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着一头金褐色长发,以及一双蔚蓝色眼眸的少女——
诺茵·琼斯,现在正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的气息,远远跟在红发骑士的后面。
红发骑士出了姜糯饼小店后,就一路向东走,走到一家名为“贝尔”的小赌馆门口,突然停下脚步,猛地一回头——
诺茵赶紧躲入墙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偷偷望出一眼,就见他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便再不回头,步入了赌馆。
“赌馆”吗……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诺茵靠在墙上,微笑着按住胸口,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头的紧张情绪。然后高高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小声召唤道:
“彩狸!”
话音刚落,一个有着可爱娃娃脸的,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就娇俏地忽闪着金色的大眼睛,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有着一头柔顺笔直的齐短发,如熟透的柑橘一般黄澄澄的,既柔和且耀眼。
而最让人瞩目的就是她的着装了——彩绢为裳,帛锦为襟,丝绣为案,夸大的衣袖,束紧的腰身,无不透露出可爱端庄的异国风情。
“契约兽彩狸应主人召唤而来!”她高兴地踮起脚尖,高举起一只手,“无论你想放火、盗窃、整人还是抢劫,彩狸都很乐意为你效劳哟,主人!”“虽然你这么说我是很高兴……不过……那东西,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藏
好?”诺茵将看着她的视线下移,彩狸的腰后,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俏皮地晃来晃去。
彩狸回头一看,发出“啊呀!”的一声惊呼,便忙不迭地闭上眼睛,皱紧眉头,在眉心竖起两指,“狸、狸变!”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招摇的尾巴立刻消失了。这次换作毛茸茸的耳朵在头顶晃来晃去。
“啊……怎么这样!”她懊恼地捂着自己的两只耳朵,焦急地在原地转来转去,最后沮丧地低头蹲在了地上,“呜……对不起主人……每次主人见到彩狸,彩狸的变身术都这么糟糕……其实真的直到主人召唤彩狸的前一秒钟,彩狸还在自主空间里练习来着……呜呜……希望主人不要嫌弃彩狸……”
长长叹一口气,诺茵微笑着,将语气放柔了些:
“什么时候彩狸能不对我说这么见外的话就好了……”
彩狸抬起头,正对上那满是柔光的蔚蓝色的眼眸——
“不是什么‘主人’哦。我向你借出魔能,你借给我力量,我们的召唤契约正是为了这样的相互扶持而存在的……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朋友’的关系啊。什么时候能直呼我为诺茵,而不是主人的话,我想我会非常开心的吧……”
“主人……”彩狸下意识地开口,才意识到说错,咬住下唇片刻,仿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诺……”
然而笨拙地张了张口,却无论如何叫不出“诺茵”这两个字。意识到这一点的她,难过地低下了头,就在她快要被沮丧的情绪包围的时候,发现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头顶。
抬起头,就见到一脸仿佛正诉说着“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的那种宠溺的笑容:“看来彩狸还不太能明白朋友的含义呢……不过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就好了。而我这次召唤你来——”诺茵微笑着闭起一只眼,在自己的唇边竖起食指,“是因为有个非你不可的重要作战哦!”
“非我不可的……重要……作战?”彩狸迷惘地眨了眨眼。
“嗯。其实对彩狸来说并不难哦。”诺茵微微一笑,“将我变成你的样子吧。”
彩狸忽闪着金色的大眼睛呆呆地看了她片刻,然后鼓起腮帮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彩狸会尽力的!”然后轻灵地一旋身,踏出一串舞蹈般美丽又简洁的脚步后,将中指和食指并拢,蓦地指向诺茵,“狸变!”
诺茵站在原地,信任地直视着彩狸的双眼。变化就在她的身上发生了。
金褐色的微卷长发,迅速地缩短伸直,覆盖上一层耀眼的橙色;蔚蓝色的双眸瞬间点染成耀眼的金色;整个躯干的骨架都缩小了一号,单薄的胸脯也变得圆挺起来;皮肤更加柔润、白皙,通透得就像用手指轻轻一戳就会破掉。宽大的棕色大衣和旧皮靴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异国风情大摆大袖的华丽服装……
“一模一样!”完全变作彩狸人形的外貌的诺茵,惊喜地一旋身,看向对面宛若镜子一般倒映出她的面容的彩狸,“练习没有白费呢,彩狸!”
对面的少女则是不好意思地,习惯性地摸了摸头顶原本是耳朵的位置:“偶尔也能一次就成功的……而且是变成比什么都简单的——自己的模样!”
