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黑沉沉地盖住了天，又一道闪电划破苍穹。
诺茵和虎特顶着渐渐从天而降的雨，和已经完全昏沉下来的天，分东西两端站在演习场圆形平台外沿的露天指挥台上。
围绕演习场的观众席上，坐满了前来观战的御灵骑士。当然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似乎并不是真的对一分钟胜负的约定感兴趣——
“喂喂，来了这么多人啊……”
“反正战况肯定是一面倒啦……又没人真的信那个小姑娘会赢……不过难得能亲眼目睹‘战斧’虎特的作战，当然要好好吸取经验啦！”
“嘿嘿嘿，和我的想法一样呢！虽然虎特本人不上场，只派契约兽出战有点儿可惜啦……”
“你这家伙也真过分，给人家小姑娘一点儿活路行不行？那个‘战斧’如果本人也上场，还不用契约兽动手胜负就已经分出来了啊！”
“哈哈哈，说得也是呢……”
“对吧，哈哈哈哈……”
天色越来越暗，诺茵任由渐渐变大的冰冷雨点落在自己的鼻端和头顶，眼观鼻，鼻观心。
“那么……”而平台的外侧，洛亚盯着手里的银色怀表，开始进行对决开始前最后的倒计时，“三、二……”
强风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挟裹着地上那些苍翠而残破的树叶踉跄地在地面上一路跌撞、刮擦。
慢慢能听见雨声。
雨声遮蔽了多余的音色，场外的一切都被密集起来的雨的帘幕涂抹得模糊和不重要。
诺茵站立着，腰部的线条挺得笔直。蔚蓝色的眼眸越过整座演习场直视着前方的另一座指挥台。
她知道“战斧”虎特在那里和她对视。以和她一样看着敌人，或者猎物的目光。
他魁梧的身躯稳稳扎在指挥台上，有如巍峨的大山。
“一！”
忽然洛亚抬起头，高声宣布：“开始！”
以洛亚陡然拔高的稚嫩声音为节点，虎特毫不犹豫地嘬起食指，吹响了一声悠长的呼哨。
响亮的呼哨声似乎在强风中自有它强韧的穿透力，穿行至极远的地方。然后便见远远的，院墙边缘的一栋建筑的窗口处，跃出一抹白色的影子。
白影迅捷地落在一旁另一栋建筑的屋顶。接着在一纵一跃之间，便来到了演习场的圆形平台的西侧。
——它是一只身形似虎，却有一般成虎的四倍大身躯的生物。
它的眼眸如同翡翠一般碧绿，四肢壮硕修长，矫健有力。身后一只长尾悠然地轻轻摆动。
雨水落在它油光水亮的白色毛皮上。它仿佛毫不在意现场的紧张气氛一般，只是优雅地低头，伸出温热的舌头慢条斯理地舔舐。
然而诺茵却注意到，它碧色的眸中凝着一点光，敏锐机警的光。
这应该就是白虎了吧……
她暗忖。
从那么远的地方到虎特身边，几乎只用了一瞬间……
果然很快啊……传说中的“风之白虎”……
总之先耐心观察，搞清楚对方的实力以后……诺茵深吸一口气，抬起一只手来：“饕餮！”——她要赢下这一场！
随着她话音落定，出现在平台东侧的，是一只足有三人高，羊身巨口，四肢粗壮的巨大魔兽。
虎特在见到它的那一瞬间，茶绿色的眸中现出一丝讶色：“饕……餮？……创世时期……和大贤依利亚一起击败魔神的那个……饕餮？”
“没错，就是那个饕餮。”诺茵露出带些自得的笑。
“我还在担心你要是召唤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该怎么办呢……”笑容渐渐浮现在虎特的脸上，“这样才能算得上是有点意思吧？”
“那么——”
“开始吧！”
作战开始的时候，饕餮和白虎，相较之下一大一小的两只巨兽同时伏低了身子。片刻的停顿后，不约而同冒着雨幕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以要狠狠咬断对方脖颈的气势，全速地奔跑起来。
雨势渐大。
两只巨兽奔跑的同时，四蹄激起巨大的水花。它们急速地拉近着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看起来就要彼此相撞的时候，它们同时起跳，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对方跃进。
