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本书《暖男》出了以后,我就成了一个笔耕不辍的“作家”,好像不像传说中的作家那样每天伏案到深夜就会被开除出作家队伍似的。今年二月份我开始写问答,起初并没有当成重要的事,甚至有点开玩笑,因《暖男》的封面是黄色的而把问答叫作“黄色信箱”。在微博上写了几篇以后,似乎挺受欢迎的,几篇以后不少人表示重回微博,每天搬个凳子等看“黄色信箱”,我的虚荣心被刺激了,于是天天写天天写。除了写文章我还有无穷多的工作,写到四月中旬的时候跟个东施似的心口疼,视力下降(也许是开始老花了,呵呵),我怕猝死,就停了十天。后来改到微信公号“鲁瑾脱口秀”去首发,三个月内写够了一本书的量。
写“黄色信箱”最大的感受是每个人都生活在心灵的困境中。每天都有人给我写信,基本上都是各种各样的感情问题,出轨、被出轨、恨嫁、婆媳、在婚姻里不被尊重……诉说着受伤的感受。我想这些故事是有代表性的,是我们平时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微笑、哭泣、忧伤、发怒背后的人生。这些年一直有人问我些情感问题,我偶尔在节目里就着音乐说两句,不好意思正儿八经地给人开药方,我知道对于充满缺憾的人生来说,我其实帮不了什么,毕竟,给你个王子或者公主更省事儿,可我做不到啊!好在人还是可以有主动性的,现实无法改变的时候,我们可以调整看世界的视角,也因此,文字中的思想就有了阶段性治愈或者激励的功能。就算连这个也没有,当我理解你,帮你表达了你想倾诉出来却无法表达的情绪,还是有安慰的。所以我想,要是在古代,我是不是就属于大户人家养着的门客之流,耍着小技艺的鸡鸣狗盗之徒。在现代,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心灵按摩师,或者情感专家,或者情感导师之类,但我觉得这些名字都很“恶心”。我觉得比较准确的说法是,我是一个敏感的还算聪敏的女子,不热衷于炒股、上进和奋斗,一直做着类似左手搏右手的自我对话,而我写的文字只是在分享这些对话。我不想肉麻地把自己说成是写信者的闺密,我和他们天各一方,各自承担自己,并无过多交集,但我确实非常诚实地和他们对视,感同身受,是温柔拥抱的方式,尽管有些话看上去很犀利——不是居高临下的打击,只是希望更看清我们自己。
我想所有写问答的人都试图撕开生活的真相,比较多地用一些刻薄而极端的词来表示自己很冷静,把世界及人与人的关系描写得很冰冷,人与人交往的实质是一种交换等。人们在看到这些文字时会觉得这就是感情的真相,但我觉得不是。《那些感情的实话你敢听吗》,不是砸更多的冰块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对别人更不敢指望,不是抱怨这个世界,而是更多地面对自己,那个不够成熟强大甚至不敢承认的自己。
很多人的困惑在于不明白:生活怎么是这样的?爱我的人怎么突然不爱我了?为什么等不到价值观一致的那个人?为什么婆婆不帮我,为什么话这么难听?为什么十年感情敌不过胸脯四两?竞争这么激烈他为什么这么不上进……而我首先想提醒的是一些真相,类似于爱情并不一定会降临到每一个适龄青年的头上,或者你恨着的对方也许并不只有胸脯四两,贬低对手不会带来任何胜算。如果以提问者为圆心,周围的世界都是错的,而错着的那些人也觉得自己对别人倾尽了全力,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善待。
所以,困惑的根源在于视线的单一:世界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那样的,当发现不对的时候,无法面对了。但世界就是这样的,我们利己,他人也利己,人一生都要学习的是如何在每个人的利己中找到平衡点。当你能诚实面对自己利己的时候,也就能理解别人的利己,再去处理关系就会有高度,也会自我检讨,不管结果如何,任督二脉好歹会打通一点。
这大概是我们需要从别人那儿得到的帮助:获得一个旁观而冷静的角度,对世界和人性多一点了解,又获得一种懂得的心疼,让我们能哭泣能治愈。
写这些对话,我完全没有专家的感觉,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一场又一场梳理,总结着那些对人生的感受。永远怀有开花的愿望,等待开花的时机,但怀着一颗苍凉的心,而不是相反:对生活太多期待,却风一吹雨一打就枯萎。顺利的时候享受一切荣耀,而失去的时候也不用对着世界撒娇——撒娇也没用。
这是一个互相亏欠的世界,唯愿我们亏欠别人时三思,别人亏欠我们时有力量承受,甚至原谅。这是我们最终和世界及自己和解的方式。
鲁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