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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玲珑四犯

高观国

水外轻阴,做弄得飞云,吹断晴絮。驻马桥西,还系旧时芳树。不见翠陌寻春,漫问著、小桃无语。恨燕莺、不识闲情,却隔乱红飞去。少年曾失春风意,到如今、怨恨难诉,魂惊冉冉江南远,烟草愁如许,此意待写翠笺,奈断肠、都无新句。问甚时、舞凤歌鸾,花里再看仙侣。

这首词是写暮春时节,晴天白昼,游故地怀故人。词的上片开头三句是写景,晴天飞云、水边轻阴,给读者描绘出了一个美好的境界。“做弄得”是渐渐使得的意思。下面接着写人,词人在这美好境界的桥西停下了马,并且把马系在他过去也曾经系过马的树上。“旧时”两字告诉我们,这是故地重游了。在故地见到昔日的芳树还活着,还是那样翠绿,但是,昔日“翠陌寻春”的人不见了,而且眼前周围也没有人,只好漫问树梢小桃故人消息。小桃自然无语。真是风景依旧,人事全非,怎能不使人伤情呢?而可恨的燕莺,不了解词人的痛苦,更不抚慰词人的痛苦,却隔如雨红乱飞去。下片开头四句写感慨。好像是另笔,实际上仍然是上片的“闲情”的发挥,并没有断了词意。“春风意”来自苏轼《梅花》诗:

“何人会得春风意,怕见黄昏雨细时。”接着两句,进一步写怨恨、写愁。前面只是说“怨恨”难于诉说,只是说“愁如许”,而此处则是到了“断肠”的地步了,到了要写“此意”“都无新句”的地步了,可见其怨恨之深,愁之深。最后两句以何时再见故人——“仙侣”作结,点明了题意。对于词的结句,历来是受到词家重视的,张炎就曾说过:“末句最当留意,有有余不尽之意始佳。”祝英台近

荷花

高观国

拥红妆,翻翠盖,花影暗南浦。波面澄霞,兰艇采香去。有人水溅红裙,相招晚醉,正月上、凉生风露。

两凝伫。别后歌断云闲,娇姿黯无语。魂梦西风,端的此心苦。遥想芳脸轻颦,凌波微步,镇输与、沙边鸥鹭。

“波面”两句,以澄霞比喻荷花,陈与义《虞美人》词小序中描写荷花云:“行舟之前后如朝霞相映,望之不断也。”伊人亦结伴登上小舟,泛游于荷花中。采香,见范成大《吴郡志》卷八:“吴王种香于香山,使美人泛舟于溪以采香。”这里就指采摘荷花。

“有人”四句,写饮酒游乐。欧阳修有《渔家傲》一首,是用民歌方式渲染出欢乐的情调,可以作为对比:“花底忽闻敲两桨。逡巡女伴来寻访。酒盏旋将荷叶当。莲舟荡。时时盏里生红浪。花气酒香清厮酿。花腮酒面红相向。醉倚绿阴眠一饷。惊起望。船头搁在沙滩上。”写民间少女以荷叶当酒盏,欢饮至脸庞和荷花一样,醉眠于船中而不知船已搁浅。在本词则仅以“水溅红裙”和“晚醉”来概括这游乐的场面,他们在舟中泼水相戏,溅湿了色如荷花的红裙,欢饮至都有了醉意。不知不觉,已是夜幕降临,月儿初上,风清露凉,欢乐已随白昼消逝。分别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下片连接上文写分别以后,思念同舟赏荷的伊人。“魂梦”两句,写西风乍起,想伊人别情无限,魂牵梦萦,心中良苦。这里亦暗指荷花红、莲心苦,“朝来又觉西风起。”“莲子与人长厮类。无好意。年年苦在中心里。”(欧阳修《渔家傲》)结末四句,以“遥想”两字,设想伊人此时亦正为相思所苦,她漫步水滨,双眉微蹙,宛如凌波仙子,纵然相隔云山万叠,自己亦能领会她的柔情。

江城子

芦祖皋

画楼帘幕卷新晴,掩银屏,晓寒轻。坠粉飘香,日日唤愁生。暗数十年湖上路,能几度、著娉婷。年华空自感飘零,拥春酲,对谁醒?天阔云闲,无处觅箫声。载酒买花年少事,浑不似、旧心情。