“既然已经成功了,为什么不多夸夸自己呢?我家彩狸是很棒的,要是能更自信就更好了!”诺茵笑着将双手重重落在她的肩头,“那么,接下来就是拼尽全力维持这个变身效果!最后能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人看见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而发现蹊跷——不过不要超出变身术的控制范围哦,不然突然穿帮就太糟糕了!总之我之后的行动就全靠这个了,你一定要坚持住!万一真的坚持不住了的话,就用契约感应提前通知我,明白吗?”
在诺茵连珠炮一般炸出一串交代后,尽管小小的脑袋已经乱作一团显出了消化不良的预兆,彩狸还是拼命点了点头。
诺茵也不管她到底听懂没听懂,笑着冲她一挥手:“那么,拜托你了哦!”就转身闪入了红发骑士之前进入的那家赌馆。
艾多比希东大街。贝尔赌馆。
这是一个奇异的早晨。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贝尔赌馆,此刻却显得安静了许多。
那些一旦赌红了眼就会忘记周遭的一切,将全副心神都倾注在眼前的赌局上的赌徒,此刻谈论的却是另外一番事情——
“看,那个小姑娘……”
“真可爱……虽说穿的衣服是没见过的款式,但是和她非常相衬呢……”“发色也很耀眼……难道是外国人?不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
长着一张极其秀丽可爱的娃娃脸,柔顺笔直的齐短发如熟透的柑橘一般黄澄澄的。
而身上的服饰,无论是裁剪、缝制的方式,还是本身的材料,都显得与周围的所有人不同——
彩绢为裳,帛锦为襟,丝绣为案,夸大的衣袖,束紧的腰身。再加上她那仿佛浑然天成的柔婉端庄的气质,不由让周围的每一个人都看傻了眼。
当然不必言说,这个少女,就是借用了自家契约兽外表的,然后堂而皇之步入赌馆的——诺茵·琼斯。
诺茵此时正抬起那张借来的秀丽容颜,毫不吝啬地绽放出一个她自己也知道有多可爱的笑容,望向柜台后的酒保大叔:“请问,杰·库斯托在吗?”
果不其然,对方的目光毫无自觉地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便一指角落里一扇破旧的小门,为她指明了方向:“他在里间。”
“谢谢你!”诺茵一面将笑容绽得更开了些,愉悦地向着对方致谢,一面盘算着以后绝对要将彩狸那张可爱的脸多多地善加利用。
然而她刚转过身,就看见那扇破旧的小门被一把推开——
然后一个半身赤裸的男人从门内冲出,在赌场大堂一众赌徒惊异的目光中,开始绕着赌场大堂一圈圈地跑。
然后有更多的人从小门里拥出来,嬉皮笑脸地看着那个正绕圈跑步的男人:“喂喂,罗布斯,你和杰约好的台词呢?”
绕圈跑步的男人却只是跑,他咬着牙,憋着气,似乎恨不得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喂喂喂,你这样可就不够兄弟几个乐了啊……如果你不能履约,我们可就让杰不要把你刚才输光的赌筹还给你喽?这下你可就真的要交不上房租睡大街了哦?”
绕圈跑步的男人此刻已经跑得有些喘。他双目暴睁,满眼都是血丝,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般将双眼猛地一闭,额角青筋暴起地大声嚷嚷起来:“我是胆小鬼!我害怕老鼠!我是胆小鬼!我害怕老鼠……”
赌馆里先是静默了半晌,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这次杰开始修理罗布斯那个老色
鬼了吗?”
“除了赌博就是在库布里斯码头骚扰人家外地来的姑娘,杰看不下去也是理所当然吧?”
“啊哈哈哈……我猜这回至少能让他消停半年……”
赌场大堂里每个人说话的音量都很大,大声得足以让绕圈跑步的人听见。
但他除了迫使自己加快脚步以外别无他法。
好不容易跑足了整整二十圈,他终于哭着飞奔出了赌馆。
诺茵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目光沉静。然后,不为所动般面带着微笑,朝着角落里那扇破旧的小门缓缓走去。
破旧小门后的里间。
诺茵刚推开门,就看见脚边有三个魁梧大汉正一个个哭丧着脸,满头大汗地做着俯卧撑——
“一百九十五、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七……呜呜,库兰托,我现在还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会输,我好不甘心……”
——其中最胖的那个居然真的流出了眼泪。
“蠢货!”
——个头稍微矮一点儿的那个压低了声音:“什么想不通,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出千吗?啊?”