高空中趋近白虎的饕餮，突然挥出一只巨爪——力道迅猛至极，将齐整的雨幕瞬间分崩离析，碎裂并四溅开来。眼看着白虎的跳跃轨迹就要和巨爪挥出的轨迹相交错，虎特忽然放出一声暴喝——“踏风！”就见白虎在虚空之中凌空一踏，整个身体便轻巧地一折，跃向更高处。而饕餮的巨爪也同时落空。白虎却并没有因这瞬间的安全而松懈，一双后足猛地凌空一蹬，爪尖怒张，锋芒毕现，狠狠抓向饕餮的肩膀。下一个瞬间，饕餮的肩膀上现出了两道清晰的血痕，而白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诺茵愕然地望着落地后依然警惕地仰头与饕餮对视的白虎。
——刚才白虎在半空中突然转向……完成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二段跳……果然是利用风吗？掌管暴风之力的白虎……居然可以利用风到这种程度吗？
还没等她想清楚，就见白虎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凌空朝着饕餮连续挥起了前爪。
它在干什么？诺茵震惊地看着白虎突然的动作。虎特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对白虎下达指令，身为契约兽的它应该不会擅自行动才是！诺茵神色严峻地紧盯着那个方向，企图看出什么端倪，却没有发现什么变化。但是很快的，她的视线突然一凝——不对！
“饕餮！快跳开！”
诺茵的话音未落，饕餮便猛地向后一跃，瞬间和白虎拉开了十余米的距离，尽管如此，它前爪迎着白虎的方向瞬间又多出了几道血痕。
此时天色更暗，周围的景物都仿佛铺上了一层深沉的暗色。闪电划空，雷声轰鸣着滚过，大雨冲刷着大地。平台上的水洼汇成水渠，斜朝着西面奔流而去。
“哦？”诺茵对面双手抱臂的刺猬头露出了一丝笑意，“发现了雨帘的倾斜吗？嘿！嘿嘿嘿嘿……风这种东西，本来是看不见的……也只有下雨天才有直接观察到‘风刃’这样的好运！要不然即使是饕餮这样的上古神兽，被风刃切得血肉模糊也不奇怪吧！”
“是默文？”诺茵震惊地望着虎特，“你之前的每个指令都是用声音下达的！但是下杀招的时候却不动声色地用了默文？”
“你是误会了什么吗，小姑娘？这里可是战场哦。隐藏自己，欺骗敌人，不是战场生存的基本吗？”虎特将嘴完全咧开，露出雪白的齿笑道，“即使这战场小到只有你我两个人呢！”
“我已经充分了解了……”诺茵却在虎特诧异的目光中，低声轻笑了起来，“‘战斧’并不是单纯的武夫这件事……好吧！”她抬起头，用那双坚定的蔚蓝色的双眸注视着对面的虎特，“那我也要全力以赴——赢下这一场！”
“虚张声势……或是自信过度……到底是哪一种呢？”虎特再次露出齿列全开的笑容，“就让我见识一下吧！白虎——”
“风刃！”接着，便是一声暴喝。但是发出这项指令的不是虎特，而是另一头的诺茵！
“什么？”虎特震惊地看向饕餮，发现饕餮一挥前爪，垂直的雨帘便自饕餮的爪中急速地分散、倾斜开来，渔网般朝着白虎的方向笼罩了过去！
怎么会……只是看了一遍，就把白虎的绝招学会了？
而且就像是张开的捕捉猎物的网般同时切向各个方位，比白虎的更加难以闪躲！
这就是……上古神兽的力量……吗？
大惊之余，虎特的脑中念头急转。
那么——决不能再随便让白虎使用绝招了！总之……先凭借速度优势拉开距离！白虎是所有魔兽中速度最快、跑起来最不费力气的，即使是上古神兽也不可能比得上。只要白虎一直跑，自己就能好好地将对方的能力、动作习惯观察清楚。与此同时对方的体力也能被不断地削弱。对，对付这种棘手的敌人，不能着急——一定要等到时机成熟，再伺机……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变更了原本要对白虎下达的指令：“回撤！”
