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迪可不是放空炮说大话的娃子,参加夏令营也要把小组活动安排好。扳着指头算,离去北京报到的时间只有11天了,德娜斯都把她家的那块小黑板画成倒计时牌了。
真是越急越出岔。今天,敖布库又干这种事,他竟敢把青蛙卖给人家当菜吃!
这里的人们是不吃青蛙的,特别是在扎恩达勒村;特别是这里有过青蛙搬家的传说;特别是还有村支书为护蛙献身的英雄事迹。
从乌迪懂事那时起,他就听奶奶一遍又一遍地讲着爷爷护蛙的悲壮故事。
从乌迪记住第一个故事那天起,他就在心里把爷爷当成了达斡尔族的英雄。
从乌迪能记住家中人的面孔时,张教授就成了自家的亲人张爷爷了。
教授张爷爷每次来村里,都到乌迪家吃奶奶做的达族饭菜。特别是稷子米饭、鲫鱼瓜子汤,奶奶做得最好吃,教授张爷爷最爱吃了。
达族人虽然没有本民族的文字,但他们却有自己的民族语言。达斡尔语语汇丰富,生动。达斡尔族民众擅长讲故事。一得闲暇,特别是晚上,大人娃子都爱坐在一起听故事。
每位老人几乎都有一篓子一篓子的故事,而娃子们个个都爱听故事,全都是故事迷。
教授张爷爷虽然不是达族人,可他的故事也多得数不完。
乌迪也是在教授张爷爷的怀里,数着他的胡子,听着一个又一个故事长大的。
张爷爷的故事有《青蛙王子》、《小蝌蚪找妈妈》,还有《动物世界》、《植物王国》、《神秘宇宙》、《地理奇观》……但是让乌迪最感动的还是自己的爷爷英勇保护青蛙池塘的故事。这个故事,张爷爷也常讲给他听。
这些故事常常会走进乌迪的梦里去。梦中,爷爷走来了,笑呵呵牵着他的手来到坝下。坝下一连串排着许多池塘,池塘里都开着不同颜色的荷花。青蛙们在荷叶上蹦来蹦去,像在很有节奏地跳着舞。爷爷领着他一个又一个池塘地走着,告诉他这个池塘里蛙的名字叫雨蛙,那个池塘的蛙叫泽蛙;那个叫虎纹蛙,还有浮蛙、棘胸蛙、林蛙、沼蛙、金线蛙、粗皮蛙、土蛙、树蛙、狭口蛙……反正总是记不全,咋使劲儿也没用。
这样的梦做过多少多少遍了,他总会在爷爷爽朗的笑声中和呱呱呱的蛙鸣声中醒来。
乌迪从达族人称做哈什屋的仓房里取出工具箱,坐在院子当中的石桌前,开始做青蛙标本。
沃占柱、小满等几个娃子围在一旁观看。
他从塑料桶里挑出几只死蛙放在石桌上。这些死蛙是娃子们帮他从池塘里捞回来的。别看足有半桶死蛙,但能制作成标本的可不太多,而要能将标本制作成功就更不容易了。
制作青蛙标本可是件很精细的活,乌迪的这个本事是张爷爷手把手教的。
乌迪带上了口罩,拿出一个大玻璃瓶子,里面装着药液。他将死青蛙放进药液中浸泡一会儿,然后拿出来用手术刀剖开腹部,把内脏剥离出去……
沃占柱指着这只青蛙问乌迪哥,这只青蛙有名字吗?
有哇,它叫金线蛙。乌迪说着翻过死蛙的背面指着说,看,它的背是绿色的,有两条黄道道。
那它能下小蝌蚪吗?
蝌蚪可不是下的,是青蛙产下的卵在水中孵化出来的。乌迪拿起那只蛙,指着蛙爪说,看看,它这里,这蛙爪指基部有指垫,是只雄蛙。雌蛙一次产卵几万粒呢,能孵化出上万只小蝌蚪。
小满歪着脑瓜问:金金金线蛙能吃害害害虫吗?
沃占柱推了小满一下说:听着,别打岔!
乌迪放下手里的活说吃。它专门吃稻田、草原上的螟虫和三化螟虫。
沃占柱指着一只白肚皮的死蛙说那这只也是金线蛙吗?
金线蛙的肚皮是黄色的,这只叫泽蛙。
乌迪很乐意回答小伙伴们的问题,他们对青蛙的兴趣让乌迪心里很高兴。他告诉娃子们说:这泽蛙可有两下子了,专吃祸害黄豆秧的斜纹夜蛾子。
小满听了直吧嗒嘴。他真佩服乌迪,看人家乌迪哥知道的可真多呀,备不住乌迪哥说的这些阿爸都不知道呢。
见小伙伴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乌迪越讲越来劲儿,好像自己就是教授张爷爷似的:资料上介绍说,往大豆地里放5只泽蛙,一天就能吃掉26多只害虫呢。
小满拍手跳着说乌迪哥,你真真真行啊,快成小小小沃占柱推了小满一把,说:小小小,小啥呀?说话比屙屎都费劲!
