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回暖的格外迟,到了三月还有不少怕冷的穿着夹袄,店里的生意也因此更加好,毕竟北方这样冷的天,谁不喜欢小酌一杯驱驱寒。
三月初九,云歌把店里安排妥当,又让秋蓉给学里告了假,领着她回了清河村。
原本云歌是不知道顾知航的祭日的,可杨氏平日里在城北也无甚事,月初打点了不少冥纸烛火回来,可云歌思来想去也没听说程家谁过身了,细细想下来,约莫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刚才这具壳子里醒过来,那这冥纸烛火是给谁备的自然不言而喻。
她旁敲侧击的问了两三句,得知了具体日子,提前准备好了祭祀用品。
清河村的坟冢都在景山西头的一片小山谷里,许是得了尸骨滋养,这里的树木格外茁壮,遮天蔽日看着阴森森的,平日里也甚少有人来。
听说顾知航下葬的时候,家里穷得连副薄棺也没有,是家里两个小的当了为着他哥成亲置办的新衣服,才凑了几百个大钱买了副棺材,就连坟冢还是村里得过他恩惠的两三个人搭了把手,才立起来的。
因为全村祖祖辈辈都葬在这里,为了避免后辈们认错坟头,每个坟冢前都立了碑,上面刻着墓主人的姓名、生卒年以及生平等信息,有钱人自然在碑石上镌刻花纹,歌功颂德,穷人大多是山间的大石头,抬回来在上面刻几个字了事,甚至有那不识字的,刻些什么图案也不稀奇。
云歌不知道顾知航的坟冢在哪里,但秋蓉是晓得的,知道是来看大哥,小丫头一到这片坟地就挣脱了她的手,朝西南处跑。云歌紧步跟在后面,她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自己好歹算是死而复生在别人的躯壳上,小心些总没什么大错。
跟着顾秋蓉很容易就找到了她所谓先夫的坟冢,一年恍然消逝,就连顾知航这新鬼的坟头也和周遭那些老鬼一样,爬上了青草。
拿着从秀华家借来的铁锹,云歌将坟头整理了一番,一侧的顾秋蓉早早在碑前摆好了祭品,蹲在地上絮絮叨叨和顾知航讲着她这一年的经历。
“大哥,我现在也可厉害了,学堂里的先生都夸我呢。嫂子和楚哥哥对我们很好,每天都能吃上五味斋的点心,香得很,嫂子给你也带了些,二哥去京城里考试了,就是你说得那个有很多大官,还有大房子和好吃的的京城……大哥,我好想你……”
到底是少不经事,顾秋蓉对父母已经没什么印象,反而对于把她和顾知轩一起拉扯大的哥哥感情深厚,初初时,她并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可现如今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听话或者哭闹,那个会摸着她的头,省下钱给她买吃得的大哥,都回不来了。
小姑娘没有像以往一样嚎啕大哭,只是默默地流泪。云歌拾掇完坟头,把铁锹放在一边,用火折子点了香烛纸钱,领着秋蓉给坟里那人磕了三个头。
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更何况云歌是打心眼里敬重这个她未曾谋面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