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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上卷(15)

先生说:“你能懂得白天吗?懵懵懂懂起床,稀里糊涂吃饭,做了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从来不知其所以然,终日昏昏沉沉,想白日做梦一般。只有经常谨守存养的功夫,内心明亮清醒,天理没有片刻间断,才算懂得白天了。这就是天理,就是明白了昼夜之道,哪里还有不明白生死之道的呢?”

【原文】

马子莘①问:“‘修道之教’,旧说谓圣人品节吾性之固有②,以为法于天下,若礼、乐、刑、政之属。此意如何?”

先生曰:“道即性即命。本是完完全全,增减不得,不假修饰的。何须要圣人品节?却是不完全的物件。礼、乐、刑、政是治天下之法,固亦可谓之教,但不是子思本旨。若如先儒之说,下面由教入道的,缘何舍了圣人礼、乐、刑、政之教,别说出一段‘戒慎恐惧’功夫?却是圣人之教为虚设矣。”

子莘请问。

先生曰:“子思性、道、教皆从本原上说。天命于人,则命便谓之性;率性而行,则性便谓之道;修道而学,则道便谓之教。率性是‘诚者’事,所谓‘自诚明,谓之性’也。修道是‘诚之者’事,所谓“自明诚,谓之教③’也。圣人率性而行即是道。圣人以下未能率性,于道未免有过不及,故须修道。修道则贤知者不得而过,愚不肖者不得而不及,都要循着这个道,则道便是个教。此‘教’字与‘天道至教’④‘风雨霜露,无非教也’⑤之‘教’同。‘修道’字与‘修道以仁’⑥同。人能修道,然后能不违于道,以复其性之本体,则亦是圣人率性之道矣。下面‘戒慎恐惧’便是修道的功夫,‘中和’便是复其性之本体。如《易》所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⑦,‘中和’‘位育’,便是尽性至命。”

【注释】

①马子莘:马明衡,字子莘,福建莆田人,官至御史,王阳明的弟子。

②“旧说”句:指朱熹对“修道之教”的解释。语出朱熹《中庸集注》:“修,品节之也。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也。”品节之,按素质而加以评价,并规定什么是人应该做的。

③自明诚,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意为由于天生具有道德觉悟而有道德认识,这是圣人本性所固有的,是尽心知性;由于有了道德认识而产生道德觉悟,是贤人受教化的结果,是存心养性。语出《中庸》:“自明诚,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④天道至教:意为天道就是至高无上的教化。语出《礼记·礼器》:“天道圣教,圣人至德。”

⑤风雨霜露,无非教也:意为天象的变化都是教化。语出《礼记·孔子闲居》。

⑥修道以仁:意为修养道德要依靠仁。语出《中庸》。

⑦“穷理”句:意为《周易》可以穷究推理、通晓人性、渗透天命。语出《易经·说卦传》。

【译文】

马子莘问:“朱熹先生说‘修道之教’,是指我们的心性里本来就有圣人的品节,天下人应该去效仿,比如礼、乐、刑、政等。这种看法正确吗?”

先生说:“道,就是性、就是命。本就完完整整,不可增减,不用修饰。哪里需要圣人的品节呢?那样就成了不完整的事物了。礼、乐、刑、政是治理天下的手段,纵然可以称之为教,但并不是子思的原意。如果依朱熹所言,中下之人通过教化可达圣道,为什么要丢弃圣人礼、乐、刑、政等的教化,而用另外的‘戒慎恐惧’的功夫呢?这样一来,圣人的教化岂不是形同虚设吗?”

子莘接着向先生请教相关问题。

先生说:“子思的性、道、教都是从根本上来说的。天命在人,就称作性;率性而为,此时性就被称作道;修道而学,那么道就被称作教。率性而为,是‘诚者’的事,正是《中庸》里讲的‘自明诚,谓之性’。修道就是‘诚之者’的事,正是《中庸》里讲的‘自明诚,谓之教’。圣人率性而为即是道。而普通人难以做到率性而为,他们的行为难免会有过分或欠缺,因此必须修道。修道后,贤能之人就不会过分,愚钝平庸之人就不会不及。遵循此道,就成为教。这里的‘教’与‘天道至教’‘风雨霜露,无非教也’中的‘教’同意。‘修道’与《中庸》里‘修道以仁’的‘修道’相同。人能够修道,而后才能不违背道,从而恢复性的本体,这也就是圣人率性的道。《中庸》后面讲的‘戒慎恐惧’就是修道的功夫,‘中和’就是恢复其天性之本体。正像《易经》里讲的‘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中和’‘位育’,就是尽性至命。”

【原文】

黄诚甫问:“先儒以孔子告颜渊为邦①之问,是立万世常行之道②,如何?”