起句由景入,描绘出一片春晴景象。然而,虽是晴朗的春天,却仍留下一点侵晓的轻寒,这一笔便带出了“坠粉飘香,日日唤愁生”的飘零、凄楚的况味。花开花落,原本是自然的节序,为何诗人如此伤感呢?“暗数十年湖上路,能几度、著娉婷。”便明白道出了其中消息。“娉婷”或可指“歌女”。但我以为从全词细审,不如说指作者自己为好。此词结尾处云:“载酒买花年少事,浑不似、旧心情。”正与此上片结处相应。时移事易,光景难留,遂生年华老去之恨,用这反诘句道出,使胸中懊恨,表现得磲硌有力。而用“娉婷”一词来形容年少风华、风流倜傥的丰采,是不乏前例的。例如辛延年的《羽林郎》中云:“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王义庆的《乌夜啼》中云:“歌舞诸少年,娉婷无种迹。”都是这样的用法。作如是解,还可以体味出作者“过片”的技巧。

八声甘州

偶书

魏了翁

被西风吹不断新愁,吾归欲安归?望秦云苍淡,蜀山渺济,楚泽平漪。鸿雁依人正急,不奈稻梁稀。独立苍茫外,数遍群飞。多少曹苻气势,只数舟燥苇,一局枯棋。更元颜何事,花玉困重围。算眼前,未知谁恃?恃苍天,终古限华夷。还须念,人谋如旧,天意难知。词的上片共四句,写“国破山河在”之痛。开首第一句直抒胸臆,说明无穷愁苦,无家可归。“被西风吹不断新愁”就点出一个“愁”字,“不断”说明愁之多。“吾归欲安归?”是反问句,说明“愁”的原因,是无家可归了,而不是为了其他原因而愁。南宋偏安,屈膝求和,大片国土陷入敌手,千万人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第三句“鸿雁依人正急,不奈稻梁稀”,说明“乱世遭飘荡”,哀鸿遍野,农业歉收,人民饥寒交迫,点明战乱给人民带来的灾难。“鸿雁”有象征意义。这一句扣住了“新愁”。第四句“独立苍茫外。数遍群飞”,点明了词人“望”的地点是站在苍茫的大地上,写词人关切人民颠沛流离的生活。

词的下片却是五句,是词人的议论。从“国破山河在”的现实转入对历史的回顾,寄托着词人恢复中原的壮志,对时局的忧虑,对腐朽的南宋王朝的讽刺。第一句“多少曹苻气势,只数舟燥苇,一局枯棋”。是用了曹操侵东吴、苻坚侵东晋的典故。所以第三句“算眼前,未知谁恃?”正表现了词人的这种忧愁。算一下眼下,国中无人,国事危急,正不知靠谁呢!第四句“恃苍天,终古限华夷”,是对上句设问的回答,含有讽刺,靠了天,南宋的半壁江山,才得以保存。“恃”是靠的意思,“终古”是从古以来的意思,“限”为“界限”、“华夷”称中华和各少数民族。第五句“还须念,人谋如旧,天意难知。”是说犹图恢复,但无把握,前途未知,也说明苍天不足恃。所以说“人谋如旧,天意难知”。此处含意隐晦,可能指韩惋胄北伐,被金人打败之事,提醒统治者应作充分准备,敝说“还须念”。

浪淘沙

韩哆

莫上玉楼看,花雨斑斑。四垂罗幕护朝寒。燕子不知人去也,飞认栏干。回首几关山,后会应难,相逢只有梦魂间。可奈梦随春漏短,不到江南。

“莫上玉楼看,花雨斑斑”,这是写开封故都的冷落荒凉,寄以“黍离”之感。“玉楼”,和琼楼玉宇一个含意,用来代表帝王的宫殿。这句就是说“别再到早先的皇宫那里去看望啦”。那里的情景够荒凉的了。“花雨斑斑”,原来皇宫里的花草树木有人修整打扫,现在空旷无人,花落如雨,四散飘落。

“四垂罗幕护朝寒”,这句似有几种理解:一是说金人占领者的统治残酷,到处张好了罗网捕捉抗金志士;二是作者看到占领者的冷酷,自己隐藏起来;三是干脆把自己封闭起来(四垂罗幕),不去过问国家之事,免得悲愁。

“燕子不知人去也,飞认栏干”。燕子不知道这儿已没有旧主人了,还在寻找她的旧巢。物是人非的伤感,溢于纸上,同时也有燕子尚且不忘故巢,何况大宋人民,怎能对故土熟视无睹,没有一点依恋之情的含意。

下片“回首几关山,后会应难”,有两层意思:一是说宋王朝偏安江南,离故都相隔万水千山,要再回来恐怕很困难的了;第二层意思是,回头看看北方的多少领土被金人强占去,要想收复失地,恐怕也是困难的了。

“相逢只有梦魂间”,要想宋王朝回来收复失土,只有在梦中才能实现。

“可奈梦随春漏短,不到江南。”无奈作梦的时间很短,梦不到江南。“梦”代表一种希望,“春漏短”暗示时光的短促,这就是说,作者抱着有朝一日复国的希望,可是没法子啊,自己的有生之年太短促了,恐怕看不见南宋朝廷重返北方统一中国了。