白虎先是后退了一步，然后突然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虎特的方向疾奔。
“饕餮！追上！”诺茵一声令下。在下的昏天暗地的滂沱大雨中，凶恶的巨兽就朝着白虎追赶而来。
滂沱的雨持续地冲刷着大地。
演习场上，两只巨兽，一只奔逃在前，一只追赶在后。
演习场虽然为了排水有着稍稍向西倾斜的设计，但大量的雨水依然让平台积起了一层快速流动的水渠。而八只兽足在快速的交替中溅起无数巨大的水花。旧的水花还没有落下，新的水花早已漫开。由于速度悬殊使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但是奔逃的那一只却绝不轻松，不时切向它的雨幕的大网，让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眼看着白虎与饕餮的距离越拉越远，一切如虎特所料顺利地进行。就见饕餮突然一跃而起——
瞬间的消失后，它已然落在平台西面的边缘，白虎奔逃的方向的前方！落地后的饕餮迅速转身，怒瞪着双眼，张开血盆大口迎着奔来的白虎！若不是白虎反应足够迅速且习惯在高速奔跑的瞬间突然停顿，恐怕已经落入饕餮的口中！
“什么？这么快！”
“骗人的吧？那可是以速度见长的风之白虎哦！”而看台上的御灵骑士，在片刻的停顿后，纷纷忍不住从看台上站了起来。
“居然一个跳跃就能突然落在全力奔跑的白虎的前面？”
“而且……跳起来之后的动向完全看不清啊！喂……有人……有人看清楚了吗？”看台上一片充斥着不可置信的嘈杂。
而虎特更是惊得来不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不会吧……
刚才的一纵跃……那个速度……他竟然完全捕捉不到其轨迹！
就算对方是上古魔兽，这也太……
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不，冷静一点儿。不管怎样，虽然饕餮的一个纵跃就能赶在全力奔跑的白虎的前方，但是落地是需要时间的，转身也是需要时间的。白虎依然有足够的时间转向逃跑，对方依然追它不上……所以，白虎还并不算处于劣势……但是真的有契约兽，可以快到让能看清白虎的一举一动的他，完全看不出纵跃的轨迹吗？不管怎么说，想再看一遍。如果白虎再度逃跑，被远远拉开距离的饕餮为了追上白虎一定会再度起跳的。对，就在那个时候，看清楚！——看清楚对方特点和行动模式，掌握对方的一切，就能找到胜机！
想到这里，虎特再次朝着白虎大喊：“白虎！转向！”
仿佛是和虎特的思考完全同步，几乎是在虎特开口的同时，白虎一扭虎躯，便朝着反方向奔逃而去。
这次饕餮没有再追着白虎跑。而是在诺茵大喊了一声“饕餮”后，便会意一般直接朝着平台东侧——白虎逃往的方向再次起跳——
——这次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时睁大了双眼，屏住了呼吸。
就在刚才——饕餮起跳的瞬间，踪迹再度消失了。
异常急促的一瞬——时间急速驶过甚至容不下一根针、一粒沙的罅隙——谁都来不及眨眼，谁都来不及愕然。就像是拥有绝对力量的猛兽在戏耍着猎物，就像是嘲弄着御灵骑士们撑大的双眼，饕餮再次梦魇般，蓦地突然出现在白虎的前方——稳稳地落地，扭转了身躯，大张着巨口，迎接着原本正全力逃离它的——风之白虎。
可恶，完全看不到！
虎特咬紧了牙关。但是他仍旧没有放弃——
“继续转向——朝这边来！”
他朝着白虎发出一声暴喝！
跑起来！面对谜一般的上古神兽，现在白虎只有奔跑这一项优势——总之先跑起来！
白虎得令，又朝着平台西侧发足狂奔。
“马上就只剩最后五秒了哦！”就在这时，洛亚开始宣布她即将进行的倒计时——
“五——四——……”
一个打不过也跑不了，一个根本追不上，难道会是平局吗……骑士们不由得开始这样想……
但这次，饕餮没有跳跃。它撒开四足，开始朝着白虎远去的背影展开奔跑。