小满不服地一甩嗒,说:我是是是说乌迪哥,是小小小科学家嘛!
沃占柱蹭了一下小圆鼻子说那还用你说呀,谁不知道哇!乌迪哥都上电视、广播了,都登报了。
乌迪忙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瞎吹啥?人家教授张爷爷才是科学家呢。张爷爷的话咱们可都得听。他说不能祸害青蛙,要保护它们,青蛙是人类的朋友。
这时,沃占柱站起来,蹭了一下小圆鼻子说咱们大伙都得听教授张爷爷的话,从今以后,谁也不行再抓蝌料,再祸害青蛙!
小满提提掉在屁股蛋下的裤子说就是敖敖敖布库能祸害青青青蛙,弄死多多多少哇!
家里来了这么多娃子,奶奶眼睛笑成一条缝。达族自古以来就是热情好客、注重礼节的民族,客人上门,都要用烟、酒、奶制品款待,娃子们到来也不能冷落。
乌迪的奶奶更喜爱娃子们,最爱把好吃的东西拿给娃子们。
奶奶将一笸箩奶油松子端了出来,娃子们立刻你一把我一把抓着大吃起来。
奶奶瞧着孙子那双灵巧的小手,脸上的皱纹全开了。她对孙子说回家就鼓捣起这东西,饭也不吃啊?着蛤蟆迷了。
乌迪说我喝过酸奶子了,一点儿不饿,等做完标本再吃。
奶奶又对娃子们说:都给我听着,锅台后有酸奶子,谁渴了,自己去舀着喝。
奶奶疼孙子,孙子疼奶奶。远在新疆部队的阿爸阿妈很放心。
斗牛士
飞呀,飞呀,
飞呀,飞呀,
飞过了一群又一群的大雪山哪……
德娜斯像只燕子飞进院子里。
德娜斯见大伙都在聚精会神地看乌迪制作标本,没人理会她,就转到沃占柱身后,把手中的一只大马蜂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沃占柱吓得缩着脖子大喊大叫起来。
德娜斯拿起大马蜂哈哈大笑说你叫唤什么呀?它的尾针早就让我给拔掉了。嘻嘻!
沃占柱摸着脖子带着哭腔说我知道吗?蜂子蜇人多疼啊!
德娜斯用鼻子哼了一声,把大马蜂放在自己的手背上玩儿着说看,它蜇人吗?
沃占柱蹭了一下小圆鼻子,瞪着眼睛看着德娜斯手中的大马蜂问:它真的不蜇人吗?
德娜斯做了个鬼脸,说没犄角的牛能顶人吗?没牙齿的蛇能咬人吗?胆小鬼!嘻嘻!
沃占柱瞪了她一眼,想顶她一句,半天,没想出词儿来。
德娜斯将大马蜂用大头针钉在一块薄溥的木板上,从哈什屋里拿出她那个很好看的标本盒。
德娜斯打开标本盒,娃子们呼啦一下都围了过来,一个个你挤我我推你地抻长脖子往里看。
嚯!标本盒里有各种各样的昆虫标本。
沃占柱忍不住也凑过去,仲手想摸摸那只带着两条飘带的大花蝴蝶。
德娜斯啪的一下关上箱子,叫嚷着:去去去!走吧走吧,都走吧!
娃子们呼啦一下子都散开了。
乌迪正在矫正、固定青蛙标本的头型和姿势,虽然知道德娜斯来了,也没和她说什么。
沃占柱瞪了德娜斯一眼,不满地嘟囔着:真能显摆!咋呼啥?一个破盒子呗,有啥了不起的!
德娜斯从兜里掏出一条小绿蛇,盘在手腕子上玩弄着。
沃占柱一见,吓得妈呀、妈呀!地叫着,跑得老远。自己用手摸了摸头顶,又摸了摸耳朵,闭上眼睛叨叨咕咕: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摸摸头儿吓一阵儿。他是跟阿妈学的,不管自己让什么吓着了,阿妈都是这样说。
娃子们纷纷逃散了。
小满的脸也吓白了,忙和沃占柱一块儿往出走,边走边恋恋不舍地说,乌迪哿刚刚刚说给我们讲讲青青蛙王子的故故故事,还没没没讲呢……
沃占柱更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说可不是咋的!可能显了,像在她家似的……
小满摇晃着脑后那条鬼见愁小辫子说巴图爷爷还夸夸夸她是小小小昆昆虫学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