水调歌头

岳甫

编修楼公易镇武昌,安阳岳甫作歌头一阒,奉祖行色。甫再拜。

鲁口天下壮,襟楚带三吴。山川表里营垒,屯列拱神都。鹦鹉洲前处士,黄鹤楼中仙客,拍手试招呼。莫诵昔人句,不食武昌鱼。望樊冈,过赤壁,想雄图。寂寥霸气,应笑当日阿瞒疏。收拾周黄策略,成就孙刘基业,未信赏音无?我醉君起舞,明日隔江湖。

词的上片描写鲁口的地理形势,设想武昌士民对“楼公”的欢迎,并对友人有所勉励。共四句。第一句写地理形势,所以说“鲁口天下壮”,它与楚(古时长江中下游一带)、三吴(古指吴郡、吴兴、会稽为三吴)相连接,“襟”、“带”均用作动词。第二句接着写其险要。那里的山川都像天然的营垒那样,驻防排列着,拱卫着京都(神都)。第三句是说武昌的士民(处士、仙客)会对楼公镇守武昌表示欢迎。“鹦鹉洲”、“黄鹤楼”均在武昌,“拍手试招呼”即表示欢迎之意。第四句是对友人楼公的叮咛,“莫诵昔人句,不食武昌鱼”,意为要勤于政事,勿玩忽职守。

下片是回顾历史,激励友人为国立功勋,并表惜别之情,也是四句。第一句“望樊冈,过赤壁,想雄图”,用了典故,一指刘备派关羽攻打曹仁,在汉水大败于禁。一指孙权、刘备联军在赤壁大败曹操,嘱咐友人在看到樊冈(今湖北襄樊一带),经过赤壁时,一定要想到伟大的抱负。第二句“寂寥霸气,应笑当日阿瞒疏”接上句,是说当年曹操声势赫赫,而今已无声无形(“寂寥”)了,那应该嘲笑当时曹操用兵太疏忽了。“阿瞒”是曹操的小名。这里有对侵略南宋的元人蔑视之意。第三句“收拾周黄策略,成就孙刘基业,未信赏音无”,叮嘱友人要采用周瑜和黄盖的苦肉计,建立孙权和刘备的事业,希望把这喜讯告诉词人。“赏音无”即赏音否,是一个问句,说得很谦逊,意为是否能赏赐给我一个音讯。第四句“我醉君起舞,明日隔江湖”,写俩人喝酒送别,词人喝醉了,楼公起身就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今日在一起,明日就离别了,充满了惜别的情绪。

满江红

岳现

小院深深,悄镇日、阴晴无据。春未足、闺愁难寄,琴心谁与?曲径穿花寻蛱蝶,虚栏傍日教鹦鹉。笑十三、杨柳女儿腰,东风舞。云外月,风前絮;情与恨,长如许!想绮窗今夜,为谁凝伫?洛浦梦回留佩客,秦楼声断吹箫侣。正黄昏时候杏花寒,廉纤雨。

词的上片写闺妇日间的生活情趣和感受,孤独、寂寞难以排遣。开头第一句是写景,幽深的庭院,静悄悄的生活环境,忽晴忽阴的天气。这是一个沉闷的环境,寓情于景,衬托出主人公的郁闷心境。所以第二句就抒情,直接表明了闺妇的感受:春日苦短,“闺愁难寄”,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这是多么沉闷的时代环境!这里也包含着诗人对生活的热烈追求和美好的愿望,是对现实的批判。第三句写闺妇的生活情趣。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她在曲径中穿行,在花丛中寻觅美丽的蛱蝶,在阳光下栏干边教鹦鹉学话。第四句描写杨柳在东风中飞舞,婀娜多姿,像姑娘的细腰,闺妇笑它有点自作多情了。

词的下片写黄昏时分闺妇孤寂的心情,也有对往昔生活的回忆。从日间的生活和感受写到黄昏的孤独和怨恨,是按时间推移的顺序来写的,显得十分自然。词的第一句写傍晚的景物,云边的月亮,风前的柳絮。这眼前的景物,勾起了闺妇多少的思绪!所以第二句直接抒情,往日的温情与今日的怨恨交织在一起,与日俱增,不绝如缕。第三句写昔日的情人已去,“今晚”空待,有愁肠此情难寄之感。第四句又从“今晚”写到过去,是对往昔的回忆。这是鲜明的对比,“今晚”的孤独,与昔日的“留骊客”、“吹箫侣”的欢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更衬托出眼前生活的凄清。最后一句是写景,又从往昔的美好的回忆回到了冷酷凄凉的现实。黄昏时分,杏花在寒气中缩瑟着,而帘外更兼细雨!这样的景物,当然是与词人和闺妇的思想感情相切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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