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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没有伞要加劲奔跑

读初中那年我13岁,瘦瘦的身子托着一张营养不良的脸。中学离我老家7里,一路山路崎岖,坟茔累累。还有条深壑,晴天是干的,我一步一跳跑过去;雨天水流湍急,靠摸着石头过河。村里读书的女孩就我一个,起初遇上汛期,父亲担心我的安全,护送我几次。后来农事多加上我熟悉了路,就不再管我。一个人上学的时候,恐惧是伴随的。我每天早上4点半步行上学,风雨无阻。一次冬日大雾,远远地看见前面坟山上火星一闪一闪,以为是遇上了鬼火,魂吓掉一半。同村一个上初中的男生就是遇见鬼火辍学的,我如果不敢走过去,读书这条路算是断了。哪怕死我也是想读书的,便鼓起勇气,把心拧着向前走,可双脚像灌了铅一般踉踉跄跄。步步惊心,分分煎熬,小小的心脏随时会失重跌碎。越是怕,前面越是出现一团团黑影,一点点鬼火。我走走停停,目光所寻之处,雾霭沉沉。没有,没有人会保护我,没有救世主。时间一点点流失,再不快点怕是要迟到了,我捂住眼睛露出一条缝使劲跑。走到坟山我听见了说话声,分明是人声啊。我拿开手睁大眼睛,这才知道是几个卖柴的在歇息。大捆的柴担子直立着,像黑鬼;抽烟的火星闪耀着,像鬼火。瞬间,我的腿像装上了轮子,一路飞奔。那时候雨水多,出门还晴得好好的,一会就倾盆大雨。上课下雨无大碍,无非是赤脚走泥泞。若放学还在下雨,校门口必然有很多送伞的家长。我知道,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有人给我送伞。我把书包藏在腋下,冲到雨里,任雨水砸在我身上,任雨水流到我眼里。向前跑,尽最大的力量奔跑,哪怕摔得浑身是泥,我也继续奔跑。我告诫自己,你是个没有伞的人,加劲跑才能少受风雨,才能及早抵达。

工作后,办公室最热闹的话题是麻将,输输赢赢都在笑谈中,仿佛钱是一张张没用的纸,时间是用来肆意挥霍的。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阅读写作,仍然听得见同事在攀比:谁的父亲当什么官,谁的老公多么有钱,谁的谁又升官,谁又有更大的保护伞。我自小到大没有保护伞,世代贫困的家族,几辈子才出了我一个女秀才,在亲人眼里,卑微的我才是他们的保护伞。没有伞的人,面对风雨不能停歇,不能观望,不能气馁,不能颓废,我唯有向前,向前,加劲奔跑。

一份辛劳一份收获,在奔跑途中,我遇到了为我喊加油的人,陪我助跑的人,拉我一把的人。他们本与我陌生,因为善心爱心诚心,给我关爱,给我帮助,给我力量。一个人可以孤单,但不能孤独,我不需要伞庇荫,却需要爱取暖。我遇到了。故而,我是个幸运的人。感激之余,我时时激励自己,即使不成功,也不允许一天不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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