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说:“父汗首先问的是大哥,‘术赤,你是长子,你肩上的担子最重,要担当的责任最大,将来你做大汗怎么样?’”
唆鲁禾帖尼紧张地问:“大哥怎么回答?”
“大哥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局促着不好开腔的时候,二哥却怒气冲冲地吼起来,说父汗怎么能把汗位传给大哥呢,接着他就说了一句难听的话……”
“什么难听的话呀?”
“他说大哥是蔑儿乞人的野种,没有资格继承汗位……”
拖雷还没说完,唆鲁禾帖尼就情绪激动地插嘴道:“二哥怎么能这样说呢,这不仅是侮辱大哥,更是侮辱孛儿帖额吉呀!”
“谁说不是,”拖雷说,“当时别勒古台叔叔就这样指责二哥!我想二哥也是太想得到汗位了,再加上他火暴的性格,才慌不择言说了这样的话!”
“二哥说了这难听的话后,大哥一定很伤心吧?”
“当然了,大哥情绪非常激动,他向二哥挑战,说是要和二哥比射箭,要是他输了,他就剁掉一根手指!然后又说要和二哥比摔跤,他要输了就倒立在地上永远不起来!说着说着,两人就扭打起来了。最后还是父汗猛拍桌子,两人才住了手。”
“父汗怎么说?”
“当时父汗很痛苦,他咳嗽了一阵,闭着眼睛说,以后谁要是再说这样的混账话,他就把谁赶出蒙古草原!”
“最后呢?最后父汗把汗位给谁?”唆鲁禾帖尼又迫不及待了。
拖雷闭了闭眼,接着说道:“然后父汗又征求我的意见……”
“征求你的意见?”唆鲁禾帖尼兴奋地插话道,“那不就是要把汗位传给你吗?”
“我告诉父汗,汗位应该给三哥。三哥性格稳重、宽厚,而且很有政治才干,会是一位很好的大汗。”
唆鲁禾帖尼呆呆地望着拖雷,说:“你说的?”
“我说的。”拖雷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疯了?你怎么能把汗位给让出去呢?”唆鲁禾帖尼激烈地吼道,“你不是很想得到这个汗位吗?你这样做,不会是脑袋坏了吧?”
拖雷也激动起来,冲妻子吼道:“我没疯!我心里明白得很,父汗根本就没想过要把汗位给我,其实他心里早就决定把汗位给三哥了。他找我们说,其实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的想法!”
“啊?”唆鲁禾帖尼沮丧地说,“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早就看出来了。”拖雷说,“父汗不会把汗位给大哥。二哥不说,父汗心中对大哥也是存有疑虑的。你没看出,平时他对大哥总是客客气气的吗?就像对客人一样,怕把他得罪了,要给他布置任务,用的都是商量的口气。二哥呢,他思想简单,性子太烈,让他当大汗是不合适的。父汗的选择是在我和三哥之间。”
“是啊,”唆鲁禾帖尼不解地喊道,“既然你和三哥处在同一起跑线上,你怎么就认为父汗认定三哥了呢?”
拖雷说:“是啊,这个疑问,我也思考了很久,要说能力,军事上我比他强一些,政事上他比我强一些。要说民心,三哥脾气比我好一点儿,我性格急,得罪了不少人。但我建的战功比他多,在我们这个战功至上的国家,再加上我又是‘守灶的’,民心会更倾向我一些,所以我们的比争,只在伯仲之间。”
“是嘛,你说父汗选择三哥,是你哪点比差了呢?”
“后来我反复思考,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父汗根本就没有把能力和民心作为他汗位继承人的标准。父亲的标准是另外一个:谁能处理好我们兄弟之间的矛盾,谁就是真正的汗位继承人!”
唆鲁禾帖尼埋下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抬头说道:“是啊,想一想,这确实应该是父汗选择汗位继承人的唯一标准。作为成吉思汗的儿子,每一个都是能力超群、战无不胜的。唯一能打败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兄弟!只要内部不纷争,扭成一股绳,别的国家或部落要打败他们,是很困难的!”