“你们都别说话了,节省点儿力气。我们还有三百个要做呢——”
其中肌肉最发达的那个气喘如牛地说道:“二百零一、二百零二……”“喂,我说……库兰托,这里又没有人盯着,我们不能少做几个吗?”
最胖的那个表情十分的痛苦。而就像他说的,这间屋子里虽然站着、坐着,拥拥挤挤地堆了许多人,但所有人好像完全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谁也没有看向这边。
“蠢货!”
个头稍微矮一点儿的那个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那家伙是谁?上阶的御灵骑士,整个艾多比希最可怕的赌徒——杰·库斯托!刚刚输给杰说用捶肩来抵的那个倒霉蛋不就因为多数了十个,所以惩罚量被增加了二百个吗?”
诺茵听到这里,便饶有兴味地在这个房间里寻找起了杰的身影。
很容易就找到了,长赌桌尽头,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微扬的嘴角透出几分痞子气的红发骑士,比这空间里的任何人都要惹眼。
而他的身后,刚刚被做俯卧撑的大汉称为“倒霉蛋”家伙,正有气无力地为杰捶着肩:“三百三十五、三百三十六、三百三十七……”
就见杰慢条斯理地抓了一把手边的筹码,稍稍偏过头,视线向旁一瞥:“虽然你没数错第二次算是很好,不过这力道未免也太过软绵绵了吧?服务缩水这么严重,小心你输的这三万库比,我还给你的时候也缩水一些哦。”
他身后的瘦高个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但还是认命地加重了力道。
“嗯,”杰满意地点点头,“肩窝那里,再着重敲一敲,对对对——就是那里。对对……”舒坦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杰继而以绯红色的眼眸环视着仍围坐在赌桌边,但战意几乎已经被削减殆尽的人们:
“我说,你们这些家伙,也该是时候下注了吧?当初来挑战我的时候,你们不是说会奉陪到底的吗?怎么现在一个个全都缩头缩脑的,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但是一桌的人都沉默了下去,许久都没有人下注。
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开始悄悄地离开赌桌。
杰于是把目光投向对桌的三个穿着黑白纹饰服装,头发为一色的暗金色的外国人:“那边的旅行者三人组!之前的‘一定要在赌桌上放倒杰·库斯托’的气势都到哪里去了?”
三个黑白条纹被他这么一说,都闷不吭声地低下了头。
“啊啊……又变成这样了吗……”杰懊恼地揉着自己的红色长发,“卡戚尔那家伙说过什么来着……‘想要一直赌下去的话,偶尔故意输几次也是必要的’?……不过,果然和我的作风不符啊……这样一来不是很没意思了吗……”
而此刻顶着一张借来的娃娃脸的诺茵,就站在门口将杰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然后,她在脸上挂起柔婉的微笑,缓缓地走上前去:
“你就是杰·库斯托吧?”
“嗯?”杰斜过红眸瞥了她一眼,见是个娃娃脸的小姑娘,便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嗯,我是。不过我并不认识你吧?”
“我是个旅行者,在旅行的途中听闻了你‘赌徒’的名声,所以就来到了艾多比希,想和你赌上一场。”诺茵用借来的脸微笑着说道。
“你?”杰不由得又瞥了她一眼——怎么看都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眼神也很纯真……他便别过脸去,以明显表示他的不感兴趣,“不好意思,我不会和你这样一个小姑娘赌的。”
诺茵自然也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角色,她将嘴一撇,眉头一蹙,借来的娃娃脸上就浮现出委屈焦急的表情,然后她双手在胸口握拳,踮起脚尖凑近了杰:“你、你看不起小姑娘吗?”
杰却打了个哈欠,看也不看她一眼:“嗯,是看不起没错……你这样的家伙,我每天不知道会遇上多少个。结果到头来全都不是我的对手嘛。和你这样的家伙赌,太无趣了,我根本提不起兴致。你还是快走吧,快走、快走。”说着还像是驱赶小狗一般摆了摆手。
然后,不知为何,周围开始有议论和谴责的声音缓缓压迫过来——
“话说得真是过分啊……”
“小姑娘也真可怜……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专程从外国跑来的……”
“态度就不能稍微温和一些吗……不可饶恕,竟然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给弄哭了啊……”
听到这里,杰不由得在意地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打紧,只一眼就发现大串的透明水珠正从对方水汪汪的金色大眼睛里不断滚落。
哎?我也没说什么重话吧?……怎么会这样啊!
