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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忆往昔唐鹘友善 忧当下公主协和

太和公主在上疏中的前一部分,主要是述写回纥汗国正式建立之前,和唐的友好关系,突出了回纥“归命唐天子,义赴唐之难”的方面,接下来她续写回纥(鹘)汗国建立后,历代可汗“受唐册封,与唐和亲”等方面的历史,其大意是说:

自吐迷度接受太宗以之为地方官的名号以后,历经五世,世世得唐朝对药罗葛部族出身的回纥主政者的支持,也仅是从朝廷得到世袭地方官的身份而已,其可汗只是内称“君位”,从不对外使用。到了玄宗朝天宝年间,骨力裴罗(744~747在位)才正式建立了回纥汗国,且得到了玄宗的支持和正式册封。其时,后突厥内乱,自相残杀,骨力裴罗可汗联合葛罗禄等,先后击杀突厥乌苏米施可汗和拔悉密颉跌伊施可汗,建牙于乌德山和昆河之间(今蒙古国哈拉和林北)。天宝四载(745),后突厥灭亡,回纥汗国地土“东极室韦,西至金山,南控大漠,尽得古匈奴地”。除九姓回纥外,又收拔悉密、葛逻禄两部,共为十一姓,每姓置一都督,统号十一部落。这一切,都是回纥事先派使向唐告知原委,得玄宗朝允准,在朝廷的领导下进行的。尤其是击杀突厥白眉可汗后,将其首级送到长安,向玄宗报功。玄宗大喜,先是封骨力裴罗可汗为奉义王,接着又专门举行了册封盛典,拜他为骨咄禄阙毗伽怀仁可汗,正式承认、明确了其可汗地位。其后凡新可汗继立,都要求唐朝廷中央政府册封。自骨力裴罗正式建立回纥汗国,直至回鹘汗国今日破败,历经十三任可汗,其中的十二位可汗都得到了唐朝廷的册封,只有最末一名磕可汗还未来得及由朝廷册封。其中的第二位可汗磨延啜曾受朝廷两次册封。其在位(747~759)时,先是天宝六载(747)得玄宗册封为葛勒可汗。到至德一载(756),肃宗于灵武即位后,磨延啜遣使到灵武向肃宗表示,愿派军赴唐难,助唐平定“安史之乱”,肃宗大喜,册封磨延啜为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肃宗在《册文》中写道:“北土不宁,有唐封而固之;中原多难,可汗义而赴之。”肃宗因派敦煌郡王李承、灵武籍大将仆固怀恩,由灵武出发,前往回纥请兵。葛勒可汗将其可敦(王后)之妹以义女的名义嫁给李承,并封李承为回纥的一等大臣“叶护”、持四节。李承回到灵武后,唐肃宗也相应地升他为宗正卿,封可敦妹为毗伽公主、王妃。葛勒可汗遣太子叶护率兵入援,与郭子仪会合,大败叛军。葛勒可汗又亲率精骑四千,会同唐师大败叛军,收复了东西两京(长安、洛阳)。肃宗为酬谢回纥叶护的功绩,封他为司空、忠义王,并决定每年送给回纥绢二万匹。唐代宗朝,回纥牟羽可汗(759~780在位),又应约率军助代宗讨平“安史”余党史朝义,再次收复东京洛阳。代宗为酬谢回纥助战平叛之功,除大加封赏外,还规定唐与回纥开和市,进行绢马贸易,回纥每匹马可换绢四十匹,唐每年换马的绢最高额为十万匹。

“安史之乱”后,吐蕃乘虚侵占河、湟地区,寇掠甘、凉,切断中原与安西四镇的联系,“丝绸之路”不通,灵武成为“丝绸之路”的唯一通道。吐蕃多次发兵围攻灵武,致使安西、北庭两都护府孤悬西陲。回纥助唐共同抵御吐蕃,扶助两府,保有灵武通道,派兵护送使差和商旅,沟通了与中原的联系,为维护双方边境地区的安定,做出了积极贡献。