“但是,”唆鲁禾帖尼苦笑着问道,“你为什么就处理不好兄弟之间的感情呢……”
“嘿嘿,我说我能处理好,有人相信吗?”
夫妻俩正在郁闷着,外面的那可儿忽然发出一阵欢呼。两人赶紧出去看。原来蒙哥又打了一只又肥又大的鹿回来。那鹿的角茂盛得像老树巨大的树根,那可儿们把鹿高高地抬起来,它长长的角竟然还垂在地面上。那可儿们欢歌嬉戏,把蒙哥高高抬起来,往上抛。蒙哥高举着弓,当那可儿们把他抛上去的时候,他得意地在空中拉开弓,做了一个射击的姿势,动作潇洒极了。
拖雷看了不禁嘿嘿一笑,对唆鲁禾帖尼说:“你看看蒙哥,你觉得我还需要对他进行特别的照顾吗?”
唆鲁禾帖尼也忍不住笑骂道:“这个小东西,竟也会玩!不过,打猎是打猎,打猎面对的是野物,打仗面对的是人呢!我就担心他在战场上像打猎物一样,打得欢了,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结果把自己给害了!”
拖雷说:“你说得不错,打仗是需要脑子的!”
唆鲁禾帖尼望了望蒙哥,安慰他道:“父汗把汗位继承人给了三哥,我知道你心里很郁闷!不过你不要灰心,说不定父汗过一段时间后,又会把他的决定改过来……”
拖雷嘿嘿一笑说:“你不用安慰我,父汗是不会改过来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拖雷说:“因为父汗非常坚决!当他最后告诉我们,他决定把汗位传给三哥的时候,三哥很紧张,连说自己不行,还是给别人吧……”
“三哥,”唆鲁禾帖尼迟疑地说,“不会是故作姿态吧?”
“我感觉不是的,”拖雷说,“当时我看到三哥很诧异的样子,这说明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也难怪,”唆鲁禾帖尼说,“他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打仗也不行,要说治理国家呢,也没有过这样的机会,任谁都不会认为是他,他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肯定没去费心思。”
拖雷说:“三哥连说不行,但是父汗的态度很坚决。他说,他决定了的事情,迄今还没有一个敢反对的,就那么定了!父汗虽然发火了,三哥还在推辞。他说,他可以接受做汗位继承人,但是,他的儿子们可不行,如果传到他儿子身上,汗位恐怕守不住的!”
“三哥真这么说?说自己儿子不行?”
“是啊,”拖雷说,“所以我断定他确实对汗位的问题没上过心。儿子都是自己的好,谁会说自己儿子不好呢?”
“你错了!”唆鲁禾帖尼眼睛亮亮地说,“如果说父汗宣布他为汗位继承人之前没上心的话,现在却是非常上心了!”
“怎么说?”
“你想啊,三哥要不在乎这个汗位,他能在乎他儿子继承汗位的事情吗?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让父汗给你们几兄弟打个招呼,将来不管他儿子行还是不行,别人都休想染指!”
“你说得真没错!”拖雷惊呼道,“一切都像你预料的那样!父汗听了三哥的话,马上严肃地对我们说:‘但凡窝阔台还有一个吃奶的孩子,你们都必须奉他为大汗,决不能违抗!’”
“唉,”唆鲁禾帖尼颓唐地说,“这样一来,不但是你,连蒙哥他们也完全没有希望了……”
“别那么绝望!”拖雷说,“你要知道,将来的汗位继承人是各宗王那颜推荐的,就算父汗说了,也未必就算数!至于到了蒙哥那一代,形势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谁也说不清楚!一切都要靠自己的修为和造化!我都没灰心,你灰心什么,蒙哥他们几兄弟,就更不用灰心了!所以,我这次一定要把蒙哥带到战场上去。三哥的儿子一个都没去,这不是正好吗,呵呵……”
唆鲁禾帖尼轻轻地点了点头。