而对方却干脆拼命揉起了眼睛,声音更是哽咽了起来:“只是和我赌一场……都不行吗……杰大人在传闻中是很了不起的人……当然看不起我这样的小角色了……呜呜……我真是笨蛋……居然还独自一人千里迢迢……赶到了这里……如今旅费也用得差不多了,心愿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达成了……呜呜呜……”对方的眼泪毫不停歇地大汩大汩地滚落,哭声也渐渐响了起来。
“呜呜……”
“……”
本来想假装听不见的。
“呜呜呜呜……”
“……”
但是,对方每哭一声都让杰更加的烦躁一分。
“呜呜……哇啊啊啊——!”
终于——
“你好烦!没听到我说话吗?都说了我不想和你赌了啊!”
“……为什么?”
斜瞟了一眼目前正趴在赌桌旁泪眼汪汪地抬头望着自己的少女。
——那张目前正散发出娇怯、楚楚可怜的光辉的娃娃脸,还真是要命地可爱。
刚刚还朝着对方大吼大叫,内心却完全肯定这一点的杰,不由得烦躁地揉了揉偏长的头发。
该死的,换一种说法的话,这可是要命地麻烦!
因为不看也知道——
周围的人现在一定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少女,顺带用看恶棍的目光将他千刀万剐了吧。
真是惹上一个不得了的大麻烦了……
而那个大麻烦显然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大似的,继续泪眼汪汪地朝着他挪近:“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和我赌?我虽然没有钱,但是你赢了的话我就会答应你一件事!什么都好,只要我做得到的!我赢了的话,你也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但是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而已,我保证!”
说到最后,对方甚至伸出那双纤细白皙的手臂,企图抱住他的大腿。
他当然是诚惶诚恐地挪开自己的腿了。
但是这一下意识的动作,让对方一扑不中,羸弱的身躯整个摔倒在地的同时,又招来周围一片怜悯的嘘声。
“真是太可怜了,那个小姑娘……”
“身为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让着点儿她吗……”
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在被胁迫啊!那个少女分明就是个勒索狂、诈骗犯啊!结果这里这么多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出来吗?可恶!
杰内心发出的呐喊,当然谁也没有听到。
不由更加烦躁起来,甚至加快了揉自己头发的速度。
终于狠狠地一捶赌桌——
“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我和你赌总行了吧?”
“真的?”对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嗖”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是全然盛放的笑容。仿佛透露出某种奸计得逞的得意。
这回轮到杰咋舌了。
喂,刚刚的……果然是在演戏?
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啊……
尽管如此,事到如今也只能认命了。杰用五指修长的手掌捂住脸,张开指缝有些脱力地用一双红眸看着她:
“喂,话可说在前头,如果你输了,就算你不甘心,也不能缠着我继续跟你赌一场。当然,你要是输了的话,也要好好履行你的诺言,不能赖账,知道吗?”
“那是当然!”诺茵满意地点头。
杰就将手边的两把筹码朝边上一扫,看向正给他捶肩的人:“我想和这小姑娘赌一场,剩下的两百多个就不用捶了吧。也跟门口那几个人说一声,俯卧撑也不用做了。这些是你们之前输的筹码,你们到外面分吧。输不起下次就别来赌了,知道了吗?”
捶肩的人立刻连连点头:“知道了,谢谢杰大人!”然后就捧了筹码去找门口做俯卧撑的几名大汉。
一阵嘀咕以后,几名大汉也爬起来,丢下一句:“谢谢杰大人!”就和捶肩的家伙一起争先恐后出了门。
等他们全都离开了以后,杰才看向诺茵:“有些话我觉得应该说在前头。刚才的那些人,他们跟我赌的是钱。但他们因为贪欲渐渐将对自己的生存来说必不可少的那部分钱也输掉了,然后拼了命地求我,我才让他们以‘惩罚游戏’的方式来换回赌筹。但如果你的赌筹是‘一件事’的话,等到输时,可就没有什么将其换回的方式了。这样也可以吗?”
诺茵看着他,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然后,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一开始就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所以到时候若是你输了……希望你也不要给自己留后路。”
杰一愣,然后面无表情地以手指撑着额头。
只不过是几秒钟时间,最先是肩膀——他的肩膀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了起来,然后“噗——哈哈哈哈……我长这么大……呼哈哈哈……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种话……”
“我不觉得有哪里好笑。”金色的眼眸里依旧没有波澜。
“那好吧……”杰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眼角挂着泪看着她,“那好吧,你想赌什么?”