在发展唐和回纥友好往来的关系中,和亲占有颇为重要的地位。对回纥可汗来说,通过和亲既可增加其在汗国中的政治威望,有利于其可汗地位的进一步巩固,又可在经济和对外交往中获得许多好处,所以在这方面回纥更为主动,要求更为迫切。回纥与唐和亲,是从肃宗于灵武登基,以平定“安史之乱”为发端的。至德一载肃宗于灵武即位,首先是回纥葛勒可汗将自己的妻妹收为义女,嫁给唐使者、敦煌王李承的。接着是肃宗于灵武就予以回应,先后封葛勒可汗的这位义女为毗伽公主和王妃,成为双方和亲的前奏。接着葛勒可汗又为自己和少子移地健请婚,肃宗在灵武时即已允婚。后来肃宗从灵武回到长安,就于乾元元年(758),将次女宁国公主嫁给了葛勒可汗,并且将大将仆固怀恩之女许给移地健和亲。

在唐和回纥和亲一事上,灵武可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地方。因以前,中原王朝都是将宗室女封为公主,嫁给行国可汗和亲。肃宗于灵武即位,皇帝以自己的新生女和亲,在中原王朝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这也是大唐皇朝“蕃汉一家”思想的具体体现,对唐与回纥甚至其他行国的关系,有着十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肃宗乾元二年(759),葛勒可汗死,其少子移地健继立,为牟羽可汗。宁国公主返回唐宫,陪嫁的荣王女被尊为小宁国公主,从回纥俗,继为移地健妻,被封为可敦。肃宗还封原与移地健和亲的仆固怀恩长女,为婆墨光亲丽华毗伽可敦。大历三年(768),仆固氏死,代宗又将自幼收养在宫中、仆固怀恩的幼女封为崇徽公主,再嫁牟羽可汗而和亲,牟羽可汗率回纥军助代宗靖内乱。

到德宗皇帝新即位的建中元年(780),顿莫贺(780~789在位)击杀移地健,嗣为可汗后,向德宗请求和亲。宰相李泌力主“北和回纥,南通云南,西结大食、天竺,以困吐蕃”的国策。在李泌的极力劝谏下,德宗终答应和亲,李泌向回纥提出了五项先决条件:一、回纥向唐称臣;二、回纥可汗向唐皇帝执子侄礼;三、回纥每次遣唐使不可超过二百人;四、回纥每年对唐市马不能超过一千匹;五、回纥不能携汉人和胡商出塞。顿莫贺遣使向德宗上表,自称儿臣,表示“与约五事,一皆听命”。这次和亲,是继唐肃宗自灵武允亲后,唐与回纥友好交往史上的第二个光辉的里程碑。贞元四年(788),德宗将第八女咸安公主嫁给了顿莫贺,封顿莫贺为长寿天亲可汗,回纥自改称回鹘,汗国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咸安公主在回鹘二十一年,从回鹘俗,历嫁天亲可汗顿莫贺、忠贞可汗多逻斯(789~790在位)、奉诚可汗阿啜(790~795在位)、怀信可汗骨咄禄(795~805在位)。

到宪宗皇帝即位后的元和三年(808),回鹘保义可汗(808~821在位)继立,也迫切请求与唐和亲,宪宗决定将第十五女永安公主嫁保义可汗。但由于宪宗忙于淮西、河北平藩,和亲还未及实行,就和保义可汗双双辞世,和亲因而作罢。唐穆宗刚即位后的长庆元年(821),回鹘崇德可汗(821~825在位)嗣立后,立即向穆宗请婚,穆宗即将其妹,即本宫封为太和公主,嫁与崇德可汗和亲。和亲是大唐羁縻政策的重要内容,是唐安边拓疆的一项政治措施。正如皇帝诏令中所说,公主出降藩王“是用以安养部落,资辅佐之功,广怀柔之道”。所以不只是回鹘需要,唐皇朝更为需要。通过和亲,使双方更加亲近、更加信任,对促进经济、文化的交流,巩固中央皇朝的统治和维护回鹘内部的安定,都起着重要的积极作用。

