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假如没有严寒、空寂、冰封雪冻的冬，就不会显出轻灵、鲜活、桃红柳绿的春。假如没有可怕的凋落，就不会有可喜的新生。
经过一段时间紧张筹备，曾虹的餐馆终于挂牌营业了。餐馆坐落在火车站附近，闹市区。六层楼房半新不旧，经曾达群联系，曾虹租赁了一楼的半层。曾达群颇有一些眼力，想到还有另外的半层，以及楼上的几层，将来还可以租赁，如果曾虹能把生意不断做大的话。霓虹灯的招牌，闪亮着红绿相间四个大字：大福餐馆。“大福”是“大众福祉”的缩写：老百姓的福气。这是曾虹自比，也是喻人，办餐馆为的是大众福祉。
大福餐馆门前，摆放了许多高脚花篮，鲜花仍在盛开，显示了开张那天异常热闹。花篮上缀着祝贺吉祥如意的各种条幅，如“开张大吉”、“生意兴隆”等，落款祝贺的单位和个人有：南州大学服装学院雷诺服装设计室；良瑞服装股份有限公司张香玲；市工商局办公室王敏力；好望角美食城王小莉；乐闲书屋曾岚；飞鸿时装队裘丽等。
曾达群师傅办了“病退”，来帮助曾虹开餐馆。曾达群的退休手续是工商局办公室主任王敏力帮着办的，省了很多麻烦。这一点，王敏力算是帮了曾虹的忙。何琴也辞了好望角美食城的工作，跟着曾达群师傅到大福餐馆来了。她事先跟曾虹说好的，曾虹自然格外地欢迎她。王小莉和曾虹商量，也要过来帮助曾虹创办大福餐馆。因为她已经当了好望角美食城的副经理，曾虹不允，她也是玩笑也当真地说：“你那副经理来之不易，好好当着吧！要是哪一天，你不想或不能在好望角美食城干了，你就到大福来当经理吧，位子给你留着！”
大福餐馆开张营业，突出一个字：“鲜”！力求做到“鲜、色、香、味、形”俱全。这些天来，生意很不错，定包酒席的不少，三十张餐桌，可以开中小型宴席。需要的话，门口还可以加摆餐桌。定包酒席的单位和个人，都是冲着曾达群和曾虹两师徒的烹饪技艺和菜肴口味质量来的，每天的营业额相当不错，赢利是比较大的。
但是，曾虹并不太满意。曾虹办餐馆，主要是作为一项事业，不光是考虑到赚钱、赢利，而旨在真正地实现“大众福祉”：以饮食及其文化，增进大众的身体健康，涵养大众的精神素质，提高城市的文化品位。还是那八个字：“价廉食美，健康身心。”她增添的心思是，还得为城市的精神文化品位着想，为现代文明建设出力。她觉得，自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了。
她提出，到“大福”餐馆，不光是吃饱吃好，而且要吃出“健康”来，包括健康的体魄和健康的心神，还有健康的社会交往。健康的心神和社会交往，就是一种文化精神在饮食方面的渗透。饮食已经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健康，身心的健康。这就出现了健康新观念，就是在身体上、精神上和社会交往上，都保持一种健全康乐状态。
“大福”餐馆文化氛围较浓。四周墙上的装饰，都是关于饮食文化的壁画，各种灯饰呈一种稻穗型。正面墙上镶出的装饰板，加盖玻璃镜框，镌刻着曾虹搜集整理的那首《食疗歌》：
“盐醋防毒消炎好，韭菜补肾暖膝腰。
萝卜化痰消胀气，芹菜能降血压高。
胡椒驱寒又除湿，葱辣姜汤治感冒。
大蒜抑制肠炎发，绿豆解暑最为妙。
香蕉通便解胃火，健胃补脾食红枣。
番茄补血养容颜，禽蛋益智营养高。
花生能降胆固醇，瓜豆消肿又利尿。
鱼虾能把乳汁补，动物肝脏明目好。
生津安神数乌梅，润肺乌发食核桃。
蜂蜜润燥又益寿，葡萄悦色令年少。”
这首《食疗歌》引起了顾客的瞩目，可以作为他们进食的参考。来店用餐的不少顾客还提笔抄写下来，拿回家去作食疗范本。看来事小，意义和作用却不小。《食疗歌》的谱出，大大增强了大福餐馆的饮食文化氛围，很快就传遍全城，也传遍了东西南北。
雷诺是个有心人，他请和自己有交情的音乐教授，给这首《食疗歌》谱曲，还教会了餐馆的服务员们集体演唱。于是，来大福餐馆就餐的人都知道，江南某城有家“大福餐馆”，大福餐馆墙上镶嵌着一首《食疗歌》，大福餐馆的服务员们会唱《食疗歌》，它显示这家餐馆的宗旨，是“价廉食美，健康身心”。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百千相传……很快扬开了大福餐馆的名声，提高了知名度。凡是到这座城市来出差、办事的人，一下车，就要来大福餐馆进餐，欣赏它的美食和各种名传。