“三——”在洛亚坚定的倒计时中，两只巨兽再次一前一后地展开了最后的追逐。短短时间仿佛被放大了，一圈圈水光串成的线眨眼间激起，比起激起的速度，下落的速度就像是在静止的空气中飘落的棉絮一样慢。
很快，它们就越过了大半个演习场，白虎也离西侧平台的边缘越来越近——现在不反击的话就来不及了——这个念头飞快地转过虎特的脑海，但却被他迅速地否决掉了——
还不是时候……
这一分钟果然只能算作平局，真正的胜负要押在接下来的时间吗……
“二——……”
雷光划过漆黑的天际，沉闷的巨响在头顶隆隆滚过。
水光连接的珠链，在演习场的平台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
“一！”稚嫩柔软却带着能将进行中的活动强行切断气势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仿佛一个轻轻升起的休止符。
白虎一面奔逃，一面扭过头去，机警地看向对它穷追不舍的巨兽——没有起跳的姿势，而且距离太远，对方似乎已经来不及追到了……
然而在大雨、闪电和雷鸣当中，诺茵忽然双目圆睁，大喝一声——“饕餮之宴！”
雨水在演习场平台的西侧汇聚成一个急速流动的巨大水渠。
有什么，仿佛钻破水渠原本流动的趋向，从中腾跃而出。
先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的头颅，然后是前爪、躯干……
白虎后方的巨兽并没有停止它追赶的脚步。
而从白虎面前的水渠中蓦然腾出的一只羊身巨口的巨兽，只是迅速凶猛地一俯身，一张口——
便咬住了白虎的脖颈，将其整个叼在了半空。
“零！”洛亚喊出最后一个数字，宣判着倒计时的终结。
“胜负已定。”而诺茵微笑着，拧了拧积蓄在发间的雨水，“是我赢了。”
白虎忽然自高空中坠落。
——叼住白虎的巨兽消失了。
而之前追赶在白虎身后的巨兽也停住了脚步，四爪伏地，尽显疲惫。
另一头的虎特，带着满脸的愕然，不可置信地看向诺茵：
“这就是上古神兽的力量吗？不但光看一遍就能学会其他魔兽的绝技……而且还会……分身术？并且分出来的还是个……实体？”
“果然你看到的是这样吗……”诺茵满意地微笑起来，“但事实……可能和你的认知……大不相同哦？”
“嗯，确实是大不相同呢。”
雨渐渐停了。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儒雅俊逸的男子。他有着漆黑的眸与发，举手投足间难掩沉着与优雅。而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下意识般，会带着一丝温暖柔和的笑意。
“卡戚尔！”洛亚高兴地扑了过去，两只胳膊几乎挂在他的脖子上。
“卡戚尔代团长！”
“是卡戚尔代团长啊！”看台上的骑士们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纷纷跑下看台，将他围拢了起来。
“完败啊……卡戚尔。”虎特苦笑着耸耸肩，“三局两胜……看来待会儿只能指望你扭转局面了。”
“就放心交给我吧。”卡戚尔微笑着看着他，“老实说，能在御灵术实战上击败我们的‘战斧’虎特的人，不由得让我也稍微有点儿感兴趣了呢。”说到这里，他转向了一旁的诺茵，“你就是诺茵吧？我是这里唯一没有和你比试过的上阶骑士——卡戚尔·赫里奥特。”
“御灵骑士团的代团长——‘谋士’卡戚尔吗……”诺茵直直看着卡戚
尔，笑容显得有些僵硬，“不会刚才我所有的行动，都被你看透了吧？”
“嗯，看透不敢说……我们姑且称之为‘猜测’吧。”卡戚尔走向仍然留在平台上的那只疲惫的巨兽，轻轻抚摸着它的前爪，“我猜——这一只，不是真正的饕餮。”
卡戚尔的猜测，让揣着许久疑惑的骑士们议论开了——
“什么……”
“不是真正的饕餮？”
“但是那个跳跃的速度……”
“只看一眼就学会了风之白虎的绝技……”
“不是真正的上古神兽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吧……”
“除非，是其他的上古神兽……”