“根据我在旅行途中的听闻——‘赌徒’杰·库斯托……”诺茵摇头晃脑地盯着杰,金色的眸中满是笑意,“最擅长的赌具——是骰子吧?”
杰稍稍正色,微眯了狭长的眼:“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赌骰子?”
然而还没等诺茵做出回答,周围的人却在短暂的震惊后再次开始了劝阻:
“小姑娘,唯独骰子……不要和那家伙赌啊……”
“是啊……那家伙自从六岁混迹赌馆以来,从来没有掷出过自己不想要的点数啊!”
“不管怎么说,换别的吧!骰子的话,是绝对赢不了他的啊!”
却见诺茵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她只看向杰一个人:
“看来传闻果然没有错,骰子就是所有赌具里你最拿手的吧?那么我就更要和你赌骰子了,杰·库斯托。”
“我说你啊……”杰一歪眉毛,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
却看到诺茵笑着的眸中,那一览无余的坚定之光。
“好吧,既然你坚持……”他终是叹一口气,神色已经变得认真。而他看向诺茵的红眸,泛起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峻的光,“我几乎等不及看你输得彻头彻尾哭鼻子的场面了呢……就像他们说的——‘骰子在我手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不想要的点数’。”
“嗯,这样就好。”诺茵却点点头,丝毫不为所动地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
“那既然赌具已经决定了是骰子……”杰看向诺茵,“你具体想选什么样的赌法?既然我决定跟你赌了,即使你想赌最入门的赌大小,我也是可以奉陪的哦。”
“赌大小的话,即是说三枚骰子的点数总和在三到十之间,就算是小……”诺茵转动着眼珠,“而在十一到十八之间,就算是大,对吗?”
“没错。”尽管杰的眸中泛起一丝讶色,仿佛惊异于她竟然这种事情都要进行确认,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但是,”诺茵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觉得稍微无趣了点儿吗?好歹我也是专程找你来赌的,至少应该稍微进阶一点的吧?例如——猜点数。这样吧,就由你来摇盅,我来猜点——就让我来猜猜看,三枚骰子在你手里,分别会掷出什么点数吧。”
“哦?”杰略一挑眉,就见她正笑容满面地回视他。他的嘴角也禁不住上扬起来,“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自信嘛……那好,就照你说的办。”
说着杰就随手将赌桌上的一只骰盅推到诺茵的面前:“骰盅和骰子你可以随意确认。好了叫我。”
诺茵伸手抓住骰盅,合着盖子摇了摇,没觉出什么问题。
又将里面的三粒骰子倒出来掂了掂,然后在桌面上掷了几次骰。
捣鼓了好一会儿,她才看着杰点点头:“掷出的点数很均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然后将骰盅和骰子原样推了回去。杰看着诺茵笑了笑,然后将诺茵推来的骰盅一把抓起,只用中指和拇指夹住骰盅和骰盅的盖子。然后,一甩手腕——整只手腕都快速、流畅、灵活地摆动了起来。
但那只是个起始。在骰子撞击骰盅内壁不断跳跃的哗啦哗啦的声响中,他开始加大了动作,像鞭子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甩动起了整条手臂。
突然,他将骰盅从一只手隔空掷向另一只手。
骰盅在半空中划过的时候,因为盅盖是虚掩着的,让周围观看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捏一把汗。
而他却像是没事一样将骰盅在两手之间来回投掷,偶尔还会将骰盅上抛至几乎贴近天花板的高度,或是用指尖托住骰盅的底部迅速地旋转。
他神态轻松,两手的动作娴熟流畅。在骰盅被他来回折腾的过程中,虚虚掩着的盅盖甚至没有松开一条缝。
这手技艺,不知需要怎样的天分,加上在赌场历练多少年才能获得。更可怕的是,整个摇盅的过程中,杰甚至没有去看骰盅一眼。
自始至终,他那双冰冷的绯红色眼眸,都将焦点聚集在诺茵的身上。将她每一分的神色变化收于眼底。
看了诺茵好一会儿,直到她头皮发麻、背脊出汗,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公平起见,你随时可以开口让我停下。我会当即将骰盅置于桌上。然后双手离桌,再不碰骰盅一下。而摇骰结果……由你自己揭开。”
而诺茵努力将杰那冰冷的眼神从脑海里驱散。拉了张椅子在赌桌旁坐下,定定看住杰:“好啊。”
杰则扬起嘴角,微笑起来:“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而诺茵目光坚定地看着杰,勉力让自己笑得自信且轻松:“那就……试试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