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看这熟悉的景物,这应该是在崇文门那个菜市场前面。人潮有些拥挤,我察觉到身边有人不停地在走来走去,他们那些摇摆前行的姿势都很相似,又都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雕塑。耳边突然响起了交响乐,但气氛仍然非常压抑,我用力倾听,想记住些旋律或和弦,但什么都没听出来。
这是在白天还是在夜晚?是在晨曦还是在暮霭?为什么我觉得有几缕阳光,但视野中却满是一些凄迷的灯火?
一个安静的身影从我身边幽幽地走了过去,我注视着这个熟悉而又婀娜的背影,突然觉得那种熟悉感狠狠地揪住了我的心,让我的内心一阵地痛楚。我想叫住她,但我轻轻张开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身影就这么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就在快要消失在视线中时,突然,她就站在了那里。于是,我和她身边的那些人潮也都随着她突然的静止了。耳边也在霎那间被塞满了寂静的恐怖,我不由地凝望着那熟悉的背影,但眼中却只有由这背影所牵出的嘎然而止。全都静止了,伴随着一丝空虚,却又优雅和自然。不光是人海,还有那迤然流向南方的崇文门内大街,那难以分清的昼夜,那飘浮在空气中不动声色的烟尘和那压抑宏大的命运交响乐,也都静止了。接着,除了这熟悉的背影,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除了她,一切都暗淡了。我凝神注视着她,却仍然分辨不出她究竟是什么颜色。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背影看上去,似乎就像永远不准备回过头。
“你还记得这里吗?”我刚想发问,一个清丽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耳边。
是这背影在说话吗?这声音为什么也如此熟悉?就像这背影的曲线一般熟悉。这声音我在哪儿听到过?太奇怪了,我觉得这答案就在嘴边儿,可为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记得。”我并未张口,可这确实是我的声音。
那是一个非常冷漠地回答,就像内心没有任何疑虑一样。
用我声音回答的是谁?
那个背影又是谁?
“这里的一切都是老样子,可我们就这样了吗?”那个婀娜背影的声音接着发问。
“对,早就该这样了。”仍然是我的声音,可我确实没有张开嘴。
“你恨我吗?”那个背影问,声音悠婉。
“不,我爱你爱的无法自拔。”我的声音答道,可我并没有回答。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人是谁?
“你是谁?”我感觉到一丝丝蔓延的怖意,为了掩盖我的惶恐,我大喊道。“你爱的是谁?你爱的是你爱的,我爱的是我爱的,分清楚点儿!别他妈用我的声音说话!”我接着喊道,我知道自己不会说出什么爱到无法自拔这样的恶心的话。
“我是一个死去的人。”那声音回答道,是我的声音。
死去的人?
我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为什么我的声音说他已经死去了?是我已经死去了吗?我这是在地狱吗?还是在什么地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
“我被人刺死了。”那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又是谁?”一个声音反问我,用的也是我的声音。
“我是你啊!”我大喊,可这几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一切是如此的荒谬。
我为什么这么说?
“所以,我爱的就是你爱的。”那声音很冷漠。
“我恨的就是你恨的。”另一个我的声音。
“我是被人用刀刺死的。那个杀死我的人,就是杀死你的人。”又一个我的声音。
我操,这是怎么回事儿?太可怕了,我突然觉得这阴冷诡异的气氛令我窒息。我猛地抬起头,对,我应该问问她,问问那个熟悉的背影。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找到了温暖和希望,可当我望向视野边缘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不在那里了。眼前只有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但似乎一切阴谋还仍然在你身边运转着。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还在懵着,那三个我的声音已经混合在了一起,不停地回荡。我已经根本听不出那些声音在说什么了,就像是一个吉他信号上的FEEDBACK效果被开到了最大一样。那些声音转着转着,渐渐地变成了尖利的回授,像把刀子,猛地刺入了我的耳膜。
我醒了。
是梦……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做好了准备让瞳孔去拥抱白花花的阳光,给生活些希望。
这个场景没有出现。
失眠,又是一个提前醒来的夜晚,窗外没有寒冷的朝阳。我仿佛梦到了什么,梦到了一些刻骨铭心与难以释怀,可此时此刻,我的记忆和意识仍然处于割裂状态,唯一记住的是悲伤,而且清楚的甚至让我有些羞愧,毕竟自诩摇滚音乐人的我不想因为男性妒火这么脆弱。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我心中切割,我躺在床上喘了口气,一股汹涌的情感就从心中喷出流满到床上又延着四周的墙壁倒淌上去,渐渐地将整个视野涂成痛苦的颜色。
“几点了?”我意识模糊地想道。
看不到钟表,摸不到手机,找不到答案。
我翻了个身,烦躁不堪。
晴的样子又出现了,为什么我又想到了你?想到了那句话。
“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绝望地想。“再去找她告诉她我不想和她分手?”
如果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分手,也许我会在这个想法出现后就立即去找晴,不管她在天涯还是在海角。可现在我仍是蜷曲在床上,一动都没有动。
窗外是被污染的城市和夜空,虽然就算将眼睛睁的再大也只能看到寥寥几颗星星,我的思绪在东方微动的鱼肚中闪烁,最后终于小心翼翼地将内心的最深处触摸。
“这么说,我还是挺爱她的。”
发现真相有时候会让人更加的不舒服,我感觉到鼻子已经有些发酸了。
流泪?不可能。
我们之前说过,我在大多数痛苦的时候并不愿意让人看到我的泪水,而只愿意让人看到我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