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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成皋拉锯战

在韩信辉煌的胜利史上,还没有哪一场战役像平齐之战带有这么大的争议,因为这是一场带“血”的胜利。郦食其实在不该死,无论他抢在韩信之前出使齐国带有多少私心,韩信也将因为出卖了郦食其,在灵魂上受到痛苦的拷问。

同样在灵魂上受到拷问的,还有汉王刘邦。因为刘邦和郦食其的私交甚好,二人是最佳酒友,所以郦食其的死讯传来,可以想象出刘邦痛苦的表情。刘邦该骂韩信吗?郦食其之死,韩信有冤在前,有错在后,刘邦才是真正的“主谋”。刘邦让郦食其和韩信抢功,结果只能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抛开主观感情,只讲客观形势,对刘邦来说万幸的是,死的是郦食其,不是韩信。在汉军阵营中,与郦食其同样口吐莲花的辩士还有很多,比如随何、陆贾,但能左右天下生死的,只有一个韩信。

如果没有韩信的横空出世,此时的刘邦甚至都没有机会站在成皋城下,继续挑战项羽的军队。好在此时的项羽也不在成皋,留守成皋的是楚大司马曹咎。项羽临回彭城时曾经嘱咐曹咎死守成皋,轻易不要出城,以免中了埋伏。

刚开始的时候,曹咎死守不出,气得刘邦直摇头。不过刘邦很快就发现了曹咎的性格特点,就是易暴怒,刘邦派人去城下辱骂曹咎,祖宗八辈都骂上了,结果果然把曹咎引了出来。

刘邦打不过项羽,但对付一个曹咎对刘邦来说不算很难。刘邦应该读过《孙子兵法·行军第九》:“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渡而击之利。”等曹咎率军怒气冲天地横渡汜水即将过半时,刘邦突然下达了攻击令,数万汉军呐喊着杀进楚军阵中。

楚军有一半在岸上,有一半还在船上,被汉军强力冲击,顿时溃不成军,被汉军几乎全歼。曹咎不愧是项羽的部下,宁死不降,刎颈而死。和曹咎一起自杀的,还有曾经的塞王司马欣。

汉军很顺利地收复了成皋,重新占据兵家形胜之地。不过成皋距离敖仓粮库有些远,需要构建运粮甬道,太过麻烦,不如直接就敖仓为食。汉军乘胜渡过并不宽阔的汜水,一路向西,驻军距离敖仓仅一箭之步的广武甬道。

与此同时,在楚国腹地的项羽已经将彭越打得鼻青脸肿,不足为患。项羽得知汉军据广武的消息,不敢大意,立刻回军西向,找刘邦要个说法。这回刘邦学精明了,和项羽硬顶几乎是找死,汉军据险死守,学曹咎那样,和楚军耗粮食。

项羽带的是急兵,军粮不多,勉强和刘邦对耗了几个月,楚军即将断炊。项羽想与刘邦决战,刘邦就是不上当,每天在营栅后面欣赏项羽的气急败坏。

项羽实在被逼急了,他又想出一个招人骂的昏招。项羽把随军当人质的刘邦父亲太公拎到汉军大营外,架起油锅。项羽站在鼎旁威胁刘邦:“拿点男人气概出来,今日与我斗个死活,不然,我就烹了你的老爹!”

如果换了别人,这个下三滥的招数也许还有效果,但刘邦久经江湖,哪吃项羽这一套?刘邦知道一点,他自己只要还活着,太公就不会死,因为项羽还要拿太公当人质。一旦自己败于项羽,自己人头落地不说,太公还有活路吗?

