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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初战阿·胡里(2)

秃子沿着河流,凡坡缓梁不陡处,均部署了人马把守。

胡里一时攻不上去,只好望河兴叹,算你秃头跑得利索,占了有利地形。

再说延孝先,有意尾随秃子,一个心思要接应于他。不料,夜黑不识路,追过了头,朝西钻进了榆树窝子。孝先觉得不对劲,不敢再往里钻,只好就地休息。

天亮了,孝先正欲定夺去向,隐隐约约传来厮杀声和呼唤声。

便一路寻声前往,在那宽阔平坦的白碱梁上,秃子正吆五喝六地构筑简易工事。这才算合兵一处。秃子心里当下踏实了,笑也出来了,自我解嘲说:

“延老英雄,俗话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昨天只知你胜了那浩罕白脸大汉,心想你一个老汉家家的都胜了他,谅他手段不咋的,就一鼓作气死追活撵,想接着好好煞一煞阿古柏爱将的熊威风。不承想,那胡里还真是一只虎,怪老道(厉害)的哩,险些把兄弟给吃了。若不是这匹千里驹攒劲,一旦被沼泽、泥窝给绊住,就见不上那壮乳牛(他媳妇)了。你说悬不悬!以往听徐统领口口声声尊你为‘延老英雄’,心里还不在乎。这回见真格的了,不服不行,还是你有手段!嘿嘿……”

站在高高的土梁上,梁下、河边的情景尽收眼底。只见胡里的大队人马陆续开来,足有三四千。为了布防严密,延孝先和秃子沿土梁上下,一路查看,一路设防,并伐树将西边的碱坡竖起木栅栏。

这样布防下来,不足千人的民勇,专事冲锋陷阵的已为数不多。好在易守难攻,尤其土梁的东面,大多是河流冲刷形成的悬崖峭壁,是天然的御敌屏障。

胡里试图四面出击,造成延孝先部处处挨打的被动局面。结果,因延孝先已处处设防,而未能奏效。胡里改正面主攻为佯攻,抽调一支人马迂回过去,从西边展开主攻。

西边是坡势极其平缓的碱滩,仅有稀疏的灌木,地势开阔,对正面进攻极其有利。

延孝先凭借早已竖起的木栅栏,遍布强弓硬弩,使敌人不敢轻易全线逼近。

鉴于延家将的厉害,胡里的部将不敢主动挑战,双方仅限于困守对峙状态。

延孝先则不愿困守待毙,在马桥看家护院的不可能长途增援,再则困守哪有粮草来源?他领一帮儿郎冲出栅栏,大声叫道:“谁擒一活口回来?”

众儿郎齐应:“我、我、我……”

延孝先望着儿郎们心满意足地笑了,说:

“那就先让老大出马吧,老七接应,当心。”

延孝先话方出口,延子元已拍马冲出,延子达紧步后尘。两只猛虎冲入敌群,哪有对手?刀着处血溅,枪挑处人翻,片刻工夫,各擒一敌将归来,自己竟毫发无损。

不久,败退下去的阿古柏侵略军又恢复到原来的阵地,继续围困不走。

延孝先亲自过问被擒敌将,怀着一种神秘感询问:“说说胡里从哪里来?他真是阿古柏的儿子?讲真话,免你一死。”

“我说我说,”那个留八字小胡嘴唇厚而反疵的中年汉子抢先说:

“胡里从吐鲁番来。他真是阿古柏的大儿子。本来要去占领哈密,半路里遇上了从关内来的白彦虎,就杀在一起。那白彦虎嫌色皮口路不好走,他带了几千家眷嘛。他光顾走平路,一心想早早赶到乌鲁木齐。他哪里知道火焰山不好过,火盆子一样。”

八字胡抿了下胡子接上说:

“一路上见不着个树,遇不上个泉,人困马乏不说,光一个喝不上水,就让人失气丧胆。他们人生地不熟,两眼摸黑,武器也太差,没吃没喝,被困在干戈壁上,没了活路。凭着人多不怕死,跟胡里杀扎了,不歇气地打了三天三夜。胡里才占了上风,得了哈密,带我们越过天山杀到了这里。”