曾虹个人办店，很感自豪。在这里，她已经不是老板棋盘中一颗无生命的棋子，而是也像她妹妹曾岚一样，凭着自己的文化人格，营筑着一个可人的天地。她或多或少强化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也显示出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大福餐馆开办不久，就受到顾客的欢迎，也受到新闻传媒的重视和关注。南州日报社丛鸣记者，很快就把跟踪报道搞到这里，包括那首《食疗歌》，都被她录入报道。她找曾虹作过采访，从关心的角度给了她鼓励和赞扬，但她没有把制止好望角那篇报道的事告诉她。丛鸣阻止了那篇报道出笼的事，没告诉曾虹，不仅基于新闻秘密不泄露的考虑，她也不愿意因这事再影响曾虹的情绪，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
大福请来的服务人员，曾虹十分尊重她们，包括达叔和何琴参加，她组织全餐馆人员每周学习一次，总结经验，讨论顾客们的意见，借鉴市内著名餐馆的举措，提出自己餐馆的改进方案。曾虹把大家的意见和看法，综合归纳起来：“餐馆的主菜要办出特色，应该成为大福餐馆的主攻方向。”
面对着好望角这个明显的对手，曾虹思忖起来，办什么事都不能满足于一般，一定要办出特色，创出品牌。她办餐馆的思路很明确：“我们要创出大福名牌，真正搞出‘价廉食美’的特色美味。”
曾虹请达叔发表意见，要他拿主意。曾达群师傅想了想：“我一时拿不出好主意，最近去市场买菜，时令活鱼已经上市，餐馆推出活鱼的话，可能走俏。”停了停，他接着说：“眼下群众生活水平提高了，胃口也改了，鱼比肉受欢迎。再说，活鱼一年四季都有，搞好了，就能真正地价廉食美，会受欢迎，或许能成为大福名菜！”
曾达群师傅话音刚落，一些服务人员便议论开了：
“我看准行，鱼的价格不贵，加工不复杂，一条一做，二条一做，做起来也快，吃活的！”
“搞一个大水池养鱼，采购回来养在水池里，现吃现宰。”
“联系郊区渔场，我们一要鱼，就给他们打电话，随要随送。”
“最好是大头雄鱼，两三斤一条，一条鱼一盆菜，鱼头可做鱼头煮豆腐，可好吃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把曾虹的心思也说动了。于是，曾虹作出决定：从下周开始，先上这道主菜，把牌子打出去。她兴奋地说：“这道菜就叫‘大福活鱼’，现宰现做，按秤称斤两核价。在房后造一个养鱼池，雄鱼、草鱼、鲢鱼都要，以雄鱼为主。顾客点菜，自己拿滤筛挑选，选哪条做哪条，任顾客自便。”
接着，“大福活鱼”的菜牌打出去了。在大福餐馆门前，竖起一块宣传牌，上书四个大字：大福活鱼。这四个字鲜艳夺目，老远就能看见。下面是不同颜色的楷书，写着两行说明：
顾客点菜，自选现宰。
按秤核价，味道鲜美。
“大福活鱼”的牌子打出去以后，便有顾客开始点菜。这道菜符合大福餐馆的菜肴特色：鲜活！这道菜的制作有个特点，允许顾客自己选鱼，看秤论斤，在不影响操作的情况下，还可以参观大师傅做菜，引起了顾客的兴趣和好奇心，也赢得了顾客的信赖。
大福餐馆刚刚开张营业的时候，是由曾虹站台，核价开菜单。她觉得，这样自己开菜单，便拴住了自己，无法亲自下厨，不能给达叔减轻负担，自己的烹饪技艺也得不到提高。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让何琴顶替她，做她的助手。何琴也有大专学历，长相好，身材也好，由她站台核价开单，上桌开菜单，也很受顾客欢迎。这样，曾虹便腾出了身手，有余力对餐馆经营做通盘考虑。活忙的时候，中餐顾客高峰的时候，她就自己下厨房，替换达叔休息，或和达叔一道，二人联手做菜。后来，曾虹还增聘了几个厨师。
曾岚对姐姐和达叔开办“大福餐馆”，也饶有兴趣。乐闲书屋没有顾客的时候，她也丢下书籍不看，关了卷闸门赶来餐馆帮忙。曾岚帮助选菜、择菜，做些原料初步加工的工作。闲的时候，她也向达叔和姐姐学着做菜，俏皮地说：“我也学门技艺，书店办不下去的时候，就到大福来混饭吃！”
“大福是你投的资，按理你是董事长呢！”曾虹也逗乐子，笑着对妹妹说。
“要这样说，乐闲是你投的资，你应该是乐闲的董事长。两店的董事长应该都是姐姐。”曾岚接过姐姐的话，快活地说。
两姊妹有说有笑，达叔也乐哈哈的。曾虹便对达叔说：“达叔是我们的总顾问。”
“我老了，退休了，看着你们姐妹有出息，我就快活！”