“怎么可能！那个小姑娘，能有一个和她订立召唤契约，就算是撞大运了吧？”
而诺茵却微微一笑：“彩狸，可以了。”
原本巨大的饕餮，瞬间就变回了娇小的，拥有黄澄澄的齐短发的，悦目可爱的少女的姿态。少女全身被雨水淋湿，袖口和衣服的下摆更是破损不堪，并且沾满污渍。
疲惫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只能以手撑地，但是仰起的脸上却露出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开心的笑容：“我们赢了……赢了对吗……主人？”
诺茵微笑着将她轻轻拥进怀里：“赢了哦，这全都是彩狸的功劳……今天辛苦了，回到契约石中好好休息吧。”
“那真是太好……了……”
说完，她怀抱中的契约兽就安心地闭上双眼，然后消失不见了。
“算是被你猜中了一个关键点。”彩狸消失后，诺茵看向卡戚尔，“你还有别的猜测吗？”
“接下来要猜的，似乎稍微有点儿有趣呢。”带着一丝笑意，漆黑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少女的笑脸，“嗯，我们就来猜那个……快到人眼无法捕捉的‘跳跃’吧。”
“啊……说的也是呢！”洛亚恍然大悟般扯住卡戚尔的衣袖，“一开始以为追赶白虎的是真正的谁也不知根底的上古神兽，所以觉得实力那么惊人也不算太过奇怪。但是如果是七彩狸猫变化而成的……七彩狸猫就算能对其他魔兽的形貌进行复制，能力却完全无法复制吧？她跳跃时的那个速度，就算是我和白虎，也完全无法凭借视觉进行追踪呢……果然是那个厚脸皮耍了某种手段吧，卡戚尔？”
洛亚不住地摇晃着卡戚尔的衣袖。卡戚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示意她不要心急，然后看向了诺茵：
“其实不是快到看不见，而是根本在跳跃的那一瞬间……你让你的契约兽——真正地消失了吧？”
诺茵沉默地看着卡戚尔，不置可否。
“哦，恕我失言。不是消失，是‘唤回’契约石了。”卡戚尔凝视着她，眸中带笑，“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极高的默文技巧。因为这个行动，只有‘快速地默默地进行’才有意义。没错——在追赶白虎的契约兽起跳的瞬间，立刻将其唤回——与此同时在白虎的正前方，大约两三米的高度召唤另一只契约兽，营造跳跃结束落地的假象。——当然两者都是以饕餮的形貌出现在场上。这个过程在旁人看起来，就像是饕餮瞬间起跳，无须过程便在瞬间落在极远处一样……简直堪称世界最快呢。”
“啊，这样算来……”洛亚扳着手指头喃喃数着，“最后在演习场东侧出场，并结束战斗的是真正的饕餮的话……最初被召唤的就是刚刚那个七彩狸猫喽？她将白虎从东追到西，然后起跳消失……饕餮在西面落地出现，很快又起跳消失……最后七彩狸猫在东侧落地出现，追赶白虎到最后，直到饕餮从西侧出现一锤定音——但是……”洛亚的眉不解地蹙起来，“用得着换来换去那么麻烦吗？一开始追赶白虎的时候，就只做这最后一步不就好了吗？”
“平时的白虎可是很机警的，就算有大敌在身后追击，要让它自投罗网是很难的——”说这话的是一个红发青年，他以极大的弧度弯起嘴角，双手抱臂朝着演习场这边走了过来，“所以，才需要做一些让它，及它的契约者感到不可置信的事情吧……白虎最厉害的杀手锏不是速度吗？但是敌人忽然展现出快到连它都看不清的速度会怎么样呢？说连片刻的慌乱都没有是骗人的吧？而且……拖延到最为松懈的最后一秒，说不定也是战术之一。”
“杰……”洛亚睁大眼睛看着杰，然后——突然飞起一脚，对着杰的膝盖狠狠一踢，“怎么现在才来啊你这个浑蛋！难不成才从赌馆回来吗？”
杰疼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却仍然不怕死地大声反驳道：“难道除了赌我就不能有其他事情干了吗？”
就见洛亚脸色微变，将脚抬得比之前更高。