八字胡抿了下嘴唇,接着说:

“听说阿古柏的意思,叫胡里先踏了马桥子,后灭沙山子。那样一来,准噶尔就算平定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那万把队伍是真的,还是号称?”延孝先为了摸清敌人的底细,紧接上问。

那被擒的小将补充说:

“万把人有哩。一路上留下一些,能打仗的队伍,也就七八千,号称三万。真的,我不骗你。”

延孝先听了心里不由往下一沉,七八千已不是个小数目啊!怪不得声势那么大。而各民团总共也不过五千。他盘点着,胡里的七八千,加上妥明的旧部,和阿古柏陆陆续续增派的援军,那数字可就吓人了。

延孝先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反抗侵略、保家卫国任重而道远啊!

仅靠民团长期支撑局面难哪!

朝廷何时才发大兵出关呀?

何时才能赶走侵略者?

何时才能赢得太平啊?真正的太平,你在何年何月呀?!

……

延孝先沉重而无奈地朝敌将摆了摆手,示意“走吧”。

延子达不无忧虑地说:

“爹,您真的要放了他们呀!那咋个杀伤阿古柏的有生力量?咋个打垮他!”

延孝先经子达这么连续几问,联想刚才算的那笔账,始觉子达问得在理,决心杀了那二位,杀一个,少一个。

那两个被擒的敌将见主将改变了意向,吓得慌忙拜倒求饶,说:

“别杀别杀,我们投降还不行吗?”

“对呀,投降了还杀吗?”延孝先犹豫不决地自问。

延子达急忙提醒说:

“爹,他要是假投降呢?”

“对呀,反复无常,不可不防。”延孝先审慎地警告着自己。

“咋说你也难信。就派人看着我们好了。看战场上的表现行吗?”那两个敌将急了,几乎同时说出同样的话。

“那好吧,皇天有好生之德,就相信他们一次吧。”延孝先一锤定音,众儿郎不再言语。

鉴于河流、悬崖、陡坡、酸枣林、苇湖等特殊地理环境,敌方不好强攻,延孝先部也不便于俯冲下去厮杀,一时陷入僵局。

胡里向西线增派一千人马,强化了围攻势头,欲乘延孝先粮断草尽之际,将其消灭。

眼见粮草不济,延孝先心中万分焦虑,派子达从北边驴尾巴梁突围出去,回马桥取粮。

四天后,高四爷亲自押送粮草而来。延孝先率众儿郎和那两个降将亲自接应。还算好,粮草驮子虽然不多,尚能解燃眉之急。

孝先催高四说:

“你快回,看家要紧啊!”

送走了高四爷,延孝先心里反倒沉重起来,默默不语。子全觉得奇怪,问:

“爹,高四爷这么远把粮草送来了,你反倒不高兴似的,咋了吗?”

其父忧虑重重地说:

“家里也难呀!可这几十驮子又能支持多久呢?!”

“那咱冲杀出去,把西边的围困之敌打散了去。”子全毫不畏惧地建议。

“说傻话哩,咱光冲出去顶啥用?你前头跑,让他后面追,一直追到马桥子?那咱把队伍拉出来有啥用?咱出来就图的消灭敌人。别看咱被他围困着,他围着咱转,家里就安全。再说了,让你冲出去杀他一阵,兵力在哪儿?偌大的阵地,布防把守占去了一大半,若抽调了防守的兵力,河东边的大军会乘虚攻了上来,那不腹背受敌了么?”

“那咋办?”

“是啊!为父绞尽脑汁在想,咋个稳妥才好?”