二
郊外已是桃花竞放，柳絮飘飞，山泉叮咚，松柏溢翠。
春天，似乎是悄悄地到来的，落在法国梧桐浅浅的绿芽上，而它们很快就由隐隐的绿，到绿油油一大片。不止如此，林荫道旁，黄灿灿的迎春花早早地开了。还有特别地栽在汽车道和单车道之间绿荫带里的，那些丁香树、玉兰树呀，清馨的丁香花，大朵的玉兰花，开放得朝气蓬勃，也是乡下所难看到的景致。
王小莉这只“觅食鸟”，她的春天来得更早一些。小莉是一个聪慧而又有勇气的女孩，因为得到一种偶然性机遇，二十出头便当了部门经理，是最年轻的管理人才了。她不只属于白领阶层，而且属于趋于智慧型的“金领”阶层了。因为她天天和顾客见面，且又平易近人，更成为这个南州市众目所瞩的人物。她的事迹，虽未有报载，却不胫而走，广泛传扬开了。
好望角美食城的员工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她是大家心目中的代表。
她思索再三，既然赢利不是商业的最终目的，拿她的话说，她已经和某种错误的经营思想“接上火”了，就得义无反顾，她的经营方向应该面向大众。她把满足广大饮食顾客的需求，作为商业经营目的。她和王东升经理商量，向公司提出一项策划方案，在好望角美食城，推出一种新的饮食项目：“让利快餐”！她的策划依据是：“让利快餐”面向城市打工族，是一个相当大的低薪人群。每份快餐，市面最低价格人民币三元，让利五角，计两元五角钱一份。两荤一蔬，保证质量，若到餐馆就餐，加汤免费。实际预算：每份成本1.70元，赢利0.80元。仅从单份看赢利很薄，但预计每日推出二万至三万份，每天赢利仅此一项，至少在两万元以上。更为重要的是，饮食业面向群众，方便了广大城市打工族。
方案呈给了熊洋一，熊洋一转呈给熊海一董事长。熊海一董事长看了看，他没怎么把这几个钱放在眼里，华地和好望角两家夜总会，每天的赢利就有数十万元呢！更何况，他仔细一想，这项策划既然出自王小莉，她这项策划便没怀好意，仍然是对着我干的！他想：“这个王小莉，她居心不良，是要改变我的经营方向才这么做的，我能答应吗？”他便压下方案，迟迟未批。
初生牛犊不怕虎，王小莉要求面见熊海一。熊海一有了教训，对这位新闻人物他不敢乱来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熊海一不好不见王小莉，她是部门经理，主动求见，没理由拒绝。难道老虎还怕猫不成？熊海一先和王小莉寒暄：“你当了好望角的部门经理，使好望角声名大振。”
“如果推出‘让利快餐’，就更加生意火爆了。”王小莉快言快语，单刀直入。
“我是担心人手、场地不够！”熊海一尽量寻找推托的借口。
“顾客是上帝，上帝肯掏钱的生意您也不做？”小莉聪明，把熊海一说的话还给了他。
“不！钱还是要赚的，问题在于对心思，王小姐这一策划是为我着想。”只要王小莉承认是为熊海一着想，她的策划目的变了，他就会批准这项策划实施。
“不，您错了！我的策划不是为哪一个人着想，而是为城市广大的打工族着想，和华地员工对心思，大家都是打工族，彼此有个照应。”王小莉自豪地说，并不把熊海一放在眼里。
熊海一很想发怒，要不是觉得对手不同，早就无法容忍。“如果我不批呢？”
“作为部门经理，在工作范围之内有职有权，如果不是这样，一定得仰老板鼻息办事，我只好辞职。”王小莉说完，愤然转身就走。
“慢着，这份计划我批了。”熊海一连忙阻止小莉的冲动。
王小莉授奖风波尚未平息，又掀起辞职风波，再让新闻传媒一炒，熊海一能受得了吗？他拿起大笔，在王小莉递呈推出“让利快餐”的计划书上写下两个大字：“照办！”
王小莉带着胜利的喜悦，从事自己策划的工作，这是她取得的又一次胜利呀！她完全是主动的，不受人指使。让她当经理，她就要当一个自主经营的经理。
“让利快餐”在好望角美食城隆重推出。事先在南州日报、南州电视台打出广告：
“让利快餐”，为城市广大打工族服务！
还打工族一个进餐心愿：价格让利，食不让美！
城市里，远远近近的打工族，都赶来趁热闹，好像欢呼打工族自己的节日一样。好望角美食城专门腾出人手搞快餐，制作、出售一条龙服务。
打工族们可以来美食城一楼餐厅就餐，也可以用盒式包装（盒饭）带走。
数量多的可以电话预定，送货上门。
这一举措赢得城市打工族一致称赞：“让利快餐，别具一格。价廉食美，方便顾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