杰连忙弯腰护住自己的膝盖：“我是去帮卡戚尔找个人啦。”
洛亚立刻向着卡戚尔投去询问的目光，直到卡戚尔对着她轻轻点头，她才缓缓将脚放回地面，噘着嘴喃喃自语：“唉，看来连我的脚都下意识地认为杰又在找蹩脚借口了。”说完笑容可掬地拍了拍杰的肩，“谁让某个浑蛋一天到晚都这么不检点呢？现在误会澄清了，它不会踢你了，放心吧。”
“到头来怪的还是我啊……”杰一脸受伤地小声抱怨，“为什么明明是我的契约兽，这家伙最不相信的人却是我啊……”
“杰，身为一个大男人，老是抱怨可不好哦！”洛亚活动着脚腕，微笑再微笑。
卡戚尔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上前轻轻抚了抚洛亚的发顶。
洛亚瞬间和之前判若两人，就像猫咪般温驯了下来。小小的手抓着卡戚尔的手，露出开怀的笑容。
卡戚尔一面安抚着洛亚，一面对着诺茵接着开口：
“至于七彩狸猫为什么能使用出‘风刃’……虽然我知道你是罗米修斯的幻术学徒，但幻术，应该能做得更漂亮才是。那样凌乱的‘风刃’，就像是——”他略一停顿，“在撒豆子一样……大概是让七彩狸猫将豆子之类的东西变成了水的形态倾斜着洒出，以模仿‘风刃’切裂雨幕时雨水的倾斜效果吧？这样说来……你一直都在等了？像今天这样的暴雨天气。”
诺茵定定地看着卡戚尔。
然后——
“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可怕啊。‘谋士’什么的……豆子是彩狸喜欢的食物，随时都会带一些在身上。我也是灵机一动，就利用上了……不过幻术什么的——”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笑容又重新充盈了她的脸，“在和虎特的对决中，我是真的一次都没有用过哦。因为我要的是一场堂堂正正的，真正的契约兽对决！就像虎特不会亲自挥舞着战斧上场与我对战一样，我同样也不会依靠对手没有的力量。”
“没有幻术？”虎特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那最后饕餮从水洼里面跳出来又是怎么回事？”
虎特的疑问，让卡戚尔神色稍稍一变：“难不成……‘跳跃’的把戏是……但是……为什么……”
“猜到了吗？”诺茵微笑着，看向卡戚尔，“不过果然还是觉得缺少一个关键情报吧？而这个关键情报便是——以我当前的魔能，每次召唤饕餮只能维持短短的十秒。并且一天只有一次机会。”
诺茵说完，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所以说……”洛亚惊讶地看着诺茵，“你是不可能实现卡戚尔之前说的那种，一天之内总共要将饕餮召唤出两次的‘跳跃’把戏的？”
点了点头，诺茵接着说道：“所谓的变身术，虽然变成活物和死物都没有限制，不过是要有实体的东西，比如变成风就不行。那么如果无论如何都想用变身术把一个人藏起来会怎么样呢？变成沙粒那么小的话是很难做到的，彩狸的话，最多能将一个人变成豆子那样的大小。”说到这里，诺茵努了努嘴，“但是如果换作饕餮那样的大家伙……”
“所以……就用变身术……将饕餮变成了水吗？”虎特不由瞪大了双眼，“七彩狸猫从演习场东侧追逐向西奔逃的白虎，然后在起跳的时候，变成水；饕餮在西侧被召唤出来，等待着向西奔逃的白虎，白虎即刻掉头朝东跑，饕餮也起跳，变成水；而东侧变成水的七彩狸猫，再度变回饕餮的形貌，将白虎从东侧追回西侧……而与此同时饕餮一直以水的形态等在西侧——直到白虎跑到它的身前。并不是将契约兽频繁地召唤和唤回，而是不断地使用变身术改变两只契约兽的形貌？”
诺茵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就算全部的‘真实’了。就像卡戚尔说的，我一直等待像今天这样的暴雨天气。而我也终于——等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