“爹,敌人想困垮咱们。咱就借这批粮草,来个以假乱真咋样?叫他的围困没了指望,弄不好,自动撤了哩。”子达放胆道出了自己的设想。

“唉,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妨试它一试。但要绝密,只许个别人知道,稳定军心要紧呐。”

“知道了,爹,您缓着,这瞒天过海的事,我带人去做。”子达信心十足地走了。

次日清早,朝阳升至水气弥漫的河崖间,天气非常美妙。

延孝先一路巡视着阵地,只见他手按宝剑金把,青色的披风在身后不住地摇曳。当他走近临河的悬崖地带时,身不由己,情不自已地欣赏起子达他们昨夜精心苦干的杰作。

你看那悬崖一带的白土梁上,平空多出二十八座粮包,每包高有八尺,直径约两丈余,远看酷似巨大的白馒头。

这一杰作,莫说外人,就连自己的将士,凡不知底细者,见了无不傻眼,无不惊叹,一夜间,凭空哪来的这许多粮食?莫非真是天降神助!有了充足的粮草,何愁阿古柏匪徒?军心由此大稳,无须多费口舌。

延子达心里最清楚,这二十八个巨大的粮包,其核心全是土。

他只是在土包上苫了布帐,把昨夜运来的几十驮子粮食,往上面铺了一层而已。

这二十八个巨大的粮包,全在临河的悬崖上,显眼极了。早被敌方将士发现了,并立马成为爆炸性新闻传开了,招得大家纷至沓来,站在河边踮起脚跟看,踩着土圪垃,瞪大了双眼瞧。

其实,两军对垒相距不过四五十丈,那高大的圆形粮包看得明明白白,甚至连伙头军掀起苫布盛白面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还能看见马夫盛了红高粱喂马的情景。

怪了,一夜间哪来如此多粮草?传闻自然惊动了胡里,他将信将疑地立在战马上仔细观察,情形果如众人所说。

正在疑惑间,一胖色提来报:

“殿下,昨晚夕,北边发现延家将接应粮草哩。黑头夜晚的,没敢开仗。”

“呃!知道了。”胡里这才信以为真。沉吟良久,按剑转悠着自语:

“白费了劲,这要围困到啥时节?”

翌日清早,最先发现敌情有变的将士兴奋得惊呼起来:“胡里不见啦!”

“胡里的人马溜走了!”

“快来看呀!阿古柏匪军撤走啦!”

延孝先听了顿时紧张起来,担心胡里见久困无望去抄马桥子。

为了抄近路回防,不敢绕道景化城,便横渡东河,从坡势不陡处登上河东边的三工白碱梁,居然惊跑大小三只虎。越过灌木丛,跨上回兵马桥的大路。

延孝先和秃子只顾赶路,途经沙枣园时,只见尘土飞扬,只听杀声连连。孝先调转马头寻去,却见“阿”字帅旗迎风招展。是胡里的后续部队跟沙枣园民团在厮杀。

原来胡里见西河边围攻延家军无望,改了主意,干脆乘黑夜撤兵,直奔马桥子,途中遇到后续部队与沙枣园民团杀在一起,便决定合兵一处,先灭了枣园子,再集中优势兵力踏平马桥子,所以耽搁至此。

此刻,沈廷秀已经战死,沈廷辉败往赶修的难民新城去,赵文斌独力难支,全军覆没在即。

延孝先大刀一挥,不顾一切地率先杀了过去。一群儿郎蜂拥而上,厮杀于左右,虎狼一般,好不阵势!

胡里见了不由不惊,心中暗骂,这老家伙,眼望一锅端的好饭,被你这个程咬金搅了。慌忙调转马头来战,被延子达抢先咬住,脱身不得,结果落个腹背受敌。

赵文斌一听延家将前来支援,顿时豪气冲天,信心陡增,杀得空前英勇;沈廷秀残部报仇心切,愈发拼命。延家将深知,保了枣园子,就是保了马桥子,一个个赛似猛虎,一个个恰如赵云,在几千匪军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战局一下被扭转过来。加之沈廷辉中途折回,再次杀入。哀兵受援,奋勇无比。不久,便造成猛虎撵恶狼的态势。好一场猛扑,好一场追杀,直到胡里躲入景化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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