。
“十六号,四月十六号。一九六〇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我明天会再来。”
“我以前以为一分钟很快就会过去,其实是可以很长的。有一天有个人指着手表跟我说,他说会因为那一分钟而永远记住我,那时候我觉得很动听。但现在我看着时钟,我就告诉自己,我要从这一分钟开始忘掉这个人。”
这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独白,心事写在脸上,沉默婉约。男人是冷情的,女人是痴情的。一生有多少个一分钟可以厮守在一起,然后转身,自生自灭。他在电影中一贯扮演冷漠孤郁的男子,稍纵即逝的悲悯眼神,让人觉得这个男人的体内住着另一个分身。
要么纵情暴烈,要么冷心决绝。
我爱的是他的偶尔天真,爱的是他的不朽灵魂。我爱他笑起来天使般的模样,爱他哭泣时人神共悲的脸。今生谁与共。当他站在舞台上时,他就是一个王国;当他出现在荧幕里时,他就是一个江湖。
一九九七年,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第一次看他的演唱会。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唱了一首歌。
“终于花光心计,信念也都枯萎。怪我过分着迷,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一想起你如此精细,其他的一切,没一种矜贵。”
某天,我在书店里翻了一本书,写了二十个人,其中就有他。怪你过分美丽。林夕的歌词,用来对他作最贴切的诠释。
怪你过分美丽。所以上帝嫉妒你的美貌,所以安琪儿被你俘获,想方设法把你带走。怪你过分美丽。所以你不属于这个肮脏的世界,你没有罪,你的苦是因为你太真太美。怪你过分美丽。所以你在最美的年华走了,就当与世人开一个愚人的玩笑,你其实根本没有离开。
每年的四月一日——愚人节——他的忌日。朋友说,又到了“一岁一哭荣”的时候。微博上关于他的歌声影像从未间断,转发率非常高。他的歌迷与影迷一直深切地怀念他、爱着他、守护他。这一天,我在微博上写下一句话:从未离开,从未过去。你在我心中一直没有离开,你对我从不意味着过去。
有时候觉得非常奇怪。两个陌生人,注定此生与虚无的来生都无交集的人,为何会有这样浓烈绵长的感情。这种感情是眷恋,就好像他是你的精神支柱,一个美好得近乎于不真实的存在。你明明知道他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明明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他根本不知,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注他、热爱他,如同爱一个信仰,爱永远纯洁的青春。
他是你遥远的青春。青春最可贵,我们却不幸都要与青春做一场分手之前的告别。所以,你才会觉得他那么珍贵。他的逝去,仿佛你的青春刹那枯萎。你的孤独沙漠,再也盛开不了怒放的蔷薇。
“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从一开始飞就可以飞到死的一天才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这只鸟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看《阿飞正传》时遭遇一场分手。那是二十岁,第三次看这部片子。十年间,我看这部片子三次,仅仅三次。第一次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第二次是忘记一个人的时候,第三次是离开一个人的时候。每一次看,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