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初夏的清晨或傍晚,雪桃,这个季节里特有的鲜果,总会在你漫步街头时,藉了小贩们各式各样的吆喝声或青涩或羞红的模样,若有若无地挑逗着什么。
永远记得老家门前那几株桃树,隔年总会硕果累累。五岁那年,母亲吩咐我与哥接来七十五岁的姑婆享用。
哥与我都最爱慈眉善目的姑婆,皆争着要为她摘桃。两相争持,大者为王,女孩退后,结果哥上了树,我只有在树下昂头接桃的份儿。心下黯然,更厌听大人们一律夸赞哥懂事的声音,只恨母亲偏了心,竟让我做了妹;更恨那桃树,果真就是黛玉的寄情之物,整个儿地弱不禁风,却不长成参天大树,也好让我与哥同时风光一回。
筐中的的桃已难以数清了,大人们便说不摘了。哥劲头正足,哪里肯舍?却突然听得桃枝清脆折响,大人皆大惊失色,惊呼:“小心,快下来!”哥停顿了一下,却安然无恙,得意之余,一手弯下一根树枝,另一只手去摘枝顶的雪桃。在我有限的知识里,那姿势简直就是孙悟空现世。就在我有些眩晕的当儿,桃枝却“啪”得一声脆响,哥象一个桃果般急速落下!大人们的嘴都张成了“O”型,待到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母亲才从院场上飞奔而下抱起哥。
哥的腰部终究是受了伤,破了皮,渗出的血如同雪桃的汁儿。母亲拿出酒精为其擦拭,哥再也没了大圣的风度,总不停地呜呜咽咽。那可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啊!我的眼泪更是汪洋姿肆,无以为表,竟兀自捡了一块石头,蹒跚着走到桃树下的石丛里,找到划破哥的那块罪大恶极的石头,乒乒乓乓捶打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打死你!”哥果然不哭了,倒是大人们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一如风中的雪桃树。
前日与哥通话,电话那头,哥正在咀嚼着什么,我便问他在吃什么好东西,他说正在吃桃呢。“还记得老家门前的雪桃吗?”“哦,当然,那是最好吃的桃子。”哥说。我笑了。足够了,我知道,那年那月那桃的清香,早已在我们的记忆中酿成了醇酒,即使终日奔走于不见桃花的大街小巷,也一样在两样的天空里散发着同样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