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铸成
上了点年纪的中国人,都不会忘记我们民族所走过的崎岖道路。
我在上私垫的时候起,就听惯了鸦片战争、中法战争、八国联军这一连串的屈辱史,而震惊于“瓜分”“蚕食”等可怕的字眼。在小学高班时,传来了“五九”“二十一条”,不久,爆发了“五四运动”,在我们这个小县城,也到处看到用硝镪水写的“毋忘国耻!”“誓死抵制日货!”等标语。在上海、南京等地上大学、中学的学生,那年暑假回来,还特地成立了“旅外学生会”,在城隍庙的戏台上,演出了《印度亡国恨》和《安重根暗杀伊藤博文》等使人惊心动魄的话剧——那时叫“文明戏”。
后来在旧社会做了二十多年新闻工作,一年到头,写不完纪念国耻的文章。
记忆犹新的是“九一八”事件及以后日益深重的国难。
一九三一年初,东北的空气就越来越紧张,“中村事件”(日本一个特务失踪)和“万宝山事件”(日方大规模残杀旅朝华侨)等交涉已引进了死胡同,但谁都没有想到,日本军阀早巳定下了灭亡中国的阴谋而且磨刀霍霍,准备动手了。
九月十八日早晨,我起身打开《大公报》,看见要闻版下角,有一小块加框的“最后消息”,大意说:据北宁路(今京沈路)局接沈阳电话,今天凌晨,北大营方面日军出动,枪炮声大作,迄未停止,居民极为恐慌云云。遍翻平津其他各报,则只字未有此消息。下午赴报社,才知道这个“独家新闻”,是一位姓汪的记者从北宁路局长高纪毅那里听到的。那位记者,那天就一直守在北宁路局,不断用电话传来消息:沈阳已被占领,守军几万人,奉命不抵抗,撤出市区。沈阳车站的职工也已撤出,新民屯以东,交通已中断。听了最令人迷惑不解的是,张作霖父子多年耗费了大量金钱人力所经营的国内最新式的兵工厂,也完整地拱手让日寇接收了;几千门崭新的大炮以及其他武器弹药,还有新从德、意等国购进而尚未拆箱的军用飞机数十架,也被日寇刀不血刃而掳获了!
以后,全国各报每天的头版头条新闻,当然一直是有关敌军扩大侵略的消息,而中国当局,则一直坚决不还手、不抵抗。几天之内,日军侵占了锦州以东大半个辽宁省,不抵抗;接着,日军又向吉林、黑龙江两省伸出魔爪,不久就占领了长春、哈尔滨以及其他重要市镇,还是不抵抗。而赵欣伯、熙洽、张景惠、翟文选等汉奸在东北各地猖獗活动,所谓维持会,先后登场。
眼看大好河山,陷于贼手,中国人民真是怒火中烧,切齿痛骂张学良的不抵抗。其实,当时坚决不抵抗,把东北拱手让给日寇的罪魁祸首,是蒋介石,他下令东北各军“不准抵抗,听候国联制裁”。那时,张学良正患伤寒,卧病协和医院,北平军分会由办公厅主任荣臻负责主持日常事务,一切听命于蒋。张当然也有责任,但至多只能算是“从犯”罢。而胡蝶则在不久向报界发表谈话,说她在平期间,并未参加过官方宴会,更从未和张副司令见过面云。
“九一八”北大营的炮声,标志着中国历史的新页。从此,中国陷于殖民地、半殖民地。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的伟大领导下,全国军民经过十八年艰苦的奋斗,不仅打败了日本侵略者,山河重光,而且彻底消灭了八百多万反动军队,解放了全中国,成立了人民的政府。
而今天,中国人民正在共产党英明领导下,昂首挺胸,信心满怀,向四个现代化进军。
想起过去的凄苦,更感到今天的幸福和自豪,得来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