先生曰:“颜子具体圣人,其于为邦的大本大原都已完备。夫子平日知之已深,到此都不必言,只就制度文为上说。此等处亦不可忽略。须要是如此方尽善。又不可因自己本领是当了,便于防范上疏阔,须是要‘放郑声,远佞人’。盖颜子是个克己向里、德上用心的人,孔子恐其外面末节或有疏略,故就他不足处帮补说。若在他人,须告以‘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达道’‘九经’及‘诚身’许多功夫,方始做得。这个方是万世常行之道。不然只去行了夏时,乘了殷辂,服了周冕,作了韶舞,天下便治得?后人但见颜子是孔门第一人,又问个为邦,便把做天大事看了。”

【注释】

①孔子告颜渊为邦:典出《论语·卫灵公》:“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武》。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朱熹认为,孔子所言,是从先王之礼中总结出来的万世常行之道。

②万世常行之道:朱熹《论语集注》引程颐言:“盖三代之制,皆因时损益。及其久也,不能无弊。周衰,圣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礼,立万世常行之道,发此以为之兆尔。”

【译文】

黄诚甫问:“朱熹先生将《论语》里孔子对颜回治国问题的回答视为万世常行之道,这种说法正确吗?”

先生说:“颜回完全具备为圣的学养。他已经掌握了治国的根本。平时孔子对他非常了解,所以孔子在这儿没有多讲,只在典章制度上讲了讲。这些是不容忽视的,只有这些都有了才算尽善,才能完全。不能因为自己已经具备这些本领,便疏于防范,还应该‘杜绝靡靡之声,远离奸佞之人’。颜回是一个克己自律、在内心德行上用功的人,孔子担心他忽视一些外在的细节,才在他不足的地方加以提示。若是其他什么人,孔子一定会教导他‘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达道’‘九经’以及‘诚身’等功夫,才能治理好国家。因为这才是万世常行之道。不然,只用夏代的历法,乘坐商代的车舆,穿上周朝的服饰,听舜时的韶乐,天下就能治理好?”后人只知道颜回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而他又问了一个怎样治国的问题,就把孔子的回答当作治国的方法了。”

【原文】

蔡希渊问:“文公《大学》新本,先‘格致’而后‘诚意’功夫,似与首章次第相合①。若如先生从旧本之说,即‘诚意’反在‘格致’之前,于此尚未释然。”

先生曰:“《大学》功夫即是‘明明德’,‘明明德’只是个‘诚意’,‘诚意’的功夫只是‘格物’‘致知’。若以‘诚意’为主,去用‘格物致知’的功夫,即功夫始有下落。即为善去恶,无非是‘诚意’的事。如新本先去穷格事物之理,即茫茫荡荡,都无着落处,须用添个‘敬’字,方才牵扯得向身心上来,然终是没根源。若须用添个‘敬’字,缘何孔门倒将一个最紧要的字落了,直待千余年后要人来补出?正谓以‘诚意’为主,即不须添‘敬’字。所以提出个‘诚意’来说,正是学问的大头脑处。于此不察,真所谓毫厘之差,千里之谬。大抵《中庸》功夫只是‘诚身’,‘诚身’之极便是‘至诚’。《大学》功夫只是‘诚意’,‘诚意’之极便是‘至善’。功夫总是一般。今说这里补个‘敬’字,那里补个‘诚’字,未免画蛇添足。”

【注释】

①“《大学》新本”三句:朱熹所着《大学章句》中,“诚意”在“格物致知”之后。

【译文】

蔡希渊问:“朱熹先生修的《大学》新本,先‘格致’而后‘诚意’,好像与《大学》首章次序吻合。若像先生这样仍依据旧本的话,诚意’反而在‘格致’的之前,所以,我对于此处尚不完全明白。”

先生说:“《大学》的功夫就是‘明明德’,‘明明德’只是一个‘诚意’,而‘诚意’的功夫只是‘格物’‘致知’。若以‘诚意’为主,去下‘格物致知’的功夫,如此功夫才会有着落。为善去恶也无非是‘诚意’的事情。若如朱熹新本先穷究物理,则会茫茫荡荡,无所着落,还须添个‘敬’字,才能牵扯到身心上来,但终究是没有根源的。如果有必要添加一个‘敬’字,为何孔门弟子竟把这么关键的一个字给落下了,一直等到千余年之后才由后人补出呢?这正好是说以‘诚意’为根本,无须再添个‘敬’字。所以提出个‘诚意’来说,这才是做学问的关键所在。对于这点搞不明白,真就是所谓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总而言之,《中庸》里的功夫只是‘诚身’,‘诚身’的极境便是‘至诚’;《大学》的功夫只是‘诚意’,‘诚意’的极境便是‘至善’。这些功夫都是一样的。现在在这儿补一个‘敬’字,那儿补一个‘诚’字,未免画蛇添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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