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绛衣……”
只听到耳边有人在叫她,身子软软的,轻轻的,仿佛被人抱住,是谁?无衣吗,他刚才说了什么,失火,那梦中的火……
“齐无衣,你骗我,哈哈。”她口中喃着,那满脸的泪与满面的笑融合在一起。
无衣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的样子让他心寒,也让他心碎,“是,是我骗你的,绛衣,你快醒醒。”
骗?是真是假……
“绛衣,绛衣。”眼前仍然一片漆黑,有谁在叫她,声音渐渐近了,是谁?“绛衣……”
声音又飘了过来,是他,是烨泽。见他从黑暗中慢慢走近,终于能再见到他,但是为什么却不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绛衣朝着他走了一步,忽然他的影子又闪到了另一边。
“为什么躲着我?”她大嚷道。他没有回答,人影也不在了,半晌才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我等你。”
绛衣正要追,忽然只觉脑门一股剧痛,蓦然睁开眼,见到的是无衣担忧又欣喜的脸,“醒了。”
她没有答,伸手摸了摸脑门,又一阵疼痛。是针,自己的脑门竟插着一颗针,就是它让她醒了过来。无衣忙拉下他的手,“别碰,会痛的,一会就给你拔掉。”
正说着,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有人走到床边,绛衣掠过一眼,忽然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她见过这人,鹤发童颜,横目冷对,长眉入鬓,这样子与画中相去无几,他……
他是昆林教的混灵圣君。心里顿时暗暗发慌,手紧了一紧。混灵圣君俯身,伸手拔出她额上的针。
绛衣一颤,那针上有毒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算了,有毒无毒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已生无所恋。
绛衣一脸漠然,呆滞着双眼望着帐顶,听见无衣起身送到门外,那混灵圣君说了句什么,便静了下来。接着无衣又走了回来,坐在床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他知道,她的眼里早已没了他,深吸了口气,平了平心里的情绪,轻问道:“绛衣,想吃点什么吗?”
绛衣仍然怔怔地盯着帐顶,接着什么也看不清楚,是泪吗?她还以为已经流干了。
“起来吃点东西,你这样不行。”无衣的语气重了些。她仍不理不睬,无衣压着的气又窜了上来,伸手猛紧握拳头向床沿砸去。
绛衣身子微颤了一下,脸上仍然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她清晰地听到无衣无可揭止的愤怒喘息声。他伸手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想死是吧,那就带着你肚里的孩子一起去见阎罗王吧。”
说着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忽地手却被床上的人拉住,“你说什么?”
无衣插回手,冷冷地道:“孩子,已经一个月了,你好好想想吧。”
孩子,她和烨泽的,心里一颤,该喜该忧。绛衣伸手摸着小腹,不禁苦笑,“孩子,你为什么在这时候来?我该怎么么办?怎么办?”
泣不成声,泪湿衣襟。
再回到朔元京城,已是半月之后。
绛衣倚在车帘边,呆呆地望着那忽起忽落的山峦,已经快要入冬,天已经有些冷,风一阵阵地刮进来,猛地一颤。
“把帘子放下来吧,风都灌进来了。”耳边传来无衣的声音,绛衣依言放下窗帘子,慢慢回过头来,见无衣正掀开车帘从外进来,淡淡地挤了个笑。
无衣叹了口气,拿了个软垫塞在绛衣身后,“小心自己的身子,虽然伤心,但也要顾着别人。”他说得淡淡的,但每个字都进了她的心里,眼睛有些酸,忙侧过头去,悄悄拭去眼中的泪。
无衣自从那日后便再没笑过,说话也是这样,不带一丝情绪,但是他内心却永远让她不下。向旁取了张丝绢,不自觉地想伸手为她擦去眼中的泪水,却又停了下来,只将手绢递了过去,“擦了吧,泪又流出来了。”
绛衣一怔,接过他递来的手绢,却紧紧地拽在手里,“要进城了,是回王府吗?”无衣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京城之外,多了几许萧索。年初出京城之时,万物芳华,正是草木复苏、走向繁华之日。
如今再回来,却是万物凋零、华烁具废之时。天地间夹着一丝凄然之气,枝秃水枯,再加上那丝丝濛濛的雨,一片的苍白,定不比她的脸色好看。
马车在城门外停了下来,无衣微微撩开帘角,半露着脸向外看去。
车外有将领走上前,一见是无衣,忙行了礼,“楚王殿下。”紧接着打了个手势,守门的兵将便让开了道。
随即马车便入了京城,天越发的阴沉。城门边有围聚了一些要进城的人,但都被守卫挡在了门边。
只听一个守卫道:“皇上驾崩,现在不能入城,等到发丧完了再入城。”
怨声甚重,但守卫听而不闻。绛衣呆呆地坐在车内,皇上驾崩,那每个字都如同尖刀一般插在她心上。烨泽无子嗣,能够继承皇位的便只有无衣还有安信王,他终于得到了,那个宝座,因为他的见而不救才让烨泽烧死在山中。
“别看了,越看越伤心。”无衣见她苍白的脸上那对眸子迷离无神,痴痴的望着车外,忙拉过她的手,替她放下帘子。
绛衣一收到,猛地收回他拉着的手,靠在埑子子上眯着双眼。无衣心里几分气,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半晌听她道:“让我回郦府,好吗?”
“不行。”无衣想也未想就道。
京城依然雄浑威严,在秋雨中屹立,何人为王,与它没有丝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