刘邦大笑:“我们曾经约为兄弟,我父即汝父,你要烹炸你的父亲,作为兄长,我很想尝尝烹炸的人肉是什么滋味。”刘邦坚决不咬钩,项羽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暂时放过太公。正如项伯对他说的:杀了太公,我们手上就没有制衡刘邦的牌面了。

面对刘邦的强硬拒战,项羽心有不甘,还在想办法激怒刘邦。项羽不停地骂刘邦做事不像个男人,有种的话,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决出一个胜者,以解天下生民之困。让刘邦纵马执戟与项羽决斗?刘邦哪有那么傻,以己之短击项羽之长。任凭项羽口干舌燥地咒骂,刘邦纹丝不动。

项羽想打嘴战,可哪里是刘邦的对手?刘邦的嘴功也是天下一流,对付项羽再轻松不过。刘邦当众指责项羽犯下的十条大罪,包括杀宋义、坑杀秦军二十万、烧掠关中、擅弑义帝,每一条都在道德上完胜项羽,让项羽无话可说。

项羽脸皮薄,哪经得起刘邦这番揭短,脸上顿时挂不住了。阳谋不得逞,那就玩阴的,项羽玩阴招也是一流高手,他让弓弩手趁刘邦不注意,射了刘邦一箭,结果箭中刘邦胸口,差点没把刘邦疼死。但在两军阵前,一旦刘邦表现出痛苦,会导致汉军士气崩溃,后果不可收拾。

刘邦天生是一个好演员,明明箭中其胸,他却一狠心拔掉箭矢,蹲在地上捂住脚趾,大骂项羽:“这个小人做事不地道,有话不好好说,干吗射寡人的脚?”因为刘邦演技好,所有汉军将士都没有看出破绽,在最大程度上稳定了军心。

由于刘邦有伤在身,不宜在前线受惊喝凉风,在张良的建议下,刘邦后撤至成皋休养。至于项羽的无聊咒骂,刘邦眼不见心不烦,最后弄得项羽也觉得无趣,回营发愁去了。

楚军的粮食实在经不起刘邦这般消耗,让项羽恼火的还不止是刘邦,他得到了最新情报:汉大将军韩信已经攻陷齐国,韩信人已经到了临淄,即将整兵南下,攻楚之腹地。

项羽一直以刘邦为最大的威胁,却没有意识到韩信已经悄悄地给自己编织了一条密不透风的渔网,随时捕捉自己这条大鱼。之前魏、赵、齐三国存在,无论三国对楚态度如何,至少他们不附汉,项羽可以保障北线的安全。现在魏、赵、齐全部被韩信攻克,楚国腹地直接暴露在韩信剑锋之下。项羽在成皋与刘邦对峙,彭城空虚,一旦韩信偷袭彭城,项羽将无家可归,并被刘邦和韩信挤成夹心饼干。

韩信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确实是项羽没有想到的,但项羽还是没有因此高看韩信一眼,在项羽的潜意识里,一个胯下懦夫,能成什么大事。秦、魏、赵、齐之破,那是因为他们太无能,而不是韩信英才盖世。

在刘邦和韩信之间,项羽认为刘邦对他的威胁最大,韩信对他产生了威胁,却不是最致命的。项羽坚持在河南作战,应该还有一个战略目的:一旦击破刘邦军,楚军就能直捣关中腹地,并过河收复河东,切断韩信的后援。如果能活捉或杀死刘邦,韩信师出何名?

项羽没有亲征韩信的打算,不代表项羽不重视韩信,田横的使者已经到了他的大帐里,向霸王哭诉刘邦和韩信的无耻,请求霸王救齐。项羽当然知道齐国落在韩信手上,对楚国来说意味着什么,救齐就是救楚,项羽答案了田横的请求。

替项羽北上收复齐国的,是楚国名将龙且,不过《汉书·项籍传》却说楚军大将是项羽的侄子项它,龙且只是副将。面对救齐破汉这样的重大军事行动,勇猛善战的龙且更有资格成为楚军主将。项羽派项它为大将,只能有一个目的,就是监视龙且!陈平曾经用了四万金成功离间了项羽和龙且之间的关系,项羽信不过龙且,但项羽此时又不得不用龙且,所以抬出项它就顺理成章了。

楚军的兵源非常丰富,在楚军主力都在河南的情况下,项羽还能拿出“二十万”人马给龙且。楚军虽然号称有二十万众,实际上没这么多,但至少也应该有十万人左右,依然远远多于韩信的汉军。项羽相信以龙且之力,对付一个胯下懦夫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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