回鹘与大唐的关系中,上述的和好方面是长期的主导方面,但也出现过短暂的矛盾、冲突。其中如永泰元年(765),仆固怀恩叛唐,引回纥、吐蕃等部众十万人入寇,合围泾阳,进逼长安。代宗依然对回纥采取维护友好,化干戈的审慎政策。主帅郭子仪解甲免胄,亲至回纥军营,见其大帅胡禄都督药葛罗,晓以利害,约为友好,回纥将士悦服,药葛罗省悟受仆固怀恩欺骗,表示说:“今请为公尽力,击吐蕃以谢过。”并和郭子仪盟誓:“大唐天子万万岁!回纥可汗亦万岁!两国将相亦万岁!若起负心违背盟约者,身死阵前,家口屠戮。”是为“泾阳之盟”,回纥与唐联军,大败吐蕃,成为化干戈为玉帛的壮丽之举。大历十三年(778),回纥牟羽可汗为掠夺财物,违背“泾阳之盟”,出兵攻掠太原,“取牛羊数万”,代宗却待之如初。第二年,代宗逝世,粟特人之九姓胡却乘唐国丧,又煽动牟羽可汗发兵寇掠。但宰相顿莫贺深知,代宗与回纥友善,已深入人心,回纥人心不愿意以怨报德南寇,遂顺应人民与唐和好的意愿,力劝牟羽可汗移地健不可出兵,移地健不听。顿莫贺起兵杀移地健及九姓胡和追随者两千人,自立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遣使至唐以驰奏,德宗立封其为武义成功可汗,消弭了一场迫在眉睫的战争,使双方的友好关系得以继续发展。

如今,回鹘都城已被黠戛斯等攻破,回鹘部众分为四支南下或西迁寻找生路。一支以昭礼可汗之弟乌介特勒为首,以牙部十三部为主,共率亲信大臣共二十七部约三十万。乌介与牙部十三部极有感情,因被拥立为可汗,向唐天子求封。第二支奔河西,居以甘州(今甘肃张掖)为中心的河西、陇右一带,依附于吐蕃。第三支迁至西州(今新疆吐鲁番)居于高昌古城。第四支由宰相职拥庞特勤率十五部,西奔葛逻禄。葛逻禄原是回鹘属部,已迁至葱岭(今帕米尔高原)以西楚河一带。

太和公主是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上疏的,首先是应乌介可汗所求,上疏唐武宗为之请封,她想依然奉行和亲之责,希望乌介依然和唐保持旧好。但她也很清楚,牙部十三部等虽拥立乌介可汗,但此时的可汗和原回纥(鹘)可汗已大不相同,即回鹘汗国此时已名存实亡。其原因是回鹘都城已不存在,其余众分四支奔散,而西奔葛逻禄的一支,人数最多。乌介特勒虽被拥为可汗,根本无力再回回鹘都城,更无力统一回鹘已四奔的四支部众。自初唐形成的回纥部落联盟,到中唐的开元二十九年(741)才真正建立的汗国,历经整整一百年(即至会昌元年的841)即已灭亡。自唐肃宗灵武即位以降,唐与回纥(鹘)和亲的四位公主中,只有咸安公主和太和公主在回鹘生活的时间最长,且都是唐皇帝亲生女。太和公主作为唐与回鹘最后一位和亲公主,她饱含无限深情,回顾了回鹘汗国的历史以及与唐友好关系发展的进程,尤其是对回鹘今后发展的方向,充满了忧虑。她对回鹘近况的陈述,省去了唐的多少侦知麻烦,为唐君臣对回鹘的决策,提供了十分重要的信息。

实际上,太和公主对回鹘发展方向的忧虑是不无道理的。乌介可汗率二十七部三十万人,南下至振武军、天德军一带,后来大部内附于唐,被安置在唐的沿边州县,渐趋汉化。只有小部分后附于黠戛斯。第二支居河、陇一带,史称甘州回鹘或河西回鹘,后附于唐,得唐在政治、经济上的支持,日益强盛,长期和中原王朝保持着亲密关系,直至北宋。第三支迁居西州,建都高昌,控制地域西接葱岭,东达甘、肃(今甘肃酒泉)二州,北界天山,南临于阗(今新疆和田),史称西州回鹘或阿萨兰回鹘,从唐至宋,一直和中原皇朝保持和好关系,并一直以甥舅相称。第四支人数最多的回鹘部众,一直居于葱岭以西,史称岭西回鹘,此都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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