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梦想,友谊,还有什么呢?接下来是什么?还能有什么呢?这些一直在支撑着我生活的支柱,已经全部倒塌了。
我回到家躺到床上扪心自问,我如此真挚地搞摇滚组乐队,如此专一地对待女朋友,如此坦率地面对身边的朋友,为什么我还是这么不受待见。
翌日,伊尹给我打来电话约我出去,说有些话必须要和我聊。我没说什么,告诉他我现在出门。
路上虽仍有些绿翠隔三差五地钻进眼中,但秋意已出现在风中。再次进入那家小新疆馆儿,伊尹已经在角落里坐着了。他的神情几乎和我一样颓,桌上摆了两瓶啤酒,其中一瓶已经空了。
“来啦。”伊尹颓道。
“啊。”我颓答了一声儿,坐到伊尹对面的椅子上。
“你丫怎么这么苍老啊?”伊尹看着我,笑着说。
“是啊,这几天这么多傻B事儿,能他妈不老吗?”我成无所状。“天若玩儿乐队天亦老啊,唉。”我拉了个长音儿,贫了一句长叹道。
“我也老了,搞摇滚搞的。”伊尹说道,话到我心中后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
“其实,更准确地说是‘天若在咱们乐队天亦老。’”伊尹笑道。“全北京最操心的也就咱们乐队了,你看别的乐队,哪他妈有咱们乐队这么多的傻B事儿。”
“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啊,人家有也不说啊。”我说道。“不过咱们这家确实是本儿傻B经。”
“咱们都老了。”伊尹神情黯淡。“想想咱们几年前刚组乐队的时候,那心气儿,那精气神儿。你还记得咱们在通县排练那会儿吗?那么冷的天,真是背着琴跟效果器说走就走,坐上大公共就不回头!”
“操,别提过去了。”我也跟着黯然了。“我就是一傻B。”
“唉,戚伟那话你也不用太在意了。”伊尹安慰道。
“嗨。”我应了一声。
“其实,严霞,我也得说说你,你那嘴啊,不能老那么直接,不能心里怎么想就和人家怎么说。”伊尹道。
“我没你那么阴!不直接不就虚伪了吗?咱们玩儿摇滚不就是为了不虚伪,不就是为了能够活得真实吗?”我声音大了。
“好好好,你真实你真实。”伊尹抬起手在空气中拍了两下。
我没说什么,只觉得满腹怨气。
“咱们乐队也就这么着了。”伊尹低着头面对桌子说。
“爱谁谁吧,我无所了。”我虽然心里很有所,但还是说了无所。
“哥们儿得跟你承认一错误。”伊尹低着头,眼神不时偷偷地瞟了我几下。
“怎么了?”
“咱们去哈尔滨那演出剩下来的队费……”伊尹支支吾吾。
“那五百啊,怎么了?”我问。
“昨天从排练室出来,哥们儿巨颓无比。后来我就去找‘大蛤蟆’他们乐队那几个喝酒去了。”
“大蛤蟆”是伊尹的同行,也是一BASS手。他的乐队“齐天大圣”也是玩儿金属的,有时候一块凑扒儿(PARTY),所以有事儿没事儿的他们就和我们乐队的几个人一起吃吃喝喝。
“喝酒把那钱都花啦?”我问。
“没有,我喝高了。”伊尹成不好意思状。
“你喝高了怎么了?把钱丢了?”
“没有……”
“那他妈到底怎么啦?”
“我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然后丫大蛤蟆给我找了一鸡。”伊尹低着头,挤出一句话。
“握操,这他妈大蛤蟆!”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怎么完的事儿。”伊尹仍然没抬头。“等我醒了那五百块钱就没了。”
“你丫把钱放哪儿了?”我又好气又好笑。
“嗨,咱们乐队的钱我一直就放我那床头柜的那玻璃鱼缸里,我怕随身带着忍不住给花了。估计那他妈鸡完了事儿看床边儿上有钱,就直接都给拿走了。”
“你们丫之前没商量好价儿啊?”
“我也记不清了,就记得丫大蛤蟆带我去的不知道是哪儿,然后出来一排姑娘让我挑,我就挑了一个最好看的。”
“操,不是我说你。”我无奈道。“我还不知道你,你他妈喝高了以后看谁不觉得是天仙啊!”
“你丫就别挤我啦。”伊尹更加无地自容。“这事儿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我最近也没钱。”
“能怎么办啊,就他妈凉办(拌)呗。”我知道乐队这哥儿几个就没一个富裕的,五百对我们来说全是巨款。“你丫也不怕得病。”
“我记得是戴套儿了,那鸡给我戴的。人家比咱们爱干净,上班全得带着套儿。”
沉默了一会儿。
“你觉得咱们傻B吗?”我问,头却转向伊尹之外的方向。
“唉,是真傻B!”伊尹愁眉苦脸道。“你说,怎么这么多傻B事儿全让咱们碰上了?”
“操。”我无奈地骂道。“算啦,这么多年,就当咱们乐队一块儿请你爽一回吧。”
“嗨,别提啦,什么感觉全他妈记不清楚了。”伊尹不好意思地笑道。“真要爽了也成了。”
“唉,钱白花了。”我挤出一丝笑容。
后来我们两个也不知道聊了多久,谈到的东西也无非就是那些让人垂头丧气的傻B事儿,没什么好事儿。
“刚才出来前我给莫概跟戚伟他们俩都打了电话,了解了一下他们的情况。”伊尹说。
“是吗。”我故作不感兴趣状。
“莫概丫又去深圳了,我给丫打电话的时候丫已经在火车上了。”伊尹道。“看来丫是真爱上那蜜了。”
“那丫还是一个情鬼。”我面无表情地说。
“戚伟说丫要再组一乐队。”伊尹接着说。“然后还说他和莫概昨天发了一晚上短信,用短信对骂。”
“俩神经病。”
“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大仙儿,要是打电话骂也就完了,或者要不您就真约个地儿打一架。嘿,人家不,哥儿俩他妈用短信对骂一晚上。”伊尹也乐了。
我们两个人又笑了笑,笑着笑着,谁也不说话了。
我也忘了最后是谁先提的要走的,但肯定有人提了。
“无为”乐队,就这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